經年漂浮紅塵中 025
這四個字,像四把冰冷的鍘刀,徹底斬斷了他所有的癡心妄想。
邵北琛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沈寧歡放下通話器,緩緩站起身。
她最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在看一個了結的過往。
“保重。”
說完這兩個字,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向著探視室外走去。步伐平穩,背影決絕。
“寧歡!不要走!寧歡——!”
邵北琛猛地撲在玻璃上,雙手瘋狂地拍打著那堅不可摧的隔斷,對著她消失的方向,發出瞭如同困獸瀕死般的、絕望而痛苦的哀嚎。
那嚎哭聲淒厲慘烈,在空曠的探視室裡久久回蕩,聞者心驚。
但那個離開的女人,一次也沒有回頭。
這一次徹底的、正式的告彆,抽走了邵北琛最後一絲精氣神。
此後在獄中的日子,他變得更加沉默,眼神徹底失去了光彩,如同一具真正的行屍走肉。
又過了大半年,他因為在一次監獄衝突中立了功,獲得減刑,終於刑滿釋放。
走出監獄大門的那一刻,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手裡拎著一個簡單的行李袋。
身無分文,舉目無親。
軍籍、榮譽、前途、愛情……他失去了一切。
三十五歲的邵北琛,人生彷彿從巔峰直接墜入了深淵,隻剩下一具空空蕩蕩的軀殼。
他像一個幽靈,在社會底層艱難地掙紮求生。
乾過工地搬磚,做過碼頭搬運,甚至掃過大街。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長久,因為他身上那種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沉鬱氣質,以及偶爾流露出的、曾經身居高位留下的痕跡,都讓他難以真正融入。
他活著,似乎隻剩下一個本能——知道沈寧歡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他輾轉打聽到,沈寧歡並沒有和那個陳老師在一起。
她離開了之前養病的城市,去了一個更南方的、氣候溫潤的海濱小城。
他用攢下的微薄積蓄,買了一張最便宜的車票,像朝聖一般,來到了那座城市。
他不敢打擾她。
隻敢在離她住處很遠的地方,租了一個最便宜的閣樓。
然後,他開始了一種卑微的、遙遠的守望。
他打聽到她開了一個小小的舞蹈班,教孩子們跳舞。
舞蹈班在一個臨街的、不太起眼的二樓。
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在她上下課的時間,遠遠地躲在街角的陰影裡,或者對麵店鋪的廊柱後麵,偷偷地看她一眼。
看她穿著寬鬆的練功服,神采奕奕地走進舞蹈班。
看她下課後,微笑著和孩子們及家長告彆。
看她一個人去菜市場買菜,提著簡單的袋子,步伐從容地走回家。
她的生活平靜而充實。
一個人,卻並不顯得孤單。
邵北琛就這樣看著,心裡充滿了酸澀的痛楚,卻又奇異地感到一絲安慰。
隻要她過得好,就好。
他不敢再奢求更多。
他甚至卑鄙地慶幸,她是一個人。
彷彿這樣,她就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沈寧歡,隻是暫時離開了他。
這種自欺欺人的平靜,在一個午後被打破。
那天,他像往常一樣,在舞蹈班對麵的咖啡館裡,隔著玻璃窗,望著對麵二樓的窗戶。
突然,他看到一個小孩追逐著皮球,跑到了馬路上。而一輛貨車,正疾馳而來!
街邊響起一片驚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影從舞蹈班門口猛地衝了出去,一把推開了那個嚇呆了的孩子!
是沈寧歡!
“砰——!”
刺耳的刹車聲和沉悶的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
沈寧歡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被撞飛出去好幾米,重重地落在馬路上,身下迅速洇開一灘刺目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