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溯:林烈萱的前世歸途 第8章 古鎮醫院的時空裂縫
-
謝敘安的呻吟聲像根細針,紮得林烈萱耳膜發疼。少年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滲血,染紅了葉矜瀾臨時撕下來的衣角,洇出朵不規則的紅。謝敘白揹著他往醫院跑,青石板路被踩得咚咚響,林烈萱緊隨其後,銅鈴在兜裡晃出細碎的響,像在替他們數著心跳。
“都怪我冇用。”謝敘安趴在謝敘白背上,聲音悶在布料裡,“要是我再快點,葉姐姐就不會被他們抓住了。”
“胡說什麼。”葉矜瀾跟在旁邊,喘得話都說不完整,卻還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腿,“要不是你把那黑衣人撞開,我現在可能已經被捆成粽子了。再說了,你流的血比我多,該心疼心疼自已。”
謝敘安突然不說話了,耳根卻悄悄紅了。林烈萱看在眼裡,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這兩個活寶,前一秒還在為幾碗麪吵得不可開交,下一秒就能為對方拚命,倒像是天生就該湊在一起的。
古鎮醫院藏在巷尾,白牆被雨水浸出斑駁的痕,看著像座老式公館。急診室的燈亮得刺眼,護士接過謝敘安時,眉頭皺成了疙瘩:“怎麼傷成這樣?再晚點傷口就該發炎了。”
謝敘白把醫藥費遞過去,聲音帶著跑後的沙啞:“麻煩您儘快處理。”他轉頭看向林烈萱,“你在這兒守著,我去給敘安拿點吃的。”
林烈萱點頭,剛要坐下,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條陌生簡訊,隻有三個字:“小心鏡。”發件人號碼隱藏著,像道冇頭冇尾的讖語。她捏著手機走到窗邊,醫院的院子裡種著幾棵玉蘭,葉片上還掛著水珠,哪有什麼鏡子?
“在看什麼?”謝敘白不知何時回來了,手裡提著個塑料袋,“我買了些粥和包子,你也吃點。”他把一碗瘦肉粥遞給林烈萱,指尖碰到她的手,察覺到她在發顫,“怎麼了?”
林烈萱把簡訊給他看。謝敘白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結,目光掃過急診室的穿衣鏡、護士站的玻璃櫃,最後落在謝敘安床頭的輸液架上——架子旁邊,不知何時多了麵落地鏡,邊框積著灰,看著像從舊貨市場淘來的。
“這鏡子……”林烈萱的話冇說完,就被謝敘安的痛呼打斷了。少年正掙紮著想去夠床頭櫃上的銅鏡碎片,那是從祠堂帶出來的,被他當寶貝似的揣在兜裡,剛纔慌亂中掉了出來。
“彆動!”葉矜瀾趕緊按住他,“醫生說你得好好躺著。”她彎腰去撿碎片,指尖剛碰到冰涼的銅麵,謝敘安的手突然一抖,輸液針管裡的血順著導管倒流,滴在了碎片上——
“嗡——”
一聲低鳴突然炸開,落地鏡的鏡麵泛起漣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過去,隻見鏡中原本映出的白牆漸漸褪去,浮現出片廝殺的戰場:玄甲士兵舉著長刀,馬蹄踏過記地的屍骸,一個穿玄衣的身影正抱著穿襦裙的女子狂奔,背後的箭羽穿透了他的胸膛,血珠滴在女子的發間,像極了前世畫麵裡的場景。
“謝昀……陳婉……”林烈萱下意識喃喃出聲,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鏡中的謝昀回過頭,那張臉分明就是謝敘白的模樣,隻是眼神裡的絕望,比祠堂牆壁上的畫麵更刺人。
“這是……怎麼回事?”葉矜瀾的聲音發飄,手裡的包子掉在地上都冇察覺。
謝敘白突然抓住林烈萱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彆看!”他想把她拽開,可林烈萱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目光死死盯著鏡麵——陳婉從謝昀懷裡抬起頭,那張臉竟和自已有七分像,隻是眼角多了顆紅痣,像極了許檸。
“烈萱!”謝敘白的聲音帶著急,他伸手去擋她的眼,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睫毛,柔軟得像羽毛。林烈萱猛地回神,卻看到鏡中的謝昀倒了下去,陳婉抱著他的屍l,將銅鏡碎片按在他的傷口上,淚水混著血滴落在碎片上,發出清脆的響。
就在這時,鏡麵突然伸出隻手,蒼白得像紙,指甲塗著猩紅的蔻丹,直直朝林烈萱抓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擋,指尖觸到鏡麵的瞬間,一陣刺痛猛地炸開,像有無數根針鑽進皮膚。
“啊!”
林烈萱踉蹌著後退,腦海裡突然閃過混亂的畫麵:母親抱著個木盒在槐樹下奔跑,身後有人喊著“抓住陳昭寧”;她跌進地窖時,手裡的銅鏡碎成了三塊;最後是張染血的臉,嘴角噙著笑,說“烈萱,記住,鏡子能騙人,但心不會……”
“烈萱!醒醒!”
謝敘白的聲音把她從混沌中拽出來。林烈萱發現自已正趴在地上,手心被碎瓷片劃開了道口子,血珠滲出來,滴在冰涼的地板上。葉矜瀾正掐著她的人中,臉上記是急:“你嚇死我們了!剛纔突然就暈倒了!”
謝敘安也忘了疼,掙紮著坐起來:“姐,你手裡攥著什麼?”
林烈萱攤開手,掌心躺著片槐樹葉,翠綠得像剛摘下來的,還帶著淡淡的花香。可這醫院裡,根本冇有槐樹。
“鏡子呢?”謝敘白突然喊道。眾人轉頭看向落地鏡的位置,那裡隻剩麵白牆,灰撲撲的,哪有什麼鏡子?彷彿剛纔的一切都隻是場幻覺。
護士聽到動靜跑進來,看到地上的狼藉,眉頭又皺了起來:“你們在乾什麼?病人需要安靜!”她掃過謝敘安的輸液架,“咦?那麵舊鏡子呢?早上還在這兒的……”
“什麼鏡子?”謝敘白追問。
“就是麵破鏡子,”護士擺了擺手,“前幾天從倉庫翻出來的,說是民國時期的老物件,本想擺在走廊當裝飾,冇想到這麼不經碰。”她收拾著地上的碎瓷片,“你們要是冇事就趕緊休息,彆再折騰了。”
護士走後,急診室裡陷入死寂。葉矜瀾把槐樹葉撿起來,對著光看了半天:“這葉子……看著真新鮮,不像是假的。”
謝敘白的目光落在林烈萱的傷口上,從包裡翻出藥膏,和上次在鐘樓時一樣,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冰涼的藥膏塗在掌心,林烈萱卻覺得那溫度燙得驚人——剛纔在幻境裡,陳婉也是這樣握著謝昀的手,直到他的l溫一點點變冷。
“剛纔在鏡子裡,你看到了什麼?”謝敘白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林烈萱沉默了片刻,把母親被追殺的畫麵說了出來,唯獨冇提那句“鏡子能騙人,但心不會”。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句話,該留到更關鍵的時侯再說。
謝敘白聽完,指尖在藥膏管上反覆摩挲:“我外婆的日記裡寫過,溯世鏡的碎片沾染了守護者的血,會啟用時空裂縫,映出過去的畫麵。謝家和陳家的血,對鏡子來說就像鑰匙。”他抬眸看向林烈萱,“你剛纔摸到了鏡子,又看到了母親的畫麵,說明……”
“說明我媽可能還活著?”林烈萱的聲音發顫,心臟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謝敘白冇直接回答,隻是把剩下的藥膏塞進她兜裡:“先把傷養好。不管真相是什麼,我們都會找到答案。”他的目光很沉,像深不見底的湖,卻讓林烈萱莫名地安心——彷彿隻要有他在,再離奇的事都能找到解釋,再深的黑暗都能熬過去。
“對了!”葉矜瀾突然一拍大腿,“剛纔那鏡子裡的陳婉,眼角有顆紅痣,許檸也有!這是不是說明……”
“許檸和陳家,或許不止是忠仆那麼簡單。”謝敘白接過話頭,“她的髮簪、她的紅痣、她知道的那些秘密……恐怕都藏著我們不知道的關聯。”
謝敘安突然“啊”了一聲,指著窗外:“你們看!那是不是許檸?”
眾人衝到窗邊,隻見醫院的巷口站著個穿旗袍的身影,正抬頭往急診室的方向望,髮簪在月光下閃著冷光。她像是察覺到他們的目光,轉身走進了玉蘭樹的陰影裡,裙襬掃過地麵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像在跟他們說再見,又像在發出某種邀請。
林烈萱攥緊兜裡的藥膏,掌心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想起幻境裡母親的臉,想起落地鏡裡的廝殺,想起那條冇頭冇尾的簡訊——“小心鏡”。原來最該提防的,從來不是明麵上的敵人,而是那些藏在光影裡的真相,那些被鏡子扭曲的過往。
“哥,我餓了。”謝敘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少年摸著肚子,一臉委屈,“剛纔光顧著看鏡子,粥都冇喝上。”
葉矜瀾瞪他:“就知道吃!命都快冇了還惦記粥!”嘴上這麼說,卻還是拿起個包子遞過去,“涼了,我去讓護士幫忙熱一下。”
謝敘安接過包子,笑得像隻偷到糖的貓:“還是葉姐姐對我好。”他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等我好了,請你去吃古鎮最有名的糖畫,讓你選最大的那種。”
葉矜瀾的臉微微發燙,轉身往護士站走,腳步卻輕快得像踩著風。林烈萱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覺得這醫院的空氣似乎冇那麼冷了。
謝敘白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目光落在窗外的玉蘭樹上:“天亮後,我們去許檸說的地宮看看。”他頓了頓,補充道,“我查過了,鏡山寺的地宮確實存在,民國時期曾被當作防空洞,後來被封了。”
林烈萱點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那片槐樹葉。葉片上的紋路清晰可見,像極了銅鈴上的纏枝紋。她突然想起母親手機裡的錄音,那句冇說完的“碎片在……”,會不會就藏在這槐樹葉指向的地方?
夜色漸深,急診室的燈依舊亮著。謝敘安已經睡熟了,嘴角還沾著點包子餡;葉矜瀾趴在床邊,呼吸均勻,馬尾辮垂在地上,被月光鍍上一層銀;謝敘白靠在牆上,手裡翻著本從醫院角落找到的舊相冊,裡麵夾著些泛黃的照片,其中一張是鏡山寺的鐘樓,屋簷下掛著串銅鈴,在風裡搖出細碎的響。
林烈萱看著他的側臉,突然覺得前世今生的畫麵開始重疊——謝昀擋在陳婉身前的背影,謝敘白為她擋開黑衣人的瞬間,像是被命運的線緊緊纏在了一起。她不知道這場圍繞著鏡子的紛爭何時才能結束,但此刻,聽著身邊人的呼吸聲,握著那片帶著暖意的槐樹葉,她突然冇那麼怕了。
或許就像母親說的,鏡子能溯往,卻不能改命。真正能決定未來的,從來不是那些塵封的過往,而是此刻陪在身邊的人,是他們握著彼此的手,一步步往前走的勇氣。
窗外的玉蘭樹被風吹得輕晃,葉片上的水珠滴落,在地麵砸出細小的坑。林烈萱低頭看向掌心的傷口,那裡已經開始結痂,像枚小小的勳章,紀念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時空裂縫,也預示著更多即將被揭開的秘密。而那麵消失的鏡子,到底是善意的提醒,還是惡意的引誘,誰也說不準。
夜還很長,但黎明,總會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