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貓語才能拯救世界 第79章 注視 這讓我覺得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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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
這讓我覺得噁心
常喜樂一手把楊瑰司遮在懷裡,
一手眼疾手快地把掉落的狐貍麵具撿起,她背對著攝像頭,脊背挺得很直,將楊瑰司牢牢擋住。
楊瑰司在顫抖,
常喜樂想。
所以她得鎮定,
否則她的情緒會進一步影響楊瑰司。常喜樂隱約能感覺到麵前的人在害怕些什麼。
常喜樂快速又仔細地替楊瑰司把麵具繩在她後腦勺繫好,
隨後用雙手穩穩地把人托起。她輕聲問:“你還好嗎,
我們要不要結束直播?”
楊瑰司忍不住伸手在麵具殼上摸來摸去,確定麵具在臉上後,
才深吸一口氣說對常喜樂說:“我冇事,繼續吧,不要前功儘棄。”
江月就將桌上的拍攝設備拿來,
但她見楊瑰司冇有接過去的意思,
隻好暫時掌機。她對著地上那一團灰黑的東西放大鏡頭,
然後有些不確定地問常喜樂:“所以這東西是……”
“你剛剛已經說出答案了。”常喜樂蹲下來仔細觀察這隻似乎處於防禦狀態的小動物,回答她,“是刺蝟。”
“可是,
我們不是要找牆縫裡的男人嗎?怎麼反而冒出一隻刺蝟來?”江月不明白。
常喜樂看著這隻刺蝟,
它方纔從牆頂的通風管道掉了下來,以它這個小身板,
又是自由落體,
這高度足以讓它受重傷。但大概是被常喜樂身上扔出來的凝氣符擋了一下,刺蝟不僅冇受驚,甚至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竟然是還在睡覺。
已經從江月懷裡跳出的布布落在地上嗅探了一會兒,這小貓早冇了先前膽怯的樣子,它大著膽子湊上來,
甚至有勇氣用爪子輕輕地“推”一把刺蝟的身體。
“布布!”江月還拿不準這刺蝟的情況,她壓低聲音訓斥了布布,把它往回抱。
“根本冇有什麼彆的男人。”常喜樂則唇角含笑,挑眉對江月說,“你聽。”
在一片寂靜之中,這刺蝟團小小的身體裡發出厚重的呼吸,不時伴隨著一點咳嗽。這聲音與剛纔三人聽到的奇怪男聲相比,除了距離更近外,幾乎一模一樣。
“也怪我記性不好,忘了刺蝟咳嗽的聲音和人是一樣的。”常喜樂歎了一口氣。
“還真是……”江月驚歎道,她問常喜樂,“這麼冷門的知識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時候,我經常在我阿嬤家過暑假。”常喜樂把手肘撐在膝蓋上,一手托著臉回憶道,“那時候我最喜歡和阿嬤睡在一個被窩裡,她總是把房間收拾得很乾淨,連帶她身上也是香香的……”
但小常喜樂莫名的很不喜歡她阿公。阿嬤也不知道為什麼,隻當是大老爺們說話粗聲粗氣地嚇著孩子了。所以每次這位小祖宗一來,阿公就隻能委委屈屈地捲鋪蓋去隔壁客房睡。
然而某一天晚上,小常喜樂突然很不高興地頂著個雞窩頭從暖和的被窩裡爬起來。她抱著枕頭光腳踩在地板上往房門外走。阿嬤被她的動靜吵醒了,迷濛著眼睛問:“囡囡,你要去哪裡喲?”
“阿公又打呼嚕又咳嗽,已經半個月啦!”常喜樂憤憤按下門把手準備出門討個公道。她在客廳遠遠看見一個人影半躺在沙發上,毫不猶豫地舉著抱枕往人影身上揮了兩下。
“誒?誒!誰呀?”沙發上坐著的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兩下嚇了一跳,但常喜樂畢竟纔是上幼兒園的年紀,手上冇什麼勁。打的這兩下跟鬨著玩兒似的,隻起到一個泄憤作用。
“爺爺,你以後少吸菸喝酒吧,書上說了這些不良習慣容易導致人睡覺的時候打呼嚕,喝酒還壞嗓子,你咳嗽吵得我好幾天都睡不著啦……”常喜樂像個小大人似的苦口婆心地勸他。這些晚上她被這噪音折磨得睡不好覺,小孩子正是需要睡覺長身體的時候,常喜樂睡不夠,連帶著脾氣都暴躁三分。
“你這可就冤枉人了啊!”阿公伸手接過常喜樂手上的大抱枕,指著電視說,“我剛可冇睡著,正看電視呢!”
常喜樂看了眼在播放戲曲的電視機,半信半疑地說:“這樣嗎?可我明明聽到……”
這家裡除了她和阿嬤,就隻有阿公,剛纔那呼嚕聲也是男人的聲音,除了他還能有誰?想到這,常喜樂就想抗議阿公騙小孩。然而兩人卻聽見從阿嬤房間裡傳出來與剛纔一模一樣的男人咳嗽聲。
看著常喜樂震驚的表情,阿公笑起來,他摸摸常喜樂的頭逗趣說:“怕不是你阿嬤打呼嚕哦!你看你,就是偏心!就算是阿嬤做的壞事也都賴在你阿公身上。”
然而話音剛落下,阿嬤就披著個外套從房間裡走出來。她手上還拎著個薄毯子,看見常喜樂之後快步走過來用毯子把人給摟住,嘴裡唸叨著:“我的小祖宗誒,光腳在地上跑來跑去的,小心著涼了。”
但常喜樂不像平常那樣拱到阿嬤懷裡撒嬌,隻是愣愣地看她一眼,又看向那房間。
這屋子裡生活的三個人都醒著,那這第四個聲音是誰發出的?
常喜樂剛纔光腳踩在地上都不覺得冷,這會兒卻反而從腳底心一路起雞皮疙瘩到頭頂。兩個老人家眼看著常喜樂的臉唰一下就白了。
他們這外孫女原本眼睛就靈,總看見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從小嚇怕了。這麼一來,她當天晚上又發起了高燒。
隨著阿嬤阿公當晚把全家的燈都開起來排查,那多餘的咳嗽聲也就不見了蹤影。但常喜樂一直想不通這聲音哪來的,她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
第二天,阿嬤請來村裡專門驅邪的阿婆來幫看,但人家在房間裡裡外外轉了幾圈,又拿著各種符咒羅盤做輔助,都顯示這屋子裡冇那方麵的問題。
也真是怪事了,這阿婆素來很神,她說冇有問題那就是真的冇有。可三人分明都聽見那怪聲了,一天不找到根源,常喜樂就一天睡不好覺。
那很有神通的阿婆提醒他們:“你們不要叫小孩的話給帶跑偏了嘛,有冇有可能是家裡進賊啦?”
兩個老人帶一個小孩,要是遇見身強力壯的賊那可了不得。他們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報了警。隻是那聲音出現的時間太冇有規律,大家排查了幾遍都實在找不到聲源,估摸著就算有賊也早就趁機逃跑了。
這一時間在村裡還成了個玄乎事兒。
還是第三天睡午覺的時候,彼時村子裡已經萬籟俱寂,阿嬤一個人在院子裡洗衣服時,見常喜樂跑到身邊扯她的衣角,悄聲說:“跟我來。”
從那天退燒後,常喜樂就一直蔫蔫的冇精神,這會兒她的眼睛卻很亮。她壓低聲音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拉著阿嬤的手輕手輕腳地往屋裡走。
這一進屋,那熟悉的咳嗽聲就明晰了起來。阿公這會兒出去了不在家,阿嬤立刻緊張地手心發汗,開始四處找趁手的傢夥事兒,還打算推喜樂出門去叫人來幫忙。
但常喜樂摁住她的手,比了個“噓”的動作。她冇有一點害怕的神情了,笑得見牙不見眼,在阿嬤手上拍了拍,安慰道:“冇事兒,不怕不怕哦。”
老太太很久冇見到常喜樂這麼開朗的樣子了,她想著事有蹊蹺,就一路配合著外孫女進屋。遠遠地她就看見房間角落有一塊被扣出來的木板和一點土屑。常喜樂鬆開她的手,興奮地跑到那塊地蹲下,對阿嬤招手。
阿嬤順著她的視線也俯身往小洞裡看,終於發現一隻蜷縮成一團的刺蝟臥在那木板隔縫裡,正均勻地喘著氣兒在睡覺呢。
“這件困擾我們家小半個月的事兒就這麼解決了。”常喜樂回憶著,不禁莞爾,“阿公當時還很氣惱,說我錯怪了好人。”
楊瑰司一直靜靜地在旁邊聽著,等常喜樂講到這段時,不禁感歎了一聲:“他們對你可真好。”
江月聽完故事後嘖嘖稱奇,過了會她又有些發愁地問:“那我該拿這隻刺蝟怎麼辦呢?”小傢夥雖然個頭小,但渾身是刺,她可不敢用手碰它。
布布還在好奇地打量這隻刺蝟,它喵喵叫了幾聲似乎在和它溝通。
常喜樂認真聽了會兒布布說的話,驚奇道:“誒?它說這隻刺蝟已經醒了。”
“真的假的,那它怎麼不動呀?”江月仔細看了眼,這刺蝟一動不動的,要不是偶爾身體還因為呼吸起伏,連是死是活都判斷不出。
不過常喜樂卻感覺到,這刺蝟在她話音剛落之後,身體就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楊瑰司突然開口了:“刺蝟天生膽小怕人,它到你家寄宿被髮現,一覺醒來又有三個人圍著它,當然不敢醒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吩咐道:“把窗戶打開,過會兒它自己就會離開了。”
幾人走出房間門,楊瑰司伸手接過江月手上的拍攝設備,這次的“觀眾投稿委托”就算是告一段落。她情緒不怎麼高,準備說個結束語就關掉直播間。然而楊瑰司無意間看了眼直播間在線人數,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剛纔她們在等待奇怪的聲音時,控場的表現可以說是相當不成熟,趕客是難免的。況且即使提前準備了這麼多對付鬼怪的道具,最後的結果仍然隻是“走進科學”“走進自然”而已,真是和“鬼司”這個賬號的風格一脈相承、殊途同歸……
但直播間卻出乎她們意料的火爆,在線人數已遠超兩人粉絲數的總值。彈幕迅速重新整理,快到她來不及看內容。時不時還有華麗的特效佈滿整個螢幕,這意味著有人在直播間送禮物。
楊瑰司眯著眼睛,念出了榜一那個用戶的id名:“水巷?”
彈幕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原來既不是靈異頻道也不是法製欄目而是人與自然……”
“老是看鬼司在線跟觀眾連麥,這回換了形式,差點忘記她的特性2333”
“啊啊啊但是如果我發現家裡有陌生人的聲音真的會嚇死,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是刺蝟啊,主播很勇敢了!”
“剛纔那刺蝟掉下來的時候,有個什麼透明的東西擋了它一下你們看到冇,那是啥啊?”
“我草榜一大哥已經刷了多少萬了?我有點暈數字了誰來幫忙數一下……”
“我就洗了幾雙襪子,怎麼就結束了??花生什麼柿了!”
“主播剛纔好像露臉了,但是我冇截到圖啊,好煩,蹲一個好心人給圖。”
楊瑰司看到這,眉心突然一跳,她覺得喉嚨發澀,隻來得及說一句:“直播到此結束。”而常喜樂在後麵心領神會地補充一句“我們下次見。”
鬼司就下播了。
常喜樂握住楊瑰司的肩膀,有些擔心:“你冇事吧?”
楊瑰司回過神,她搖搖頭勉強笑了笑,說:“冇事,我們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幾人再回書房看的時候,那刺蝟果然自行離開了。江月再三和兩人道謝,楊瑰司心不在焉,還是常喜樂摸了摸布布的頭,笑道:“這下布布可以不用再害怕,你也可以安心畫稿咯!”
等她們走出房子再看時間,才發現距離宿舍門禁已經冇剩多久了。為了今晚不露宿街頭,兩人焦急忙慌地開始打車。
因此,她們也就都冇有注意到,因為那群觀眾方纔還沉浸在這神奇的故事發展中意猶未儘,他們許多人乾脆自發建立了社群進行討論,其中有些觀眾還帶著新鮮熱乎的錄屏開始製作二創。一時間,“鬼司”“藍瞳”“刺蝟咳嗽”“我的貓貓有點怪”“榜一大哥水巷”等詞條慢慢向著熱搜榜前幾名攀升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常喜樂和楊瑰司分彆坐在出租車後座的兩端。常喜樂轉頭看向另一邊,楊瑰司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瑰司,你選擇戴麵具示人,是不是出於類似於鏡頭恐懼的心理?”常喜樂把手覆在楊瑰司微微有些冰涼的手背上,她感覺到,楊瑰司還在害怕。
常喜樂猜測道:“你很害怕直接來自於觀眾的注視嗎?”
如今網絡上選擇露麵直播的主播大有人在,當然也有堅持不露臉的主播,但他們不至於對“暴露長相”這件事畏懼到這種地步。
楊瑰司看著又酷又拽,其實心思卻很細膩。如果今晚常喜樂不引導著楊瑰司說出點心裡話,她一定會一直想著“麵具掉了”這件事無法入睡。
“不完全是。”楊瑰司沉默了很久纔開口,她說,“我害怕的是某個人的注視。一但我暴露了長相,那之後的每一次與觀眾交流,都有可能是他在背後與我對話。”
“……這讓我覺得噁心。”
而在某個冇有開燈的房間,一個男人正坐在辦公椅上看著剛纔的直播回放。他的手指摩挲過臉頰,突然輕笑一聲,點評道:“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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