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齋誌異新篇 第6章 低溫心跳

    周默把最後半杯冷萃咖啡倒進保溫杯時，電子鐘剛好跳到23:47。b3層冷庫的換氣係統發出規律嗡鳴，像某種深海生物在呼吸。他習慣性瞥向監控牆，三百六十塊螢幕裡隻有翻湧的白霧，那些儲存著基因改造樣本的銀色貨櫃在霧中若隱若現。

老規矩，兩小時巡檢一次。值班主任張淮生扔來生物識彆手環，金屬表麵浮動著創生科技的螺旋dna標誌。周默注意到對方袖口沾著暗綠色黏液，在冷庫藍光下泛著磷火般的微光。

第一次測溫是在零點十二分。當周默的靴子碾過地麵積霜時，突然聽到類似蟹腳叩擊金屬的聲響。測溫儀顯示-298c，但當他轉身走向三號貨架，液晶屏上的數字突然暴跌至-42c。撥出的白霧在空氣中凝結成冰晶，劈裡啪啦砸在防護麵罩上。

老王？d區溫度感測器可能壞了。周默敲了敲對講機，電流雜音中混著斷續的水滴聲。監控螢幕忽然同時閃爍，在某個短暫亮起的瞬間，他看見七號螢幕角落有團人形陰影——那東西的四肢關節是反向彎曲的。

冷藏貨櫃的觀察窗開始結霜。周默用袖口擦拭玻璃，低溫灼燒的刺痛感從指尖竄上小臂。冰層下浮現的並非標注的南極洲深海微生物，而是一團正在搏動的肉粉色組織，表麵布滿神經突觸般的藍色血管。當他把臉湊近時，那東西突然睜開十二顆琥珀色複眼。

金屬爆裂聲從頭頂傳來。周默踉蹌後退，看著氨氣管道表麵鼓起腫瘤狀的包塊，黑色黏液從焊縫滲出，滴落在地麵蝕刻出蜂窩狀孔洞。對講機突然傳出老王的嘶吼：彆碰通風後半句話被某種粘稠的吞嚥聲截斷。

應急燈轉為暗紅色時，周默發現自己的生物手環正在融化。液態金屬順著腕骨爬行，在麵板上拚出陌生的員工編號：tc-308。最近的貨櫃傳來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響，他轉頭看見老王的臉擠壓在觀察窗上，防護麵罩內側爬滿蛛網狀菌絲，每根菌絲頂端都綴著顆微型眼球。

周默老王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通風口飄落的冰晶突然懸浮在空中，排列成三維的逃生路線圖。當周默衝向消防通道時，背後響起鋼化玻璃的爆裂聲，某種帶著海水腥味的觸須擦過他後頸，在防護服上留下熒光的粘液軌跡。

密碼門禁失效了。周默瘋狂捶打緊急按鈕，瞳孔識彆器突然彈出注射針頭，在他視網膜上留下灼燒般的疼痛。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那是冷藏貨櫃重新啟動的指示燈，每個貨櫃都傳出同步的心跳聲。

通風柵欄在手中扭曲變形，我把自己塞進管道時，聽到防護服後背傳來織物撕裂聲。黑暗中有東西擦過小腿肚，像浸滿機油的頭發絲。當手環的微光照亮管壁時，我後悔了這個決定——金屬表麵覆滿半透明的卵形囊泡，每個都有拳頭大小，內裡懸浮著人類牙齒。

管道深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風聲。我攥緊從工具間順來的液氮噴槍，突然摸到內壁刻著的求救文字：彆相信tc開頭的編號。刻痕裡滲出的藍血還未凝固，這讓我想起張主任袖口的黏液。

三百米後，管道出現向下分支。我順著坡度滑進廢棄的樣本銷毀室，看到牆上電子鐘定格在去年平安夜23:59——正是夜班組集體失蹤的時間。冰封的操作檯上攤著本實驗日誌，紙頁間凝結的血珠在低溫下保持著完美的球形。

12月24日，抗凍蛋白注射後，小李的虹膜出現了複眼結構日誌突然被撕去大半頁，殘留的段落裡夾著張全息照片：六個穿著防護服的人跪在冷藏櫃前，櫃門內伸出無數纏繞著聖誕彩燈的神經束。

冷凍庫方向傳來閘門開啟的液壓聲。我躲進巨型離心機的腔體，透過觀察窗看到三個蹣跚的人影。他們穿著老款防護服，頭罩被膨脹的顱骨撐裂，暴露出的腦組織表麵覆蓋著發光苔蘚。為首的人拖著液氮輸送管，管口正在滴落裹挾著金屬碎片的血肉。

tc-307號樣本活性恢複。機械聲響起時，我的太陽穴突然刺痛。手環在腕上收縮成鐐銬狀，向麵板注入冰流般的納米機器人。離心機外，那些變異人齊刷刷轉向我的藏身處——他們頸後都插著生物晶片，藍光脈衝的頻率與我手環的痛感完全同步。

踹開檢修蓋的瞬間，液氮噴槍噴出的白霧在空中凝成詭異形狀：是監控室裡見過的三維逃生圖，但這次路線終點指向冷庫最深處的。變異人的嘶吼在管道形成共鳴，我跳進下方酸液池時，發現所謂的酸液其實是無數蠕動的黑色線蟲，它們正在啃食地板上用血畫的dna雙螺旋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