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一場大夢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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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在幽禁室裡的日子並不好過。
我時常會做噩夢,也會不斷地在夢中回到過去。
裴時序的臉和父母的臉交替著在夢中不斷出現。
他們張著嘴都像是在說著些什麼,可我一句都聽不清楚。
醒來後隻剩身下冰冷的鐵床,還有玻璃窗外隱約傳來的嗚咽聲。
那聲音有時像風,有時像哭,更多時候像我心底破碎的迴響。
第八天夜裡,我又夢見將裴時序帶回家的那個雨天。
雨水很大,砸在盛家老宅的青瓦上劈啪作響。
那時他將雨傘全都傾斜在我頭頂,替我擋住飄過來的雨絲。
他眼中的關切那麼真,真到我竟傻傻地相信,這個人是可以依靠。
可下一幕,他的臉突然變得模糊,父親被抓,母親跳樓的畫麵不斷在我腦海中閃過。
每一個畫麵,都像一盞走馬燈,時刻提醒著我,夢和現實早已重疊。
嚇得我從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囚服。
心跳如擂鼓,正要翻身,卻看見囚房門外站著一個身影。
隔著鐵欄,我看不清他的臉,卻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灼熱的視線。
是裴時序。
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肩頭被窗戶外透進來的月光鍍上一層銀白,像落了一層永遠化不開的霜。
我猛地坐起身,鐵床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你來乾什麼?”
他冇有立即回答,隻是上前一步,將臉露在月光下。
整張臉上都是我從未在他見過的憔悴。
眼下的烏青深重,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連那雙總是銳利如鷹的眼,此刻也佈滿血絲,黯淡無光。
“晚晴。”他開口,“我來看看你”
“來看我有多狼狽?”我打斷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和冷漠。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不是”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無力感,“我隻是想看看你。”
“看我?”我嗤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囚室裡顯得格外刺耳,“裴警官,收起你這副假惺惺的樣子。你所謂的看看,代價是我家破人亡。”
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他,
他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在燈光下慘白如紙。
“對不起”這三個字幾乎是從他齒縫裡擠出來的,輕得像歎息,卻又重如千鈞。
“又是對不起。”我重複著。
“裴時序,一句對不起,能讓我父親回來嗎?能讓我母親活過來嗎?能洗刷掉我身上這莫須有的罪名嗎?”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鐵欄前,隔著冰冷的金屬門與他相望。
距離如此之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湧的痛苦和掙紮,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睫毛,和他緊抿的、失去血色的唇。
“不能。”我替他回答,聲音很輕,卻全是恨意。
“所以,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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