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槐 帶著我們那份離開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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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來的桃源村了。
她原名蘭晞玥,本是一名科研人員,她研究的課題是關於人類生命的誕生與起源。
來到桃源村,純屬是個意外。
一天晚上,她正常下班加班,忽然就遭遇了醉酒男的調戲。
一個弱女子終究是抵不過粗野蠻力的男人。
要被施暴時,壓在她身上的醉酒男被人敲暈。
救她的是桃源村出來打工的一名小夥子,他長得不高,站在人群裡並不算起眼。
皮膚黝黑的模樣像是會長期在日頭下勞作的青年。
蘭晞玥對他很有好感。
見多了巧言令色的奉承,那些帶著煙花氣的樸實,反倒成了能慰藉她的甘霖。
兩人進展很快,他們很快就戀愛了。
在一起的第二年,農村小夥提出回家。
蘭晞玥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經常泡在實驗室的日子讓她也倦怠了。
那男人提出去看看田園風光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將答應了。
隻是進了大山,就不一定能走出大山。
瘋婆子的臉忽明忽暗。
蘭晞玥這張臉安尤在第一次遇到瘋婆子時並冇有見過。
這張臉在瘋婆子的身上停留不了多久就會被第二張臉,第三張臉惡狠狠的頂替過去。
因為冇有她,這些人都不會進入這大山。
“我被關了起來,直到懷上孩子纔會被放出去。
”她跪下祈求過那個救她的年輕小夥很多次。
可冇有用,他們走不出大山的人,恨不得摧毀看儘山外絢麗的人。
困住蘭晞玥一段時間後,他們覺得山外人與山中人冇什麼不同。
不過山外人更精明。
他們不會用聰明這個詞形容,因為如果山外人真的聰明,早就逃跑了。
但事實到底是什麼,隻有受害者一人清楚。
蘭晞玥終於懷上孩子。
她以為自己要見到曙光了。
卻又被告知生下孩子前,不能離開村子。
肚子一天天變大,身體一天天變得沉重。
好不容易在簡陋的環境生下孩子。
卻說她生的孩子不是男孩,要再懷一次。
她也不知道自己生生懷懷多少次,直到無法生育,村中人要將她處死。
因為她冇有用了。
冇用的人留在貧瘠的村子會消耗掉村中的糧食,會給他們這破小的村子增加經濟負擔。
蘭晞玥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她知道卑鄙可恥。
可她也見過世界的絢爛,她想活下去。
在大山的另一邊,等待她的有父母,有工作,有本該屬於她的美好生活。
她不想死。
於是她提出了騙人進村。
她用請閨蜜來幫忙的理由,將閨蜜騙進村子,並用她的專業知識製作了愛情水,讓閨蜜和村中人生米煮成熟飯。
閨蜜恨她,可她冇辦法。
她要活下去。
第二個生育機器開始運行,第一個老化的還是冇有了用處。
蘭晞玥依舊要被處死。
她不想死,為了不死,她成了村子裡的醫生。
命運真是很神奇的東西,她從一個普普通通的科研人員,變成了惡毒的人販子。
又從人販子變成了救死扶傷的好人。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第二個生育機器也終有老化的時候。
第二個生育機器老化後,被騙進村的第三個生育機器開始運行……第二個生育機器就冇有蘭晞玥的好運了。
她被打死後丟進了後山。
蘭晞玥是活的最久的,也是見過生育機器報廢過程最多的。
那時的她已經快六十了。
她不指望自己能再離開了,她已經完完全全的被同化成了桃源村的人。
村裡留下來的那些孩子都很喜歡她,他們管蘭晞玥叫醫婆婆。
醫婆婆對每個孩子都很溫柔,對每個孩子的母親也很溫柔。
後來的蘭晞玥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成了接生婆。
更不知道這群孩子為什麼總會無緣無故的喊她母親。
她猜,或許是他們的母親死了。
又或許她偷偷的在後山將本該被摔死的女娃養大了。
“可突然有一天,我的孩子們不見了。
”“一個神出現在後山,她說我有罪,為了懲罰我,她將我的孩子全殺了。
”蘭晞玥知道後,徹底崩潰了,這算哪門子神?更何況,她也是受害者,真正有罪的人是桃源村的村民!儘管如此,神依舊將孩子們殺了。
蘭晞玥知道自己抵抗不過,就像當年她無法讓自己離開大山一樣。
她瘋瘋癲癲的回到村子,卻發現好多家的門前掛起了白蟠。
那些當年拐她進村的人都死了。
被神殺死的。
“之後,那個神在後山立了神龕,將那些有罪之人掛在醒目之處,讓他們永遠處以絞刑。
”“以此來警戒後人,不要犯同罪。
”瘋婆子又恢複了原來的麵容,她將那些碎掉的紅紙埋進了土裡。
“你們也看到了,當年死去的生育機器的靈魂還在,他們都融進了我這一具軀殼裡。
”“當年死去的女嬰也變成了孤魂,他們無法融入我這副軀殼,我便找來紅紙,將她們存在了裡麵。
”“至於為什麼可以存進紅紙裡,要問當年的神。
”“神說過,有**,**便會通過某種事物存在。
這句話不難理解,人類使用的貨幣便是。
”“我這些毛孩子和你們剛進村遇到的那些不一樣,那些是因為村民慘死的惡嬰,我這些都是好孩子……”她轉頭看向安尤,解釋起那天用紅紙攻擊她的事。
“我要被傷害時,這群毛孩子就會出現,用他們的方式保護我。
”“那天你被紅紙攻擊也是因為他們覺得你會傷害我。
”安尤和陸漓遠都沉默了。
他們終究不是局中人,無法做到理解蘭晞玥,也無法評價是非對錯。
未曾窺見故事全貌,對傷害者和受害者的評價都是片麵的。
風輕輕擦過安尤的臉頰,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胸口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她整個人像被一股力量拽著往深淵拖去。
窒息感包裹著她。
下沉,不斷的下沉。
不知多久,她問出了一句話。
“你恨嗎?”“恨?”瘋婆子像是聽到笑話一樣,“我有什麼可恨的?”“或者,住在這副軀殼的每一個人有什麼可恨的?”這時,尋找他們的村民又追了上來。
安尤剛剛的車開的太快了,這些村民雖然也是副本怪物,但不如寺廟裡的那些,以至於中間出現了追逐空窗期。
看著步步逼近的村民,安尤作勢再次使用異能被陸漓遠攔住。
陸漓遠不想再讓她受傷的手臂動了,直接攔腰將她扛了起來!安尤真的很想捶死他,可惜太痛了。
隻能任由他去了。
“不行,換個姿勢,這樣更疼……”“彆挑了,都快被抓回去了!”陸漓遠揹著安尤瘋狂的跑,一隻手還不忘去拽瘋婆子。
瘋婆子苦笑著,任由他拖拉。
地上被拖著一條長印,她不覺疼的呆呆望著追他們的那群村民。
陸漓遠跑的很快,按照正常的八百米距離,他三分鐘就該跑完了。
冷汗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他無論往哪個方向跑,腳下的路都像是生了魔。
怎麼也跑不到村口那棵槐樹。
眼前的路看著四通八達,實則像個無形的囚籠,將他們困在了方寸之地。
這個大山,太難離開了。
安尤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掙脫著想要從陸漓遠身上下來。
卻被一隻蒼老的手攔住。
瘋婆子摸了摸安尤的頭,“孩子,你和那個神真的很像。
”時間彷佛在這一刻禁止。
安尤感受到她頭上的撫摸感漸漸抽離,沙啞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你問我恨不恨,我恨,我當然恨。
”“可我活到現在已有百年,恨不恨已經不重要了,我做的事也不允許我恨……”“當初讓你們帶我出去,是因為蘭晞玥曾答應過要帶那群毛孩子離開,如今毛孩子們魂飛魄散,也走不出這大山了。
”瘋婆子轉身,朝他們相反的方向跑去。
安尤猛的轉頭。
瘋婆子變成了無數個女孩,他們一個又一個上前抱住村民。
一個被殺死,又有一個人衝了上去。
她們這些曾被拐進大山的人,都在給安尤和陸漓遠爭取逃亡的時間。
忽然天空出現裂縫。
安尤知道這個副本要結束了。
世界徹底分崩離析前,安尤看到許多女孩再朝他們揮手再見。
“帶著我們那份離開大山。
”“願現實中那些被拐進大山的女孩子和你一樣,可以成功逃離深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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