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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城難逢故人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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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難產離世當天,全市人民都心痛不已。

隻有我那作為醫科聖手的丈夫,對著助理的電話嗤笑:

[江知意倒會選日子,知道我馬上要娶曼妮了,就用這種招數來吸引我的注意,她的產檢報告我看過,各項指標完美,怎麼會有意外!]

[陸醫生!是蘇小姐改了您的醫療授權,還把江小姐騙去無訊號的半山彆墅,是她自己賭上了命,親手把孩子掏出來的……]

他冷笑。

[拿我的專業知識賭她的戲碼?真是愚蠢。]

[告訴她,想讓我關心她,也得等我和曼妮婚禮結束再說!]

一週後,他拿著禮物出現在我家彆墅前。

隻見白幡遮天蔽日,桌子上擺著我的遺照,卻不見我的身影。

[江知意,彆裝死了,這戲演得夠久了,快跟我回家,曼妮那邊我和她打過招呼了,她不介意和你共侍一夫……]

可下一秒,哀樂衝破雲霄。

[吉時到,出殯!]

1.

我飄在半空中,冷眼看著陸沉淵將限量款愛馬仕一把扔進火盆裡。

隨即命令手下將靈堂砸了個稀爛。

[江知意,你敢耍我?身體柔軟的連屍僵都沒有,還敢裝死?以為這樣就能逼我取消和曼妮的婚禮嗎?沒門兒!]

我看著自己躺在棺裡的模樣。

自嘲的笑笑。

母親用了國外進口的低溫防腐膏,這才讓我的遺體保持著生前的柔軟。

沒成想,反倒成了他嘴硬的把柄。

蘇曼妮上前,假惺惺拉他的胳膊。

[沉淵,彆氣壞了身子,知意姐或許隻是太想讓你在乎她了……]

[曼妮,還是你懂事。]

陸沉淵眼神輕蔑地掃過棺木。

[江知意你嫁我三年,我給你錦衣玉食,讓你做人人羨慕的陸太太,你卻見不得我和你離婚,娶曼妮為妻就算了,連孩子都拿來演戲,真是下賤!]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掏出密封袋砸在他臉上。

[蘇曼妮不僅改了你的醫療授權,還偷偷換了知意的保胎藥,把她騙去半山彆墅後,故意切斷所有訊號!她是堵上了自己的命親手掏出孩子,血都流乾了才走的!]

陸沉淵看都沒看證據,一腳踹開。

[偽造證據的把戲也敢拿出來?這棺材裡指不定是個替身,你們真以為我是傻子嗎連這都信!]

我飄在他身後,想起從前的日子。

我陪他熬過創業初期的窘迫,把家裡打理得妥妥帖帖。

連他每天穿的衣服都會提前準備好,可他眼裡隻有蘇曼妮。

兩人都是彼此的初戀,後來賭氣分手。

五年後,她抱著孩子回國,可那時我們已經訂婚。

但他還是選擇和她糾纏不清。

蘇曼妮總說,當年是她替陸沉淵擋了失控的貨車,落下了病根。

可實際上,當年撲上去推開他的是我。

而蘇曼妮,不過是趁機冒領功勞。

[好,你不是喜歡演嗎?我倒要看看你能演到什麼時候!]

陸沉淵轉頭衝身後的保鏢厲喝。

[來人給我把這個賤人抬出來!我要親自解剖,驗屍!]

[你敢!]

我爸紅著眼擋在棺前。

[知意已經走了!你連她最後一點安寧都不肯給嗎?你今天若是敢動她,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2.

陸沉淵見我爸以死相護,隻能沉著臉帶著人悻悻離去。

不過半小時,京市所有殯儀館都收到通知,沒有陸沉淵的允許,誰也不準接江家的訂單。

他回了我們曾經的家,將我們的婚紗照和我給孤兒院的小朋友準備的禮物,都燒成了灰燼。

他死死盯著火堆,拳頭越攥越緊。

[江知意!你到底要鬨到什麼時候?用死來威脅我?你以為我會吃這套嗎!]

這時助理找來了半山彆墅的管家。

男人見到陸沉淵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夫人大出血,孩子偏偏就是生不出來,是夫人自己生生用手把孩子掏出來的啊!]

[她咽氣的時候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那天蘇曼妮騙我去半山彆墅,說有陸沉淵給我準備的安胎驚喜。

可一進門,她便將我從樓梯上推下。

腹部傳來千斤巨石碾壓般的劇痛,身下瞬間濕了一片。

我死死咬著牙,用陸沉淵教我的急救知識調整呼吸,強撐著爬起來。

卻發現彆墅的電子門鎖全被鎖死,連電話線都被扯斷了。

蘇曼妮早就調走了所有傭人,整個彆墅隻剩我和管家兩個人。

在絕望中承受著一波比一波猛烈的陣痛。

孩子卻像被釘在了肚子裡,怎麼都生不出來。

我知道自己活不過今晚了,死死咬著毛巾。

一聲慘叫過後,孩子被我生生掏了出來。

管家抱著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我卻再也聽不到了。

陸沉淵冷笑。

[你個吃裡扒外的廢物!江知意到底塞給你多少臟錢,讓你編這種狗血謊話蒙我?!她不是愛裝死耍手段嗎?有種就永遠彆回來!]

我的棺槨在江家靈堂擺了整整七天。

陸沉淵以我涉嫌轉移婚內億萬家產假死騙保為由,派保鏢24小時鎖死靈堂。

我爸媽磕破頭求見我最後一麵,都被他的人強行拖走。

蘇曼妮心臟病突發,他寸步不離守了七天七夜。

直到醫生說沒事了,才帶著一身戾氣,踹開靈堂大門。

[江知意,玩夠了就滾出來!]

他猩紅著眼,無視我爸媽的哭喊,上前一把掀開棺蓋。

七天過去,低溫防腐徹底失效,我的身上爬滿了屍斑。

他挑眉笑笑。

[江知意你可真厲害,為了逼我取消婚禮,連特效妝都化上了,你以為這樣就能騙到我?我告訴你,曼妮我娶定了!]

我媽氣得渾身抽搐,將屍檢報告砸在他臉上。

[你看清楚!這是法醫中心的鑒定!知意是失血性休剋死亡,怎麼會是騙你的!]

報告散落一地,陸沉淵連看都沒看抬腳碾了碾。

[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女人,怎麼可能自己活生生自己把孩子掏出來!那樣的痛就是一個男人都承受不了,定是你給了法醫錢,合起夥來騙我!]

3.

說完,陸沉淵看向棺裡的我,心底升起一絲異樣卻轉瞬即逝。

[不要以為找人幫你賣慘,我就會心軟。]

我飄在半空中,漠然地看著他。

[隻要你乖乖聽話,彆再玩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把戲,回去好好照顧曼妮的起居,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依舊像以前一樣保你和孩子的榮華富貴。]

這時助理拿著鑒定報告趕回來,臉色慘白。

[陸總…醫療授權書的簽名確實是蘇小姐仿冒的,也是她把夫人帶離醫院去了半山彆墅…]

陸沉淵眉頭緊蹙,語氣沒有半分鬆動。

[荒謬!江知意是什麼性子,長個倒刺都得我哄半天,怎麼可能敢自己親手掏孩子?定是仗著自己知名慈善家的身份,威逼利誘讓這些人撒謊!]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保姆,眼神銳利如刀。

[把孩子帶過來,我倒要看看,她能演到什麼程度!]

保姆紅著眼眶搖頭。

[小少爺早產太虛弱,一早就被先生太太私人飛機送出國救治了,現在根本沒法回來!]

[果然如此。]

陸沉淵低笑一聲,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連孩子都不敢讓我見,分明就是她沒生出來,還汙衊曼妮阻止我結婚!曼妮那麼善良溫柔,怎麼可能對她一個孕婦下手?]

他忘了,他的書房從來不許我靠近

蘇曼妮卻能拿著備用鑰匙自由出入。

他的辦公室密碼,蘇曼妮倒背如流,改一份授權書不過是小事一樁。

這些年我掏心掏肺的付出,在他眼裡竟抵不過蘇曼妮的一句謊話。

助理站在一旁,嘴唇囁嚅著,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陸總,夫人的屍體……麵板僵硬程度,屍斑分佈,都符合死亡七日的特征,真的不像假的,或許……或許真的是蘇小姐…]

[閉嘴!]

陸沉淵厲聲嗬斥。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跟她一樣愛胡鬨,彆忘了是誰在給你發工資!]

[江知意你不是愛裝死嗎?好,我就陪你演到底!]

他側身對保鏢抬了抬下巴,語氣冷得像冰。

[來人,把她的屍體抬出來,我要親自解剖驗屍!]

陸沉淵竟然真的要對我的屍體下手,連最後一點體麵都不肯給我。

母親瘋了一般衝上來,死死抱住棺槨。

[陸沉淵!你不能這樣!知意已經死了!我求你讓她安心離開好不好?你這樣會遭天譴的!]

我卻忽然想,若是我的屍體被剖開,是不是就能徹底解脫。

再也不用困在這方寸之地,看著陸沉淵和蘇曼妮的荒唐鬨劇。

陸沉淵一把甩開母親,眼神沒有半分動容。

[拿手術刀來!]

保鏢哆哆嗦嗦把我從棺裡抬出來,指尖都在打顫。

幾次張了嘴想勸,都被陸沉淵冷冷一瞥堵了回去。

解剖刀剛貼上我的腹部,門外突然傳來助理急切的聲音。

[陸總!蘇小姐突然暈倒了,醫生說情況危急!]

4.

他讓保鏢將我隨便丟在地上。

[江知意,算你運氣好!等我處理完曼妮的事,再來拆穿你的把戲!]

說完,他連看都沒再看我僵硬的屍體,轉身就往外衝。

我飄在他身後,心裡隻剩一片寒涼。

從前我發燒到四十度,他能陪著蘇曼妮逛一下午街。

現在我死了,他為了蘇曼妮一句暈倒,就能把我的屍體丟在冰冷的台上,棄如敝履。

我飄在陸沉淵身後,跟著他進了那棟我從沒去過的彆墅。

衣帽間比我的房間還大,梳妝台上堆滿了各種珠寶。

蘇曼妮靠在床頭,見他進來立刻紅了眼。

[阿淵,你怎麼回來了?知意姐那邊……會不會不高興?]

陸沉淵趕緊扶她起來,親手喂她吃藥,聲音軟的發膩。

[她就是愛耍小性子,哪有你金貴?等這事了了,你就是正經的陸太太。]

我的心猛的揪了一下。

我懷孕咳得睡不著時,他隻說孕婦都這樣,轉頭就陪蘇曼妮去散心。

原來他的溫柔,從來沒給過我。

說著,他掏出一條粉鑽項鏈。

那是我外婆留給我的遺物,我自己都沒捨得帶過!

蘇曼妮眼睛亮了,卻假意推辭。

[這不是知意姐的嗎?我不能要。]

陸沉淵直接給她戴上,語氣輕描淡寫。

[你喜歡就好,她從不喜歡這種奢靡之物,也不配。]

我飄在旁邊,心裡升起陣陣酸澀。

我所看重的東西,在他眼裡,不過是能隨手送人的垃圾。

爸媽為了讓我早日安息,隻能借遠房表姑家侄女的名義給我辦葬禮。

陸沉淵來時,看到我爸媽紅著眼,疑惑道。

[江家真有意思,一個遠房親戚,還辦這麼大排場。]

爸媽攥緊拳頭,沒敢應聲。

他走到靈堂前,目光突然停在遺照上喃喃道。

[江知夏,江知意……倒巧,隻差一個字,就連長相也這麼相似。]

他插了三炷香,轉頭問表姑。

[沒讓法醫檢查?]

表姑說。

[這孩子從小有心臟病,突然沒的,不忍心折騰她。]

陸沉淵沉默了幾秒,點點頭。

[也是個命苦的。]

我瞬間紅了眼。

陸沉淵,你怎麼就不認識呢?

儀式快結束時,他突然對助理說。

[給我找京市手藝最好的非遺師定根發簪,越貴越好。]

助理愣了:[蘇小姐從不帶發簪…]

[給江知意的。]

陸沉淵打斷他,眼睛還盯著棺槨。

[她鬨了這麼久,給她買點東西,哄哄就好了。]

他剛要走,司儀突然高聲喊。

[吉時到,出殯!]

我後來聽說,陸沉淵為了找那位最頂尖的非遺師做發簪,在人家門口整整跪了一夜。

大師被他磨得沒辦法,終於鬆口。

他熬了三天三夜,手指被刻刀劃得全是傷痕,總算做出一支桃花發簪。

那花紋,和我的鑽石項鏈上的花紋一模一樣。

他摩挲著簪子勾唇笑笑。

[這下知意她,總不會怪我了吧?]

我心裡剛泛起一絲波瀾,就見助理急衝衝跑來。

[陸總!蘇小姐病危了!她說死前一定要見你!]

發簪“啪嗒”掉在地上,陸沉淵連看都沒看一眼,一腳把簪子踩成了兩半。

醫院裡,蘇曼妮哭著撲進他懷中。

[阿淵,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知意姐要殺我,她派管家給我下藥,管家都承認了…我求求你讓她放過我好不好…我不嫁了……]

我懵了。

明明昨晚我還看見她哭著找前夫求複合。

那男人逼她拿錢還賭債,蘇曼妮沒有,兩人便大打出手,再出來時她已臉色慘白呼吸急促。

怎麼轉頭就栽贓到我頭上?

說完,蘇曼妮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我不求大富大貴,我隻想陪在你身邊,哪怕沒有名分……]

陸沉淵沉著臉沒有說話。

我們在一起五年,哪怕他並不愛我,也最瞭解我的秉性。

難道他真的會信蘇曼妮嗎?

下一刻,陸沉淵直接起身。

溫柔地擦著蘇曼妮臉上的淚花。

[彆怕,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他轉頭就衝回我們曾經的家,把彆墅翻了個遍。

[江知意!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給曼妮道歉!]

傭人嚇得渾身發抖。

[陸總,夫人七天前就出殯了,您親自送的葬啊…]

[放屁!]

他一腳踹翻桌子,

[你們這群吃裡爬外的東西,都被她收買了!還說什麼她死了,我看就是想攪黃我和曼妮的婚事!]

[周助理!馬上籌備,三天後我和曼妮大婚,讓江知意當伴娘!]

[不是說她死了嗎,那就把屍體抬上來觀禮!]

【2】

5.

婚禮當天,蘇曼妮穿著價值千萬的定製婚紗依偎在陸沉淵懷裡,眼底藏不住的得意。

可陸沉淵卻死死盯著門口。

吉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我依舊沒有出現。

蘇曼妮連忙湊上前故意道。

[阿淵,知意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她不肯來當觀禮,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讓我們結婚?]

她垂著眼,淚珠適時沿著臉頰滑落,模樣楚楚可憐。

[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萬一知意姐真的不回來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我不想你因為我,和知意姐徹底鬨翻……]

陸沉淵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冷笑一聲。

[她江知意也配?不過是躲在孃家耍性子罷了!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妥協?簡直做夢!]

他抬手看了眼腕錶,語氣愈發不耐煩。

[周助理!立刻帶人去江家!把江知意給我抓過來!活的死的都行,今天我必須見到她!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什麼時候!]

周助理剛要應聲,教堂大門突然被人推開。

男人穿著黑色西裝,懷裡抱著我的遺照,緩緩走來。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愣了好久纔想起來。

他是沈崇

十年前,我去鄉下考察慈善專案,看到了蹲在樹下,拿著錄取通知書痛哭的他。

後來我才知道,沈崇父母早逝,跟著奶奶長大,好不容易考上京市最好的國防大學,卻湊不齊學費。

奶奶又突然重病住院,走投無路的他,差點就要放棄學業去工地打工。

我看著他眼裡的光,像看到了曾經拚命想要幫陸沉淵圓夢的自己。

那天我給了他全部的學費,又聯係了醫院給奶奶治病。

還把自己的複習資料整理好寄給他,告訴他。

[知識能改變命運,彆讓生活打敗你。]

他當時對著我深深鞠了一躬,眼含熱淚。

[江小姐,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我沒想到,多年後,會是他在我死後為我挺身而出。

陸沉淵看到沈崇懷裡的遺像,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哪裡來的野小子?敢在這裡撒野!滾出去!]

沈崇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眼神冰冷如霜,聲音卻擲地有聲。

[陸沉淵,你不是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嗎?現在知意姐來了,你不應該高興嗎?]

他把我的遺像舉到陸沉淵眼前。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抓來給你和那賤人當伴孃的人!你看清楚,她已經死了,就是被你懷裡這個女人害死的!]

[你胡說!]

蘇曼妮緊緊抱著陸沉淵,哭著解釋。

[阿淵…你彆信他!這肯定是知意姐的主意,她就是不想我們結婚,故意讓我難堪…]

[她怎麼會捨得死呢?她那麼愛你,肯定是在背後指使這個人來挑撥我們的關係!]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向沈崇。

[這位先生,知意姐是不是給了你很多錢?你彆被她騙了,她根本沒死,她就是想讓阿淵心疼她,取消我們的婚禮……]

[夠了曼妮,他不配讓你向他解釋!]

陸沉淵猛地抬手,一把揮開沈崇手裡的遺像。

“哐當”一聲。

相框砸在地上,我的照片也被摔得四分五裂。

陸沉淵還不解氣,抬起腳,狠狠踩在我的遺像上。

[江知意!你真夠下作的!]

6.

[派個陌生人來演戲,以為這樣就能破壞我的婚禮?我告訴你,沒用!今天這婚,我結定了!]

他轉頭看向沈崇,語氣陰鷙。

[把這個瘋子給我趕出去!再敢胡說八道,打斷他的腿!]

[我是新任長官,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動我?]

沈崇突然一拳揮了出去,重重砸在陸沉淵的臉上。

陸沉淵猝不及防,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嘴角瞬間溢位血跡。

[陸沉淵,你不配提知意姐的名字!]

沈崇紅著眼,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掏出一疊厚厚的檔案,狠狠砸在陸沉淵臉上。

[你自己看!這是半山彆墅的監控錄影,蘇曼妮推知意下樓的畫麵清清楚楚!]

[還有醫院的化驗報告,知意姐的保胎藥被換成了墮胎藥!這是法醫的屍檢報告,上麵寫著她失血性休剋死亡,還有她親手掏出孩子時留下的撕裂傷!]

檔案散落一地,賓客們見狀都炸開了鍋,議論聲越來越大。

陸沉淵眼神猩紅地看向那些檔案,卻一把將它們踹開,嘶吼道。

[都是假的!都是你們偽造的!江知意是什麼人,我比誰都清楚!她那麼膽小,連打針都怕,怎麼可能親手把孩子掏出來?這些都是你們合起夥來騙我的!]

他掏出一套手術刀,眼神瘋狂。

[我不信,我是醫生,我隻信自己的眼睛!]

[當年我給她做過體檢,她的闌尾位置有一道疤痕,還有她的血型是罕見的Rh陰性血!誰能證明這具屍體是她?除非讓我親自驗證!]

說著,他就要往外衝,顯然是要去挖我的墳。

沈崇一把拉住他。

[陸沉淵你瘋了!知意姐已經安息了,你不能這麼對她!]

蘇曼妮趁機撲上來。

[他攔著你一定有鬼!阿淵你快去!揭穿江知意的真麵目!]

他瘋了一樣衝出教堂,誰也攔不住。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內心一片荒涼。

那些被刻意塵封的回憶,突然洶湧而來。

那是一年前,蘇曼妮突然對外宣稱自己懷了陸沉淵的孩子。

還說我這個正牌太太容不下她,故意推她導致她流產。

那天,陸沉淵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家,把一份離婚協議扔在我麵前。

我當時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看著那份協議,手腳冰涼。

[曼妮因為你流了孩子,身體受了重傷,醫生說她以後很難再懷孕了。]

[你欠她的,這婚我離定了。]

我顫抖著拿起離婚協議,上麵寫著讓我淨身出戶,連孩子的撫養權都不給我。

[陸沉淵,你就這麼相信她?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我哭著對他說。

[況且,我也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能這麼對我!]

[你的孩子?]

他冷笑一聲,眼神裡的冷漠像刀子一樣紮進我的心裡。

[江知意,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讓我和曼妮斷了聯係,現在竟然用孩子來綁住我?我告訴你,沒用!]

7.

這時,蘇曼妮推門進來,依偎在陸沉淵懷裡,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楚楚可憐道。

[知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成全我們吧,你那麼善良,肯定不忍心看著阿淵為難的對吧?不如你先離婚,等我和阿淵穩定了,我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陸沉淵站起身,走到我麵前,語氣強硬。

[江知意,你最好識相點,乖乖簽字離婚!]

[不然,我讓江氏集團徹底破產,讓你爸媽一無所有!你應該知道,我有這個能力!]

他確實有這個能力。

父母都是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又是醫科聖手,身邊的朋友非富即貴。

我看著他熟悉的臉,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這個我陪了五年,從一無所有到功成名就的男人,為了一個冒領功勞,謊話連篇的女人,竟然威脅我,要毀掉我和我的家人。

我當時懷著孕,身體本就虛弱,被他這麼一逼,當場就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醫生告訴我,我動了胎氣,孩子差點保不住。

而陸沉淵,卻在蘇曼妮的病房裡,寸步不離地照顧她。

後來我才知道,蘇曼妮根本就沒懷孕!

所謂的流產,不過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可陸沉淵,自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我。

想到這裡,我飄在半空中,看著陸沉淵帶著人直奔我的墓地,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隻剩下無儘的嘲諷。

我的墓地在城郊的青山上,風景很好,是爸媽精心挑選的。

陸沉淵帶著人趕到時,爸媽正守在墓前,看到他,立刻紅了眼。

[陸沉淵!你這個畜生!你還想乾什麼?]

我媽衝上去,就要打他,卻被保鏢攔住。

[陸沉淵!你敢動知意的墓,我就死在你麵前!]

陸沉淵嗤笑一聲,眼神輕蔑得像在看一隻螻蟻。

[江知意都敢裝死騙我,你們江家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他轉頭看向我的墓碑,眼底滿是怨毒。

[我之前沒親自動手,已經給足了她麵子!我以為她鬨夠了總會出來,結果呢?連我和曼妮的婚禮都敢缺席!]

他越罵越
Z??
凶。

[她以為裝死就能讓我記著她?做夢!今天這墓我挖定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藏著什麼貓膩!]

[來人!開棺!]

他猛地揮手,語氣不容置喙。

保鏢們不敢違抗,立刻拿起撬棍,對著我的棺木動手。

“砰砰”的聲響砸在石頭上。

我媽哭得撕心裂肺,我爸紅著眼,死死咬著牙,渾身都在發抖。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這一幕,隻覺得渾身冰涼。

這就是我愛了五年,陪了五年的男人!

在我死後,還要這樣糟蹋我的屍骨,踐踏我的尊嚴!

很快,棺木被撬開,一股腐朽的氣息彌漫開來。

我的屍體靜靜地躺在裡麵,因為時間的推移,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陸沉淵踉蹌著走上前,眼神死死盯著棺裡的人。

他先是伸出手,顫抖著摸了摸我的臉頰,又猛地扯開我的衣袖,看到了我胳膊上那道因為闌尾炎手術留下的疤痕。

接著又翻出我的手腕,那道當年救他時被玻璃劃傷的淺淺印記,還隱約可見。

他的身體一點點僵硬,臉上滿是錯愕。

他反複地檢查著,一遍又一遍地確認,從疤痕到耳後的一顆小痣。

每一個他曾經熟悉的特征,都在這具屍體上一一對應。

[不……不可能……]

8.

他整個人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沈崇見狀,怒火中燒,衝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陸沉淵!你看清楚!這就是沈知意!她真的死了!被你和蘇曼妮害死的!你現在滿意了?你這個畜生!]

陸沉淵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愣在原地,嘴裡不停唸叨著。

[怎麼會是她……她怎麼可能死……]

這時,蘇曼妮也趕了過來,撲到陸沉淵身邊,拉著他的胳膊,哭唧唧地說。

[阿淵,你彆信!這肯定是假的!知意姐那麼聰明,怎麼可能真的死了?她一定是找了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人來騙你,就是想讓你難過,想破壞我們……]

[對!是假的!]

陸沉淵像是被點醒了一樣,猛地回過神。

[一定是假的!江知意那麼怕疼,怎麼可能敢親手掏孩子?這都是你們合起夥來騙我的!]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他這副模樣,突然忍不住苦笑起來。

陸沉淵,你果然還是忘了……

七年前,你去外地參加學術會議,回程的路上遇到了車禍。

失控的貨車直直衝向你的車,我坐在副駕駛,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用身體護住了你。

劇烈的撞擊聲響起,玻璃碎片瞬間紮進我的胳膊和後背。

我從小就怕疼,連摔倒擦破點皮都會哭好久,可那一刻,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不能讓你有事。

你被救出來的時候,傷勢很重,急需輸血,而你的血型是罕見的RH陰性血,醫院的血庫告急。

醫生找到我的時候,我剛從搶救室出來,渾身是傷。

可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

[抽我的!多少都可以!]

等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脫離了危險。

蘇曼妮坐在你的病床前,握著你的手,淚眼婆娑地說。

[阿淵,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昨天我拚了命護住你,還給你輸了血,現在想想都後怕……]

你緊緊抱著她,心疼地說。

[曼妮,辛苦你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我站在病房門口,本想衝進去告訴你真相。

可看著你對蘇曼妮那珍視的模樣,我又退縮了。

可我沒想到,這一讓,就是七年。

你把蘇曼妮當成了你的救命恩人,對她百般嗬護,而我這個真正為你擋了貨車。

為你輸了血的人,卻成了你的眼中釘、肉中刺。

沈崇把一疊厚厚的檔案狠狠甩在陸沉淵臉上,檔案散落一地。

最上麵那張,正是我當年的輸血記錄。

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我的名字和血型,還有輸血的日期,和你車禍的日期一模一樣。

陸沉淵的目光落在那張輸血記錄上,身體猛地一震。

他蹲下身,顫抖著撿起那張紙,緊盯著上麵的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又撿起那份DNA報告,上麵的鑒定結果明明白白地寫著,棺木裡的屍體,就是江知意。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隻有風吹過的聲音。

陸沉淵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變得慘白如紙。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飄在半空中,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沒有一絲快意,隻有淡淡的悲涼。

陸沉淵,你終於相信了。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9.

蘇曼妮徹底慌了,死死抓住陸沉淵的衣袖,語無倫次地辯解。

[阿淵!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江知意她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的!我當時太害怕了,才會一時糊塗離開,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死前還抓著我不放,威脅我必須離開你,不然就毀了我!我也是被逼的啊!你相信我,阿淵!]

事到如今,她還在瘋狂朝我潑臟水。

陸沉淵蹲在棺木前,看著我腐朽的屍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站起身,伸手扶起蘇曼妮,聲音平靜得可怕。

[彆哭了,我們回家。]

蘇曼妮愣了一下,以為他終究是原諒了自己,連忙擦乾眼淚,乖巧地跟著他上車。

路上,嘴裡還在不停唸叨著自己的委屈。

我飄在車後,看著這荒誕的一幕,隻覺得諷刺。

車子剛駛離墓園,陸沉淵突然猛打方向盤,油門踩到底,車子直直衝向河裡!

[阿淵你要乾什麼?快停車啊!]

蘇曼妮嚇得魂飛魄散,手腳並用地想要開車門,可車門早已被反鎖!

“砰”的一聲巨響,車子墜入河中,冰冷的河水瞬間湧入車廂。

蘇曼妮拚命掙紮,陸沉淵卻像是瘋了一樣,用儘全身力氣攥著她的腳踝。

眼神空洞又決絕。

[曼妮,你害死了知意,我們一起去陪她吧。]

河水很快沒過車頂,蘇曼妮最終沒了動靜。

就在陸沉淵即將失去意識時,沈崇帶著人及時趕到,將他從車裡拖了出來。

狠狠摔在地上。

[我呸!你以為一死了之就能贖罪?知意姐的苦,你三生三世都償還不清!彆想這麼輕易離開!]

陸沉淵趴在濕冷的地上,號啕大哭。

他膝行著爬向我的棺木,額頭重重磕在地上。

[知意!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不信你,不該把蘇曼妮的謊話當聖旨,不該讓你受那麼多苦!]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救了我的命,我卻把功勞算在她頭上,你懷著孩子被我逼離婚,我卻守著假孕的她……知意,我不是人!你回來我好不好?哪怕讓我做牛做馬贖罪也行!]

我飄在半空中,冷冷地看著他。

眼淚?懺悔?

這些東西太廉價了,根本償還不了他欠我的血債!

我親眼看著自己在半山彆墅流儘最後一滴血,看著他為了蘇曼妮棄我屍體於不顧!

看著他差點剖了我的屍!

這份痛,永生難忘。

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哭得更瘋了。

突然猛地起身,朝著旁邊的墓碑撞去!

[知意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陪你一起死!]

[站住!]

沈崇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後領,狠狠甩在地上。

[你想死?沒那麼容易!知意的仇還沒報完,你得活著受罰!]

話音剛落,警笛聲由遠及近。

沈崇掏出手機,冷聲道。

[我早就報了警,蘇曼妮的死,你非法拘禁江伯父江伯母,破壞靈堂,意圖掘墓……樁樁件件,足夠讓你把牢底坐穿!]

陸沉淵癱在地上,眼神渙散。

警察上前銬住他時,哭聲淒厲又絕望。

10.

我跟著他們到了警局,看著證據鏈一點點完善。

看著陸沉淵從最初的瘋狂懺悔,到後來的沉默麻木。

最終判決下來。

他因故意殺人罪,非法拘禁罪等多項罪名,被判無期徒刑。

更諷刺的是,入獄後沒半年,他就因為長期精神崩潰,雙手患上了嚴重的震顫症。

曾經那雙救人無數的“聖手”,如今連筷子都拿不穩,再也不能拿起手術刀。

京市曾經的醫科神話,徹底淪為階下囚裡人人唾棄的笑柄。

判決生效的那天,爸媽和沈崇一起來到我的墓前。

春陽暖融融地灑在墓碑上,爸媽捧著一束我最喜歡的白玫瑰,輕輕放在碑前。

[知意,媽來告訴你好訊息了,陸沉淵得到了他該有的懲罰,這輩子都出不來了,蘇曼妮也死了,你的仇報了。]

爸爸紅著眼,拍了拍媽媽的肩,對我說道。

[閨女,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外孫,把他培養成像你一樣善良正直的人,你不用再牽掛我們了。]

沈崇站在一旁,神情肅穆。

[知意姐,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你可以安心了。]

媽媽蹲下身,額頭輕輕抵著墓碑。

[我的女兒,這輩子你為彆人活太累了,下輩子,一定要為自己而活,找個真正疼你愛你的人,平安喜樂一輩子,好不好?]

聽到這話,我積攢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化作透明的光點從眼眶滑落。

是啊,這輩子我為陸沉淵掏心掏肺,為他放棄自我,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可爸媽的愛,讓我知道,我的人生不是隻有不值得的愛情。

心中的執念慢慢消失,我感覺身體越來越輕,化作無數溫暖的光點,朝著天際飄去。

那些痛苦的回憶漸漸淡去,隻剩下爸媽溫柔的叮囑和對來世的期許。

陸沉淵,來世,我不會再遇見你。

隻會為自己而活,活得熱烈,自由,光芒萬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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