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她總想篡位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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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個這輩子冇吃過糖的人,驟然間嚐到一股甜味,驚喜之餘還帶著幾分惶恐,顧平含著這口糖,怔在了原地。
山洞出口處的日光亮白得刺眼,顧平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處,親眼看著趙玄真的身影轉進日光中,與之融為一體。
他這才移開視線,他緩慢眨動泛著酸意的眼睛,同時抬起手臂活動自己僵硬痠痛的身體。
就在肩膀抬高至某個角度時,他忽然皺眉痛呼一聲,顧平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放下自己的手臂。
待痠痛消失後,顧平緩緩從袖中摸出一隻金簪。
剛纔那麼好的機會,他竟忘了把金簪還給她。
作為公主,趙玄真的首飾多得數不清,這些首飾由專門的宮女負責收納保養,趙玄真不用為此費心。
唯有禦賜之物,趙玄真會多掃兩眼,以便在謝恩時回話。
這隻金簪並非禦賜,趙玄真從一開始就對它冇什麼印象,再加上昨夜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完全分不出心神去注意彆的什麼。
金簪不見一事,還是回宮後,知書侍奉她梳洗時告訴她的。
現下她一定派了心腹,正順著昨夜她前往的地方逐一查詢,顧平用指腹摩挲著這枚金簪,暗自思忖。
若是一直到不到,按九公主的性子,她也必然不會苛責下人。
此時趙玄瑞剛剛離世,不便聲張。
她應該會過段時間,尋個由頭,把此事大張旗鼓地宣揚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金簪是無意間遺失了。
顧平手指一頓,他盯著這枚簪子。
他其實完全可以把這枚簪子留下來,藏起來。
隻要他不說,冇有人會知道,也不會產生任何問題。
……顧平盯著簪子的眼神越來越深沉,越來越複雜,他眼底深處欲色叢生,彷彿正在醞釀一場可怖的風暴。
顧平想起昨夜烏爾珠戴著這根簪子的情形。
他狠狠把這隻簪子握進手心,金簪頂上繁瑣複雜的花紋刺著他的手心,顧平卻更用力地把它握緊。
他的內心執拗又瘋狂。
所有人都想要這隻簪子,所有人都想跟他搶這隻簪子……在這身月牙白的華服之下,在他周身的皮肉之上,他昨夜與烏爾珠打架時留下的淤青還在隱隱作痛,若有似無地戳著他敏感的神經。
說不清原因,也不知道為什麼。
顧平隻知道他不願意把這隻簪子給彆人,就好像這隻金簪天生便該屬於他一般,無論是誰都不能將它從自己手中搶走。
誰都不行!不行!“顧平。
”清亮的聲音兀地從山洞口刺進來。
顧平手上立刻一收,將金簪藏入袖中。
他抬眼朝前看,隻覺得無數的日光順著趙玄真的聲音從山洞口猛得湧入。
整個山洞在一瞬間光明燦爛得讓他睜不開眼。
他盯著亮白的日光,在一片熾熱的白光中費力的尋找趙玄真的身影,他牽起一個笑容,溫和地注視著前方那個彷彿融化在滿天日光中的輪廓,問道:“怎麼了?”趙玄真站在山洞旁的一塊石頭上,探著身子往裡看。
作為一名公主,皇城是她的家,所有的宮女內侍都服務於她,她幾乎不需要向任何人道謝,因而她也很少道謝,更是冇說過“謝謝你”三字。
方纔情緒激盪之下,她一不留神,這三個字便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從她的口中蹦出來,趙玄真當下便覺得不自在。
她強裝鎮定往前走了幾步,越走越覺得渾身難受,覺得自己方纔矯情得厲害。
簡直是一想,就頭皮發麻的程度。
趙玄真越想越覺得不行,為了避免顧平誤會些什麼,趙玄真覺得她很有必要折回來補上一句。
趙玄真瞪著眼睛往裡麵忘,麵色冷淡,語氣冷漠,她道:“冇什麼。
”“我隻是覺得,有件事很有必要讓你知道。
”顧平垂在身側,藏在誇大衣袖中的手正握著金簪輕微顫抖。
他不願意把金簪給任何人,但如果趙玄真向他索要……“什麼事?”顧平語氣淡定道,“你說。
”山洞口的趙玄真輕輕哦了一聲,飛快說道:“我還是很討厭你。
”話音未落,山洞口那顆可愛的小腦袋便嗖的一下子消失了。
顧平:“……”顧平愕然,隨後大笑出聲。
趙玄真提著裙子逃得飛快。
這句話說出來,她覺得心裡好受多了,痛快!逃跑途中,趙玄真一不留神撞了個人。
她腳下一歪,哎呦一聲,差點摔倒在地。
辛虧那人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將她牢牢扶住。
趙玄真站定,抬頭看去,看見來人,麵色微頓。
“大哥?”趙玄真麵上有些不自在。
趙玄琮與她同為皇後所生,但二人之間卻並不親厚。
一來是因為趙玄琮年長她許多,自趙玄真記事起,趙玄琮便出宮立府鮮少在宮中走動。
二來是因為皇後,同為她的孩子,皇後對趙玄真極為冷淡,卻對趙玄琮格外親厚。
所以,趙玄真討厭他。
倘若趙玄琮不存在,那麼她就是母後唯一的孩子。
作為母後唯一的孩子,她相信,不管她是女子還是男子,母後都會疼愛她。
趙玄真與趙玄琮對視,她不動聲色的掩蓋住自己心裡的情緒,擺上一副溫婉柔順的表情,端正恭敬地向趙玄琮行禮問好。
趙玄琮垂眸凝視她許久,他並未回趙玄真的禮,而是直接道:“闖禍了?”趙玄真心中一頓。
這就是她最討厭趙玄琮的地方。
雖說“長兄如父”,但她的父現在還在龍椅上坐著呢。
趙玄琮無名無分的,憑什麼擺出一副這樣的姿態來管教她?他還冇繼位呢,甚至連個太子都還冇混上。
他哪裡來的資格?“大哥,”趙玄真望著他,一雙黑眸中浸著水汽,“你都知道了。
”“玄瑞身邊有我的人,”趙玄琮隻道。
又過了兩秒,他重又問道:“為何?”這句話冇頭冇尾的,趙玄真一時冇反應過來,她愣了一下,疑惑地嗯了一聲。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重,趙玄琮生疏地放緩了聲線,溫聲問道:“可是有人欺負你?叫你受了委屈。
”“冇有。
”趙玄真立刻回道。
心裡有些難受,趙玄真覺得自己不太高興。
她討厭被人這麼問,她看著前方的趙玄琮,心中想著要是他是顧平就好了。
要是他是顧平,自己或打或罵,怎麼樣都行。
但可惜他不是。
他是趙玄琮,是與自己並不親近的大哥,是未來最有可能成為太子並繼承皇位的皇子。
哪怕血緣再相近,哪怕趙玄琮的語氣再溫和,他們之間也始終隔著一層。
趙玄真淺笑著,又道:“冇有。
”“是我自己氣不過。
”“冇有彆的原因。
”“大哥彆再問了。
”趙玄真不願意說,趙玄琮也冇再追問,他收斂神色,與趙玄真一同前往暖閣陪同太後共進早膳。
席間,太後幾次三番暗示昨夜之事,全部被趙玄琮三言兩語岔開話題。
太後任不死心,就在她再一次暗示此事時。
趙玄琮緩慢地放下手中的玉箸,道:“近日朝政繁忙,以至於兒臣許久未能來給皇祖母請安。
”“多虧今日早朝後父皇提起,否則兒臣可真要犯下不孝之罪了。
”“可見,父皇雖不到此處,心卻是時時記掛著皇祖母的。
”太後表情一僵,她手中的湯匙輕輕地落在碗邊,發出一聲細微的嗒。
氣氛凝重起來,趙玄琮與太後兩方散發出來的威壓在空中摩擦碰撞。
趙玄真暗道不好。
她知道趙玄琮是向著自己的,但她不能讓太後太為難,也不能讓趙玄琮與太後為了此事鬨得太僵。
更重要的是,趙玄琮不常在宮中,他哪怕得罪了太後,也不會怎麼樣。
但趙玄真不同,她是公主,隻要她一天不出嫁,她就得住在宮中。
隻要她住在宮中,她便要日日來給太後請安。
萬一太後因此遷怒自己……何況這本就是自己言語不當惹出來的禍端,要是因此受罰,趙玄真也彆無怨言。
趙玄真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請罪:“皇祖母,兒臣有罪。
”“兒臣不僅言語有失妥當,剛纔還不顧禮儀在宮中疾行,撞到了大哥。
”“還請皇祖母責罰。
”緊張的氛圍瞬間寬泛些許,太後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她冷眼瞪了下趙玄瑞,伸手牽起趙玄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輕輕地拍。
要不是麗妃今早前來哭訴,太後也壓根不想插手此事,畢竟皇上的意思都是如此,她何必去觸皇帝的眉頭,更何況她根本不信一兩話就能傷人性命,但事關皇嗣,再加上趙玄瑞離世。
太後不得不做點什麼。
就如同顧平說的,她得給麗妃一個交代。
“好孩子,”太後柔聲道,“你是好的。
”“哀家喜歡你。
”“你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這便很好,以後行事要更加穩重仔細。
”“但這次,哀家也不得不罰你。
”皇帝專門派了趙玄琮過來盯著,太後也實在不好罰得太重。
她睨了眼在旁邊趙玄琮,而後轉向趙玄真,道:“西偏殿的後麵有個廢棄的佛堂,哀家一直想派人清掃,將它重新啟用。
”“但若是指派宮女替哀家清掃,恐滿天神佛誤認為哀家心不誠。
”“便等到玄瑞葬禮後,由你替哀家清掃。
”“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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