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兩金 第17章 轉輪手槍
船伕直起身,笑眯眯地點點頭,他掏出一個哨子,突然用力吹響。
碼頭錯綜交雜、密密麻麻的漁船群中探出了零星幾個腦袋。
羅穆阿爾多跟他們幾個交代了幾聲,幾人開始分工,一個小夥子手腳麻利的開始駕上馬車挪移位置,幾個漁民開始一桶一桶的往船上搬運,這種裝滿朗姆酒的木桶非常沉,有兩百多斤,往往需要四個人用木棍繩子配合,很是吃力。
搬到其中一桶時,重量明顯不對,輕了至少一半。一名船伕驚訝出了聲。
菲德爾風度翩翩地站在一邊,點燃了一根雪茄,根本沒搭理他們。
羅穆阿爾多跟身邊另一個肩膀頂著木桶的人使了個眼神,晃了一下,木桶也沒有傳來酒液晃動的觸感。
他們把酒桶搬到船艙裡,羅穆阿爾多的手有些蠢蠢欲動地想開啟看看。
“嗯?你是對我的酒有什麼想法嗎?”
“不敢不敢,門多薩老爺。”
船伕頭子趕忙露出臟兮兮的門牙賠笑,接著去搬了。
十幾桶酒有驚無險地搬運完,羅穆阿爾多留下了一名船伕,兩人開始操弄著帆船出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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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驅散了海灣凹陷處薄薄的霧氣,船伕知道剛才自己的討價還價讓這位“貴族老爺”不爽,因此在問清了具體位置之後也沒多嘴,沉默著開始航行。
那處懸崖附近的海灣比較偏僻,魚貨也很少,幾乎沒什麼人去。
一個時辰後,懸崖的輪廓浮現,菲德爾終於鬆了與口氣,他仔細瞧了片刻,確認和陳九描述的地方一致。
羅穆阿爾多攀爬下桅杆,給出指令。
“往東北偏兩度。”
跟上船的另一個船伕抹了把糊住眼角的渣子,曬得黢黑的胳膊在挽舵時緊繃,略微有些生鏽的轉軸發出哀鳴。
漁船正切進兩股暗流的交彙處,纜繩吃力地繃直,外麵的毛絮都有些崩斷。
“這他媽是魔鬼的直腸!”
掌舵的船伕改用西班牙語方言接二連三地咒罵,舵輪顫抖,讓他險些控製不住。
懸崖底部有很小的渦流,和他正在較勁。
當船緩緩逼近懸崖,羅穆阿爾多猛地拽動主帆索,和舵手配合。浸透海水的繩索在他掌心拚命摩擦,兩人使出渾身解數,終於讓船體遠離了懸崖底下的礁石,船身在水麵上擺尾慢慢停下。
到了。
狡猾的船伕喘了口氣,打量著眼前高聳的岩壁,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帶著十幾桶酒來這處偏僻的海灣。
他有心想問,但看菲德爾的眼神並不算好惹就沒有多事。
等下還是要找機會再多要點。
多年海上生涯讓他的遠視極好,隔著海潮看過去,繩索和木棍組成的下降通道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隨著風飄舞,讓他下意識的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是有人從這裡攀爬下懸崖逃跑?
潮水在拍打在礁石上發出轟鳴,羅穆阿爾多轉身,卻隻發現混血青年正用槍口指向自己心臟的位置。
“你要……”
砰!
一聲槍響。
驚起海鳥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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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麼槍?”
陳九攥著匕首,眼神盯著菲德爾手裡的短槍。
在他還沒偷偷摸到另一個船伕身後時,菲德爾已經連殺兩人,速度之快讓人目不暇接。
掌舵的船伕腦袋被崩開,抽搐著倒下。羅穆阿爾多的屍體仰躺在醃魚桶旁,心臟蹦出一個淌血的洞口。
“轉輪手槍。”
“ltrevolver。”
“給你看看。”菲德爾看出了陳九的好奇,用手指勾著遞給他。
陳九見過些槍,死掉的監工胡安粗硬的火銃還差點崩死他,但都沒有手上這把小槍帶給他的震撼。不管是家鄉的差役還是西班牙人的長槍短槍,發射後都需要重新裝填彈藥,還要隨身帶著各種大小零碎,十分麻煩。
他信不過這種東西,更相信自己手裡的刀。隻要躲過第一槍,他就可以趁著機會用刀抹掉他們的脖子。
菲德爾這把短槍第一次給了他無力反抗的恐懼,以剛剛菲德爾的表現,在他衝進敵人身前,早已成了一團亂肉。
兩聲槍響之間,幾乎沒有間隔。
他嚥了口唾沫,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學會用槍了。
菲德爾這把槍很美,拿在手裡也很輕便,前麵一根圓柱形槍管,槍管的前端有一個黃銅製的準星,木質油潤的把手讓他幾乎都想據為己有。
“可以連發幾次?”
“其實它做不到真正的連發,需要這樣。”
他拿過陳九手裡的槍,撥開轉輪,給他看裡麵蜂巢一樣的結構,裡麵還剩下四顆黃澄澄的子彈,甩上轉輪,對準海麵,將擊錘向後拉至待擊位置,此時彈膛自動旋轉,將下一個彈巢對準槍管。
“每次射擊後,需要重複手動上膛和扣動扳機的動作,實現連續射擊。”
“熟練的話,可以快速連發。”
“好槍。”
“多少錢?”
菲德爾笑了笑。
“按說我該送你一把,畢竟還要靠你去掙我的命,但這把是我用來保命的武器,不能給你。”
“不過你去三藩的話我介紹你買,在那兒不貴。這裡地下渠道稀缺,要60刀樂,大概五十幾塊鷹洋。”
陳九明白了,這大概是他之前吃五十年蝦醬拌飯的錢。
他轉頭對一邊的小啞巴說“回頭也給你弄一把。”
他莫名覺得以小啞巴走路無聲的習性,用這把槍很合適。
省得他一天揣著胡安那把粗笨的槍不肯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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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九和小啞巴兩人費力地把船伕的屍體扔下海,重傷未愈,乾起體力活來很不順手。
他喘了口氣說道“你不該殺他倆。”
離家短短幾個月,他已經殺了不少人,莫名地開始冷血,麵對屍體也不形於色,還熱乎的血灑在手上隻讓他覺得黏膩。
“我知道碼頭的船伕抱團,他們不回去會有很大的暴露風險。”
“能殺掉我那親愛的叔叔,我就是門多薩家族在古巴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法律上能掌握家族的所有財產,雖然要費些功夫,但這些稱不上是要命的麻煩。殺不掉,我也要趕快跑路了。”
“沒準以後還要逃去三藩求你給口飯吃。”
菲德爾的神色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小事。
“不是隻有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