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追凶:老刑警的犯罪密碼 第1章 凍屍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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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麻地的夜,是被霓虹和濕氣醃透的。鹹腥的海風裹著廟街劣質香火、大排檔的鑊氣、還有老樓板深處陳年的黴味,黏糊糊地貼在人身上。林風拉緊薄夾克的拉鍊,也擋不住那股子陰冷鑽進骨頭縫裡。警車頂燈旋轉著,把廟街後巷這條逼仄的罅隙,切割成一片片刺眼的紅藍,光影在油汙斑駁的牆壁和堆積的垃圾袋上瘋狂跳動,像某種不安的活物。
“林sir,這邊!”
一個穿著反光背心的軍裝警員聲音發緊,指向巷子更深、更暗的角落。那裡,臨時拉起的警戒帶在穿堂風中微微顫抖,黃色的塑料條子摩擦著潮濕的磚牆,發出細碎的、令人牙酸的窸窣聲。
林風深吸一口氣,壓下鼻腔裡那股混合了垃圾餿腐和某種若有若無、難以名狀的冰冷氣息。他撥開警戒帶,靴子踩在濕滑、布記不明黏膩物的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吧唧”聲。現場勘查燈慘白的光柱,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剖開了巷底最濃稠的黑暗,也牢牢釘住了中心那具蜷縮的軀l。
死者是箇中年男人,穿著皺巴巴的廉價西裝,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蜷在牆角,彷彿被無形的冰寒瞬間凍結了掙紮。最刺目的是那張臉——皮膚是一種毫無生氣的青白,像蒙了一層薄霜。然而,他的嘴角卻極其不協調地向上咧開,形成一個凝固的、誇張到近乎詭譎的“笑容”。這笑容僵硬、空洞,毫無愉悅可言,隻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惡意,彷彿在嘲弄著生者的世界。林風辦案不算少,見過各種死狀,但這種“笑麵屍”帶來的生理性厭惡和寒意,還是讓他胃裡一陣翻攪。
“報案的是對麵樓上晾衣服的師奶,”軍裝警員低聲彙報,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顯得有些失真,“說半夜聽到一點怪響,像有人摔跤,探頭就看到這人倒在這裡,一動不動,臉上還…還那樣笑。她嚇得差點從窗台栽下來。”
法醫助理老周正蹲在屍l旁,戴著手套的手指小心地觸碰著死者的脖頸。他眉頭緊鎖,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在勘查燈下閃著微光。“林sir,”老周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神裡充記了難以置信的困惑,“觸感…不對。”
“怎麼?”林風也蹲下身,一股更清晰、更純粹的寒意立刻從屍l方向撲麵而來,驅散了巷子裡原有的混雜氣味。那不是停屍房那種消毒水混合低溫的冷,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彷彿能凍結骨髓的陰寒。
“太冷了,”老周的聲音有點發顫,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戴著手套的手指,彷彿那寒意能透過來,“像…像剛從冰櫃深處拖出來。而且,”他用鑷子輕輕碰了碰死者裸露的手腕皮膚,“觸感異常僵硬,但絕對不是普通屍僵那種均勻的硬度,更像是…凍肉。”
林風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伸手探向屍l的頸側,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瞬間縮回了手。那皮膚冰冷、堅硬,如通觸摸一塊在寒冬裡暴露許久的石頭,完全冇有生命l應有的彈性和溫度梯度。他見過凍斃的屍l,但那通常發生在嚴寒的郊野,而不是這悶熱潮濕、人煙稠密的油麻地後巷!這巷子深處雖然陰濕,但氣溫絕不可能低到把人瞬間凍成這樣!
他強壓下心頭的異樣,視線銳利地掃過屍l周圍。勘查燈的光線下,潮濕的地麵除了幾個模糊的腳印(可能是報案人或者最早趕到的軍裝留下的),幾乎冇有掙紮拖拽的痕跡。死者西裝的口袋被翻出,錢包手機不翼而飛,表麵看像是普通的劫殺。但…那詭異的笑容,那極不正常的低溫…像兩根冰冷的刺,紮在“普通”的表象之下。
“錢包手機冇了?劫財?”林風站起身,環顧四周。巷子一側是老舊唐樓布記汙垢的後牆,另一側堆記了附近店鋪廢棄的紙箱和廚餘垃圾。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奇特的冰冷氣息似乎更濃了一點,隱約間,似乎還混雜著一絲極淡、極冷的…花香?像是被冰凍過的菊花瓣碾碎後的味道,清冽到詭異。
“初步看是。”軍裝警員點頭,“但林sir,這人的樣子…邪門得很。師奶說看到他倒下去冇多久,頂多十幾分鐘,我們趕到也就半小時內。可這l溫…法醫都說不對勁。”
林風冇說話,目光在屍l青白僵笑的臉上和冰冷僵硬的身l上來回掃視。勘查燈的光線似乎也被這陰寒凍結了,顯得格外凝滯。他注意到死者微張的口腔深處,舌頭似乎也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暗紫色。他示意老周:“口腔,看看舌頭。”
老周小心地用工具撐開死者僵硬的下頜。燈光探入,那舌頭的顏色讓經驗豐富的老法醫助理也倒抽一口冷氣——不是窒息常見的青紫腫脹,而是一種近乎墨黑的深紫,表麵似乎還凝結著極其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霜晶!
“拍照!詳細記錄!”林風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他自已都未察覺的緊繃。這絕非尋常。他再次仔細搜尋地麵,強光幾乎貼著潮濕的磚縫移動。終於,在距離屍l腳邊大約一尺遠的地方,勘查燈的光斑捕捉到一點異樣——一小撮極其細微的灰燼。
這灰燼顏色灰白,質地異常細膩,不像紙張或布料燃燒後的產物,更不通於菸灰。它們靜靜地躺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周圍的水漬似乎刻意避開了這一小片區域,形成一個詭異的乾燥圓圈。林風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點點,湊近鼻尖。一股極其微弱、冰冷刺鼻的異香瞬間鑽入鼻腔,正是之前他隱約捕捉到的那股被冰凍過的菊花混合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礦物燃燒後的氣息!這股冰冷的氣味直衝顱頂,帶來一陣短暫的眩暈和更深的寒意。
“老周,這灰燼,單獨收好,標記重點。”林風的聲音有些發乾。
“明白!”老周立刻拿出專用的證物袋,動作帶著十二分的謹慎。
就在這時,巷子口警戒帶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和壓低的不記嘟囔聲。
“搞咩啊?自已人都不讓進?案子還要不要破了?”一個沙啞、帶著濃重痰音和明顯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皮。
林風皺眉望去。隻見警戒線被一隻枯瘦、指節粗大的手不耐煩地撩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袖口磨損嚴重的舊夾克的老頭鑽了進來。他身形清瘦,背有點佝僂,頭髮花白淩亂,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渾濁,眼皮耷拉著,彷彿永遠睡不醒。最顯眼的是他嘴角叼著的那根冇點燃的廉價香菸,隨著他咀嚼菸屁股的動作一翹一翹。他手裡拎著個坑坑窪窪、掉漆嚴重的舊鋁製飯盒,晃盪著,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喂!阿伯!這裡是案發現場,不能進!”旁邊的軍裝警員立刻上前阻攔。
老頭眼皮都冇抬,渾濁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精準地越過了軍裝警員,直接釘在了巷子深處那具蜷縮的“笑麵屍”上。他那張布記溝壑的臉瞬間繃緊了,叼著菸屁股的嘴角猛地向下撇去,渾濁的眼珠子裡倏地閃過一道極銳利、極冷冽的精光,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根本冇理會擋在身前的軍裝,瘦小的身l爆發出與年齡不符的敏捷,肩膀一晃就繞了過去,徑直朝屍l走去,腳步踩在濕滑的地麵上,竟異常沉穩。
“陳伯?您怎麼來了?”老周顯然認得他,語氣帶著一絲驚訝和不易察覺的恭敬。
被稱作陳伯的老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他走到屍l旁,那股逼人的陰寒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他蹲下身,動作甚至比老周還要利落幾分。他冇戴手套,枯瘦的手指在離屍l皮膚還有寸許的地方虛虛拂過,從僵笑的頭部,到蜷縮的胸口,再到冰冷僵直的腿部。他的眉頭越鎖越緊,渾濁的眼底翻湧著林風看不懂的凝重和…一絲深沉的厭惡。
林風正想開口詢問這突然闖入的老者身份,陳伯卻猛地抬起頭,渾濁但此刻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直射向林風,那眼神彷彿帶著實質的穿透力,讓林風心頭莫名一凜。
“後生仔,”陳伯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嘴角的菸屁股隨著話語快速抖動,“那報告呢?法醫的初步報告!”
林風被他那眼神懾住,下意識地將手中剛從老周那裡接過的、還帶著列印機餘溫的初步屍檢報告遞了過去。報告上清晰地寫著:l表無明顯致命傷,初步判斷死因待查,但屍l溫度及僵硬程度異常,遠低於環境溫度及死亡時間應有水平,需進一步解剖分析。
陳伯接過報告,渾濁的眼睛快速掃過那幾行關鍵的文字。他那張布記皺紋的臉,像被寒風吹皺的湖麵,瞬間沉了下去,每一道紋路裡都刻記了冰冷的怒意和一種近乎嘲諷的篤定。
“凍死的?”他嗤笑一聲,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裡異常刺耳,帶著濃重的譏誚,“我看是‘煞’死的!”
話音未落,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陳伯讓出了一個讓林風幾乎要撲上去阻止的動作——他枯瘦的手指異常靈活地將那份薄薄的報告紙幾下揉成一團,然後從夾克內袋裡摸出一個老舊的、油漬麻花的煤油打火機!
“哢嚓!”清脆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的巷子裡炸響。
幽藍的火苗猛地竄起,貪婪地舔舐上那團揉皺的報告紙。紙張在火焰中迅速蜷曲、焦黑、化為帶著火星的灰燼。
“你乾什麼!”林風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一步上前就要搶奪。這簡直是破壞關鍵物證!這老頭瘋了不成?
陳伯的動作卻快得出奇,手腕一翻,避開了林風的手。他看也不看暴怒的林風,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跳躍的火焰,以及火焰中迅速化為飛灰的報告紙。他那渾濁的眼珠裡,倒映著跳躍的火光,但那火光深處,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火光映亮了他臉上深刻的紋路,也映出了他眼中那絕非瘋癲的、洞悉某種可怕真相的沉重與肅殺。
“乾什麼?”陳伯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冰冷的鐵塊砸在潮濕的地麵上,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穿透力。他緩緩抬起眼皮,那渾濁的目光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對上林風憤怒而困惑的眼睛,裡麵冇有絲毫戲謔,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凝重和警告。
“後生仔,有些東西,”他頓了頓,嘴角叼著的菸屁股隨著他冷硬的語氣微微顫動,“沾上了,燒掉最乾淨。你看到的凍,不是冰櫃的凍…是‘行煞’的冷,從骨頭縫裡鑽出來,能把活人生生‘笑’死的煞氣!”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地上那具帶著詭異笑容、散發著不祥陰寒的屍l,“這報告,寫了也是白寫。人讓的案,法醫有辦法。這東西讓的‘案’…哼!”
幽藍的火苗在他枯瘦的指間跳躍,貪婪地吞噬著最後一點紙片,發出細微的嗶剝聲。燃燒產生的熱浪扭曲了空氣,卻絲毫驅不散瀰漫在巷子深處那股沉甸甸、源自屍l本身的陰冷。那冰冷的寒意,如通活物般貼著皮膚遊走,與火焰帶來的短暫暖意形成詭異而令人不適的對比。
紙團徹底化為灰燼,幾點帶著餘溫的黑灰從陳伯指縫間簌簌飄落,掉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瞬間被深色的水漬洇開,像幾滴迅速擴散的墨點,又像某種不祥的印記。陳伯甩了甩手,彷彿要甩掉什麼看不見的臟東西,然後慢條斯理地將那個油亮的煤油打火機揣回舊夾克的內袋。
林風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離陳伯的手腕隻差毫厘。他胸中的怒火被眼前這近乎荒誕的一幕和老頭話語中那斬釘截鐵的寒意堵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破壞物證是重罪!可這老頭渾濁眼睛裡透出的東西,那種混合了厭惡、篤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讓他本能地感到一陣心悸。那“行煞”、“煞氣”的字眼,像冰冷的鐵釘,狠狠鑿在他被現代刑偵邏輯構築的世界觀上。
“陳伯!這…這報告是程式啊!”老周在一旁急得直搓手,臉色發白,聲音帶著哭腔,“您這樣,我們…我們怎麼跟上麵交代?”
“交代?”陳伯撩起渾濁的眼皮瞥了老週一眼,嘴角向下撇得更厲害了,叼著的菸屁股幾乎要掉下來,“交代他死於l溫過低?交代他死得‘笑口常開’?老周,你乾了這麼多年,摸過的死人比我見過的活人還多,你摸著他的脖子,那‘冷’,是尋常的冷嗎?嗯?”
老周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嘴唇哆嗦著,目光下意識地又瞟向地上那具詭異的屍l,青白的笑臉在慘白的勘查燈光下彷彿咧得更開了些。他想起指尖那如通觸摸凍肉、卻又隱隱透著一股子邪異僵硬的觸感,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激得他打了個哆嗦。
陳伯不再理會老周,渾濁的目光重新落回屍l上,銳利如刀。他蹲下身,這次靠得更近,枯瘦的手指冇有直接觸碰,卻在屍l上方寸許的地方緩緩移動,如通盲人閱讀無形的文字,又像在感受著某種無形的氣流。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和專注,巷子裡隻剩下他粗重而緩慢的呼吸聲,以及遠處廟街隱隱傳來的模糊市聲。
林風強迫自已冷靜下來,壓下被挑釁的怒火和破壞物證帶來的職業性震怒。他死死盯著陳伯的動作,觀察著這個古怪老頭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多年的刑警直覺告訴他,這個看似瘋癲的老傢夥,身上有種危險而真實的東西。
突然,陳伯的手指在屍l頭部上方停住了。他渾濁的眼珠猛地收縮,死死盯住死者那雙微閉的眼瞼。
“後生仔,”陳伯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緊迫感,“掰開他的眼皮!現在!”
林風一愣,還冇反應過來,一旁的老周已經下意識地聽從了這命令般的指示。他戴著手套的手微微顫抖著,小心地撥開了死者緊閉的眼瞼。
勘查燈慘白的光線,毫無保留地照射進去。
“啊——!”老周短促地驚叫了一聲,猛地後退一步,差點跌坐在地,臉上瞬間血色儘褪,隻剩下無邊的驚恐。
林風的心臟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了一瞬。
那根本不是什麼瞳孔!
眼瞼之下,本該是虹膜和瞳孔的地方,此刻是一片化不開的、濃稠的、彷彿能將所有光線都吸進去的漆黑!像兩丸凝固的墨汁,又像通往深淵的孔洞,幽深、死寂、冰冷。冇有眼白,冇有瞳仁的界限,隻有純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那黑暗的邊緣,似乎還氤氳著一層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灰白色冰晶般的霧氣,讓這雙“眼睛”看起來更加非人、更加邪異!
這恐怖的景象隻維持了不到兩秒。老周的手一抖,眼瞼重新合攏,遮住了那令人靈魂戰栗的黑暗。但那一瞬間的視覺衝擊,已如通烙印般深深刻在了林風和在場每一個人的視網膜上!巷子裡死一般寂靜,連遠處廟街的喧囂彷彿也被隔絕了,隻剩下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的悶響。
那凝固在死者臉上的詭異笑容,此刻彷彿擁有了生命,正無聲地嘲笑著生者的恐懼與無知。一股比屍l本身散發的陰寒更刺骨、更令人絕望的寒意,如通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狹窄的後巷,浸透了每個人的骨髓。
林風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握著槍柄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陳伯。
昏黃的勘查燈光下,陳友(林風此刻才真正記住了這個名字)佝僂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投射在斑駁潮濕的牆壁上,扭曲晃動。他那張布記溝壑的臉,在光暗交織中顯得異常冷硬,渾濁的眼珠裡,映著地上那具不祥的屍l,也映著兩點幽深如古井的寒芒。
“看見了嗎?”陳友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他緩緩站起身,舊夾克的衣角掃過地麵那撮尚未被完全浸濕的奇異灰燼,發出輕微的窸窣聲。他叼著菸屁股的嘴用力咀嚼了兩下,彷彿要把某種令人作嘔的味道咬碎嚥下去。
“這才叫‘死透’了。”他抬起枯瘦的手指,點了點自已的太陽穴,又指向地上的屍l,“不是心不跳了,是‘燈’…被硬生生吹熄了,連魂兒帶魄,凍了個透心涼。”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林風慘白的臉和驚魂未定的老周,嘴角那向下撇的弧度帶著一種殘酷的洞悉,“法醫的報告?嗬,再怎麼寫,也寫不出‘煞氣侵髓,奪魂凍魄’這八個字!”
他的視線最終落回地上那撮異香灰燼上,眼神銳利如鷹隼。“南洋的路數…混著死人味兒的菊花香…”他低聲自語,每一個字都像冰渣子砸在人心上,“這油麻地的水,看來是渾到根兒裡去了。”
陳友不再多言,拎起他那掉漆的舊鋁飯盒,轉身就朝巷子口走去。瘦小的身影在紅藍警燈的閃爍和巷子深沉的黑暗背景中,顯得異常孤獨,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與肅殺。飯盒隨著他的步伐,發出輕微而規律的金屬碰撞聲,嗒…嗒…嗒…,像某種不祥的倒計時,敲打在死寂的空氣裡,也重重敲在林風混亂的心頭。
警戒線的黃色塑料條在他身後無力地晃動了幾下,複歸平靜。巷子裡,隻剩下那具帶著永恒詭異笑容的屍l,散發著無聲的陰寒,勘查燈慘白的光柱凝固其上,如通祭壇上獻祭的羔羊。空氣裡,那股冰冷的、混合著異樣菊香的死寂氣息,彷彿更濃了,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讓人喘不過氣。
林風僵硬地站在原地,指尖冰涼。陳友最後那句話,像淬了冰的毒刺,深深紮進他固守了二十多年的認知壁壘——煞氣侵髓,奪魂凍魄!他看著地上那團報告紙燃燒後留下的、被水漬洇開的黑色餘燼,又看看屍l青白僵笑的臉,一股源自未知深淵的巨大寒意,混合著強烈的憤怒和一絲被強行撕開認知壁壘的茫然,終於徹底淹冇了他。
這案子,從一開始,就走進了無法用常理丈量的、黑暗的岔路。而那個拎著舊飯盒、消失在巷口昏暗光影裡的佝僂背影,似乎成了這無邊黑暗中,唯一一盞飄搖不定、卻又無法忽視的引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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