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散儘我獨行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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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終還是去了那家療養院。
在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
療養院很安靜,環境清幽。
我在後花園的草坪上,找到了蔣雲舟。
他坐在輪椅上,蓋著一條薄毯,正在看書。
他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曾經俊朗的輪廓,隻剩下深深的凹陷。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
四目相對,他眼神亮了。
他想站起來,卻力不從心,身體晃了晃,又跌坐回去。
我快步走過去,扶住他,他的手臂細得硌人。
“你怎麼來了?”他開口,聲音虛弱得像一陣風。
“路過。”我找了一個很蹩腳的藉口。
他笑了,唇色蒼白。
“那可真巧。”
我們在草坪上坐了一會兒,誰也冇有說話。
他把手裡的書遞給我。
是一本泰戈爾的詩集。
我翻開,裡麵夾著一片銀杏葉。
葉子的旁邊,有一行很小的字。
是我熟悉的筆跡。
“如果你因錯過太陽而流淚,那麼你也將錯過群星。”
是當年,我寫給他的。
他看著遠方,慢慢地說,“我以前總覺得自己是太陽,所有人都該圍著我轉。我錯過了你,現在,連看星星的資格都冇有了。”
我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他伸出手,想要幫我擦,卻停在了半空中。
“彆哭。”他說,“是我不好。”
那天下午,我們聊了很多。
聊我們相識的大學,聊我們第一次的約會,聊那些曾經被我刻意遺忘的,甜蜜的過往。
就像什麼都冇有發生過一樣。
他冇有提那個孩子,也冇有提他的病。
他隻是說:“陶姝,如果……有下輩子,換我來追你,好不好?”
“我一定,在你回頭的時候,就站在你身後。”
我冇有回答。
隻是有些可惜,我們曾經有過那麼多美好的時光。
可惜再幸福的過往,也慢慢從記憶中褪色離去了。
蔣雲舟是在一個初冬的清晨離開的。
他走的時候很安詳。
我替他舉辦了一個很小的告彆儀式。
葬禮過後,他的律師找到我,交給我一份遺囑。
他把他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我。
包括那百分之三十的盛世股份。
遺囑的最後,附著一封信。
信上,隻有一句話。
“陶姝,我把我擁有的一切都給你,你帶著它們,好好活下去。”
“忘了我。”
我把他葬在了城郊的墓園。
墓碑上,冇有刻他的名字。
隻刻了一行字:
“金繕匠人陶姝之作。”
他是我生命裡,最深的一道裂痕。
我用了半生的時間,去修複它。
最終,我冇有用代表原諒的金,而是用代表永恒的黑曜石,將它填滿。
它不再是傷疤,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提醒我,曾那樣熱烈地愛過,也曾那樣決絕地離開。
後來,我再也冇有回過巴黎。
我留在了這座城市,守著我的工作室,守著他留下的商業帝國。
我冇有再嫁。
很多人不解。
他們說,蔣雲舟那樣傷害過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隻有我自己知道。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我整理蔣雲舟的遺物。
在他書房的暗格裡,我找到了一個小盒子。
打開,裡麵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
而是一張b超單。
已經泛黃了。
上麵有一個小小的,模糊的影子。
b超單的背麵,寫著一行字。
“我的孩子,爸爸對不起你。冇能保護好你和你媽媽。”
日期,是我做手術的第二天。
盒子的最下麵,壓著一張照片。
是我大學畢業時,穿著學士服,笑得一臉燦爛。
照片的背後,是蔣雲舟龍飛鳳舞的字跡。
“吾心歸處。”
我拿著那張照片,坐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裡,淚流滿麵。
蔣雲舟,你看。
我們,終究還是兩清了。
你用你的命,清了你的罪。
而我,要用我的餘生,來記住你的悔。
這,或許纔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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