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死敵侯爺總想要我哄 第70章
上京是整個鄢國的中心,
因此四通八達,貿易繁盛。也是因此,
上京最大的賭場和奴場都在這裡。
蘇木自八歲喪家時曾想過投奔相府,但當她站在相府外聽到一直以來待她親熱的謝伯能說出那樣的話,她也不好再麻煩。
也因為妹妹下落不明,她一個人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上京城,憑著孤勇生存了足足一個月。
可在那一個月裡,她仍然沒有半點妹妹的訊息。
她自己也活得不好。
有一天,太陽很是毒辣,
她原本的衣服已經汙濁不堪,
看不出原來那精細華貴的模樣。她蓬頭垢麵,
任誰都看不出她原本那張柔軟可愛的臉龐。
很餓,
很渴,很想好好睡一覺。
叫花子也是有自己的領地的,
蘇木不知道第幾次從半夜被人踢醒,
捂住癟的凹進去的獨自,鼻腔有些發酸。
哭是沒有用的,
她這一個月來不知道哭過多少回,
但哭並不會像往常一樣惹得爹孃的心疼,
下人們的討好。
她越來越清晰的明白,她真的變成了一個人。
在這個叫花子都有小小團體,弱肉強食的時候,
她一個小姑娘,是一個人。
免不了被欺負,所以她偷過一個帽子,把自己偽裝成男孩模樣,她也儘量不說話,
不讓人聽出她是女孩。
不然被賣到煙柳巷子裡去,她這一生便真的毀了。
旁邊大嬸蒸籠裡的大包子散發著誘人的香,蘇木灰頭土臉地小心瞧著,揉著肚子不敢上前。她蹲在一個破落泥濘的拐角,環抱著自己的小腿,如同幼狼看著美味的獵物。
在吞下不知道第幾次口水後,旁桌的那人終於吃完了,桌子上用過的碗裡還剩下半個白嫩的包子,裡麵是蘇木小時候最不喜歡的紅豆沙餡的,可在此刻,那抹豆紅卻是如此誘人,讓蘇木恨不得一口吞入腹中。
賣包子的瘦高大嬸在洗涮用過的碗筷,根本沒注意到桌子上的那點殘渣剩羹。
蘇木眼睛放光,因為想要動作快些,所以跑的格外急切,卻沒想到旁邊一個小胖姑娘奔的比她更快,將那豆沙包一把攥入手中。
蘇木愣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她。
小姑孃的年紀比她小點,看著臉頰圓潤可愛,兩個大眼睛很水潤,但動作癡傻,像個呆子。
聽到聲音,大嬸罵罵咧咧地過來,一下便拍掉了小姑娘手裡攥得包子。
“矮妞,都和你說了這些臟你還吃是吧!”
“給我回家去,今日都不許出來。”
大嬸語氣不善,但蘇木知道,那是她女兒。
矮妞胖是因為啥都吃,傻則是因為小時候生了一場怪病傷著了腦子。腦子越不好吃的越多,久而久之,大嬸無能為力,從一開始的溺愛變得頭疼,語氣也隨之不再容忍。
矮妞不出意外地又大哭了起來,隻是這一次她沒有背對著人潮,而是呆呆地看著蘇木哭。
雙眼通紅,臟臟的,但是又很可愛。
“我不是自己吃,這個,這個小乞丐每次都在我們家店前,矮妞想,想給她……”
哭的很凶,語帶啜泣,所以說話一抽一抽的。
蘇木不傻,她真的沒想到矮妞是要給她的。
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幾次要長的嘴巴又緊抿在一起。
因為大嬸又在用一種隨時要將她用掃帚趕出去的樣子,她不敢說話,隻怯懦地往後挪動了幾步。
大嬸嗬斥著蘇木離開,蘇木轉身時卻被矮妞拽住,硬要撿起被拂在地上早就沾灰的包子給她。
大嬸意外地沒有拉動她。
後來,蘇木吃下了那個包子。
矮妞很喜歡她,他們時常在一起玩耍。
大嬸雖然還是不喜歡她,但因為矮妞的緣故,也沒再直接拿掃帚掃過她。
矮妞總是被他那要科舉的爹爹給氣得半死,所以蘇木偶爾也會教她認字。
蘇木幾乎就住在那家了。她很感恩,大嬸出攤時她就幫忙打雜洗碗,下攤後她就照顧矮妞。
雖然睡在潮濕生蟲的柴房,她也高興的不得了。
她當時以為,自己會就這樣慢慢長大,她也能夠有機會再回一趟沈府,也有機會變得強大了去尋找妹妹。
後來,矮妞的爹爹再次落榜,大嬸氣的不行。家裡也再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供他往後的科考。
再過一段時間,大嬸不再怨天尤人,她待蘇木有時候比矮妞都好,甚至還帶她到往年看不起的衣裳鋪子裡去置辦了一套體麵的衣衫。
那個時候,大嬸打量她的眼神泛著光,蘇木以為大嬸真的喜歡她了,所以她高興的不得了。
她高高興興地跟著大嬸出門,再次醒來時卻是在妓院。
她哭她鬨她也隻是一個小女孩,她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掙脫。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
那天,一個大腹便便,油光滿麵的男人進了她的屋子。
蘇木很害怕,以前被其他乞丐踹踢,被攤販老闆辱罵,凍在街角看著酒汗蝕骨的眼神,都不及此刻。
一根簪子入胸膛,他沒死,可蘇木很害怕,所以她又紮了好幾次,直至那人再沒了氣息……
她是被人打暈送到那人府上的,所以府上守衛並沒有妓院嚴,她慌張的跑啊跑,終於在精疲力竭時倒在了大馬路上。
沒有愛看的話本裡從天而降拯救她的人,像她這樣無家可歸又倒在街頭的人,就這樣理所當然地被送進了奴場。
如果說第一次殺人蘇木還害怕,可在奴場的那些日子,她便變得越來越麻木。
奴場每天都在死人。有挑選出去讓那些貴人射殺玩樂的,有被送至怪劣癖好的達官哪裡被虐辱致死的,更有剛開始就被剛開心認識的夥伴一拳掄死的。
總之,血腥充斥在地下場裡。
蘇木年紀小,但是拳腳很靈活,她很受一個教習的喜歡,所以總是有意無意的提點她。當然,也對她有其他的想法。
她假裝不知道,隻一味的提升自己。
奴場有幫派之分,這些都牽扯到幫派利益,比如奴場角鬥場上勝出的是其中哪個幫派,哪個幫派能獲得高額的賞賜,那個奴人也有機會被買下,或是自由或是進府謀生。
蘇木起初是後者,直到越來越多的人買走了她又趕走了她,她後來想要的不多,其實就隻剩下一個自由。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足足有三個月,一個穿著顯赫的小公子時常在觀台看她角鬥。
小公子從沒說過什麼話,他有時在,有時六七日也不見。
蘇木其實有過期待,她也暗自希望小公子可以買下她,或許沒有自由,但逃離這個汙濁泥濘的奴場,她也很開心。
但三個月,日複一日,她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時,那小公子仍舊是一句話也未曾說過。
蘇木覺得自己離死好像不遠了。
三日前,她曾和自己這個教習下同樣厲害的少年對打,她險勝,卻落下了很多傷。
教習摸著她的手說:“五日後和你對決的是白虎手下的牧岩,這小子年紀不大,但出手極其狠辣,力氣又格外大,你和他有著天塹般的差距,我希望你……至少保全自己的性命,彆死在場上……”
彆死在場上,這便是對她的期望了嗎。
曾經,她的父親期望她習字讀書,要做一個腹有詩書的女子;她的母親時常對她說及陶瓷精要,說是日後她要是從商,她也會力排眾議……
而如今,活著都如此奢侈了。
爹爹,娘親,活著好累。
我想你們了……
我能不能……能不能死了。
我死了,沒有誰在乎。
若是妹妹找不到我,你們會怪我嗎?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
那一天晚上是蘇木哭的最崩潰的時候。無人安慰無人聽到,她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鹿,一個人趴在角落默默地舔舐傷口。
真的,好想死。
五日後,角鬥場如約而至。就算知道這位牧岩不可戰勝,就算知道就算戰勝以後也會有周而複始的新角鬥。
蘇木還是上場了。
男人的力氣天生比女人大,就算是個少年,那也是如此。
牧岩出手極快,招式狠辣,他心急,似乎不願意和她浪費時間,所以每一招都像是要置她於死地一般。
前麵,蘇木被他打得非常慘烈,眾人一邊倒地支援牧岩,但蘇木就是不服氣。
她想死又如何,世道不公,她偏偏要博出一條活路!
牧岩越來越不耐煩,出手的空隙也越來越多,她好幾次找準了機會,也出手製住了對方好幾次。
但這種不過是蟻撼象般效果,蘇木依舊被他一腳踢飛,重重的砸在柵欄之上。
如果爬不起來,她就輸了。
輸了之後,沒有人給她送藥,沒有人給她治傷,她會被奴場放棄,自生自滅。
放棄吧。
眼皮好重,肩胛像碎了,背脊是被折斷了嗎,我……要死了嗎?
歡呼聲接踵而至,有些刺耳。
小臂烏青腫痛,她好像根本擡不起來。
可她還是試著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若是放以前,她要讓爹爹罰他們,他們太吵了。
罰什麼呢,那個時候,她最生氣時也隻罰過下人半月的月例。
……算了,睡吧,睡著了應該就能見到爹孃了。
“小鬼——”
“哎呀,不行了,我賭贏了吧,我就說白虎能贏”
“行行行,我也是高看這丫頭了,還以為有什麼後招呢!”
“錢給我錢給我”
“喂!小鬼!”
“給你給你”
“……”
“這次算你運氣好……”
“小鬼”
“若是你還能站起來——”
“若是你贏了,我便還你自由!”
嘈雜人聲中,這個稚嫩的少年聲音並不凸出,甚至差點淹沒在人潮之中。但這個聲音卻如同白光劈開周遭,整個世界卻彷彿隻剩下轟鳴聲和他的聲音。
她艱難地挪動頭顱。
少年皺褶著眉頭,眼底滿是急切,雙拳攥得很緊,像是在給她打氣。
他穿著褐色衣衫,腰間係著一枚白玉環佩,一聲聲扣在欄杆之上。
原來是他啊。
這一次,便再信你一次。
我要的自由,求求你……給我吧。
——
“世子……”
“世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
天佑五年秋,睿雍長公主、宣德候府昭安夫人,因疾而逝。
皇帝大悲而病,宣德候尚在邊疆,太後代辦奠禮而不至,其子昭明世子代為操辦喪葬。
七日,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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