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的心聲它想害死我! 皇帝陛下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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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見微即將脫口而出“微臣病體沉重,執筆無力”的藉口時,蕭徹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先一步在寂靜的禦書房響起,截斷了她的退路。
“沈卿,”蕭徹的聲音已褪去了之前的冷冽,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捉摸的……近乎“關切”的意味。
“莫非是今日病勢沉重,以致……腕力虛浮,連筆都握不穩了?”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幾張攤開的宣紙上,指尖輕輕拂過墨跡,“朕觀你這字跡,虛浮無力,歪斜潦草,倒與你此刻的病容相符。
”【啊?!】沈見微猛地一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他這是在做什麼?是在主動給她遞台階下?還遞得如此合情合理?她狂喜之下,差點脫口而出“陛下聖明!您說的太對了!”,幸好最後一絲理智死死拉住了她的舌頭。
她幾乎是立刻順著這從天而降的“台階”就勢往下滑,身體配合得微微搖晃,聲音裡瞬間盈滿了恰到好處的虛弱和羞愧,彷彿下一秒就要支撐不住跪伏在地。
“陛…陛下明察秋毫!微臣……微臣惶恐!今日確感風寒侵體,頭重腳輕,四肢痠軟,執筆之時…眼前陣陣發黑,手腕更是顫抖不止,難以著力…實在是有負陛下期許,汙了聖目!微臣…微臣罪該萬死!”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讓本就蒼白的臉頰更添幾分透明,將“病弱不堪”演繹得淋漓儘致。
【對對對!就是這樣!病如西子勝三分,林妹妹見了都得甘拜下風……呸呸呸!沈見微你清醒點!你現在是男人!是翰林編修沈知著!不是什麼閨閣小姐!】【字醜是因為病的快死了!纔不是我的錯!更不是哥哥的錯!陛下金口玉言都定性了!】心底鑼鼓喧天。
禦座之上,蕭徹靜默地欣賞她這堪稱精湛的表演。
那雙深邃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此刻卻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清晰地“聽到”了對方心底那劫後餘生的狂喜呐喊,【謝天謝地謝陛下!這台階太及時了!我就說嘛,生病真是個好藉口!簡直就是萬能擋箭牌!這病得也太值了!】“哦?”蕭徹微微頷首,語氣聽不出喜怒,“病中仍能勉強成文,雖字跡不堪,倒也可見幾分……‘忠勤’之心。
”沈見微隻覺得後背冷汗又濕了一層,【忠勤?這是好詞吧?陛下這是在誇我還是點我?不管了,不管是不是,先認下來再說!】她趕忙把頭埋得更低,聲音帶著感激的顫音,“陛下謬讚,微臣…微臣愧不敢當!唯…唯恐力有不逮,未能儘述陛下聖訓精義於萬一。
”蕭徹的目光再次掃過那幾張“虛弱”得幾乎要散架的字跡,指尖在其中一處寫得格外歪扭、墨團暈染成一片汙跡的字上點了點,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如同投下一顆深水炸彈。
“隻是沈卿‘病中手書’,倒是彆具一格,頗有幾分…嗯…率真隨性之意,”他刻意停頓,目光似有若無掃過沈見微瞬間僵硬的脊背,“與尋常閨閣女子的‘簪花小楷’相比,倒顯得…另辟蹊徑?”【嘰裡咕嚕說什麼呢?這也能誇?字醜還誇出風格來了?】【等等?閨閣女子?簪花小楷?他怎麼突然扯到這個方向了?!】沈見微腦子‘轟’的一聲巨響,彷彿九天驚雷在顱內炸開,炸得她魂飛魄散!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間褪儘,冰冷刺骨,連指尖都麻木了。
【閨閣女子……陛下這是在暗示什麼?他是不是發現了?!還是……隨口無心的一個比喻?畢竟我的字,確實醜的毫無章法,但跟女子娟秀的字體也完全搭不上邊……】【完了完了,完了!他是不是看穿我不是我哥了?他是不是在試探我?沈見微,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哥啊完全冷靜不了啊!到底哪裡露餡了?是動作?是聲音?還是剛纔行禮的姿態?救救救命!能不能讓我立刻消失或者原地暈倒啊!這個禦書房每一寸空氣都充滿了殺機,再待下去真要窒息了……】她死死咬著下唇,幾乎嚐到了血腥味,不敢抬頭,身體伏得幾乎貼地,隻有壓抑到極致的、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死寂的禦書房格外清晰,與燭火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交織在一起,每一秒都漫長如年。
蕭徹居高臨下,悠然欣賞著下方恐懼幾乎凝成實質的身影。
他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內心的翻江倒海、頻臨崩潰的慌亂。
這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誤闖龍潭虎穴、拚命偽裝卻漏洞百出的“小貓”,此時的驚惶失措,倒是比那些刻板無趣、規行矩步的朝臣……生動有趣的多。
“罷了。
”蕭徹終於再次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語氣平淡得像拂去一粒塵埃,“病中辛苦,心意已至。
這份‘心得’,朕收下了。
”【收下了?就這麼收下了?】【字跡的危機……就這麼算過關了?剛纔我那副樣子,應該冇漏出什麼致命的破綻吧?或許皇帝陛下真的隻是隨口一提,是我自己嚇自己?】【是了是了!我要是真暴露了女扮男裝、欺君罔上的大罪,他不得現在就把我拉出去砍了?還能讓我全須全尾地站在這兒?】【所以肯定冇暴露!謝天謝地謝天謝地!隻要我接下來夾緊尾巴好好當值,皇帝陛下日理萬機,肯定會忘記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的嗚嗚……等哥哥病康複了,我就立刻功成身退!嘿嘿,這段驚心動魄的經曆要是寫成話本子,一定大賣特賣!到時候考察一下京師哪個書坊最火,嘖嘖嘖,小錢錢我來了!】“謝……謝陛下隆恩!陛下寬仁,微臣感激涕零!”巨大的驚喜瞬間淹冇了殘餘的恐懼,沈見微猛地抬起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變調,臉上努力擠出感恩戴德的笑容。
“退下吧。
”蕭徹揮攏袖袍,目光重新落回奏章上,彷彿剛纔的那番暗含機鋒的敲打隻不過幻夢一場,“回去好生將養。
翰林院清貴之地,沈卿莫要辜負了。
”“是!微臣謹遵聖諭!微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見微如蒙大赦,重重磕了個頭,也顧不得什麼儀態,幾乎是手腳並用的爬起來,低著頭,弓著腰,用最快的速度倒退著出了禦書房,彷彿身後有惡鬼索命。
直到禦書房沉重的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和龍涎香的氣息。
沈見微才靠著冰冷的漆柱,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離水瀕死的魚,渾身上下冷汗涔涔,裡衣濕透緊貼著肌膚,被初冬的寒冬一吹,激得她劇烈打了個寒顫,四肢百骸都透著無力感。
她抬起自己還在微微顫抖的手,藉著廊下昏黃的宮燈,看著掌心被指甲掐出來泛著血絲的月牙印。
蕭徹最後那句“莫要辜負了”和意味伸長的“簪花小楷”,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爬上心頭。
一股蝕骨的寒意再次從腳底板直衝頭頂,讓她激靈靈地渾身一抖。
這關……真的過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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