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時墟 第48章 我的輩分沒那麼小
行臨突然來了的大轉彎打得在場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連知內情的沈確臉色都是一變,看向魚人有,目光警覺。
喬如意也是眸光一怔,隨即抬眼去看魚人有。一時間,魚人有成了眾矢之的。
他一臉的愕然加不自然,開口也成結巴了,“什、什麼意思?不是,都瞅著我乾什麼?我怎麼了?”
沈確麵容清冷,質問,“魚人有,原來你真正的目的是九時墟?”
魚人有慌了,連連擺手,“不、不是,什麼九時墟?我都是第一次聽說,你、你彆信口開河!”
沈確盯著他,“心裡沒鬼你緊張什麼?”
魚人有的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急了,“你們突然都這麼盯著我,換誰誰不緊張啊?”
他嚷嚷著,轉頭看向喬如意和陶薑,“你們不相信我嗎?可彆聽他們胡說,他們在挑撥離間!”
語氣挺委屈的。
魚人有是陶薑引薦來了,自然是不相信自己的人出問題。她看向沈確,冷笑,“行臨還沒說什麼呢,你先給他定上罪了,怎麼什麼事都能顯著你?”
有人哄人能把對方哄成胚胎,有人氣人能把對方氣去投胎。沈確覺得陶薑就是後者,他也不知道是得罪哪路神仙了把她給派下來,每次聽她說話,他都有想立即撞牆想重活一世的衝動。
沈確決定,等從古陽城裡出來,他一定得去趟醫院檢查一下肝,看看有沒有氣出問題來。
喬如意的目光很快從魚人有臉上移開,重新看向行臨,“你把矛頭指向我的人,有什麼證據?”
她雖沒陶薑那麼劍拔弩張,姿態也是隨意,但眼裡的光很是鋒利,似兩把刀子。
行臨卻微微一笑,“如意啊。”
似輕歎地喚了她,乍一聽還多少帶些曖昧。
“身邊的人要查清楚,尤其是進到法律都到達不了的地方。”
魚人有聞言,臉紅脖子粗,“行臨,我跟你無冤無仇吧?你憑什麼這麼編排我?”
“憑你犯了大忌。”行臨語氣很淡,卻不怒而威,“說話不儘不實,一旦真觸犯利益,很難保證你不是那個在背後插刀子的人。”
魚人有嘴角抽搐兩下,盯著行臨,眼神憤怒,“你算老幾這麼說話?”
行臨眼神冷了,“你的遭遇,敢跟她倆再重複一遍?”
魚人有麵色一僵。
喬如意麵容淡然,“他欠了錢,想托我拓畫,所以進古陽城幫我一起找壁畫,有什麼問題?”
魚人有在旁沒說話,眼神有了躲閃。
“是嗎?”行臨嗤笑,看向魚人有,“殺人的事怎麼不見你提?”
一句話跟巨石驚起千層浪似的。
周彆倒吸一口涼氣,驀地盯著魚人有。陶薑震驚,“殺人?”
魚人有激動的情緒一下上來了,驀地起身,“我沒殺人!我是防衛過當!”
“既然是防衛過當,怎麼不去自首?”行臨四兩撥千斤。
“我……”魚人有攥緊了拳頭,眼珠子瞪老圓。
沈確見狀站起身來,警覺地盯著魚人有,生怕他一個激動撲過來。
氣氛一時間變得凝固。
周彆也起了身,但是來緩和氣氛的,“咱們有什麼話好好說,千萬彆動乾戈。”
魚人有還在盯著行臨,呼吸急促,半晌後甩了句,“總之,我就是為了自保!”
陶薑在旁皺眉。
從魚人有氣急敗壞的反應,就不難看出行臨的穩操勝券了。
行臨就是典型的攪局者,憑著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能攪得人心不安,他自己反倒不緊不慢。
可接下來他所說的話,叫人大吃一驚。
“魚人有,帶你入行的大哥曾經一度也算是待你不薄,你本身就是個孤兒,如果沒有那位大哥帶你,或許你早就死在外麵了。”行臨看著他,嘴角微揚。
“但你對他也是忠心耿耿,這些年來他指東你不會打西,這份恩情其實從根本上來說你是還得差不多了,而你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萌生了離開的心思。”
魚人有不可置信地盯著行臨,顯然是沒料到他能知道這都些事。
行臨仍舊不疾不徐的口吻,“那位大哥也沒阻止你,但將一批貨物的運輸交給你了,那是你最後一單的生意,隻要辦完了就能順利離開。不想貨出問題了,你背了一屁股的債。你想找大哥求救,不想卻發現讓你背上巨額債務的人就是那位大哥。更讓你想不到的是,你老婆跟那位大哥早就有一腿,兩人正謀算著怎麼拖你下水當替罪羊,你一怒之下便殺了你的大哥,又氣不過自己戴了綠帽,便將你老婆也一並殺了。”
魚人有的胸腔上下起伏著,急促呼吸鼻孔翕動。
“背上了兩條人命,還有還不清的債,讓你一度想輕生。但你又沒膽量去死,每天像過街老鼠似的苟活著,聽到警笛聲就會瑟瑟不安。去年被黑沙暴圍困的遊客裡就有你一個吧。周圍人都覺得手持金餅的人說話荒誕,認為他是個瘋子,隻有兩個人走了心,一個是薑承安,另一個就是你。”
“但當時你並沒當回事,權當個故事來聽聽,直到你的人生跌入低穀,你終於想起了那人說過的話。你要去找九時墟,或許你想擺脫債務和逃犯的命運,或許你想有數不儘的財富能擺平一切,或許你想改變命運成為人上人,總之,九時墟就是你最後的希望。”
“你千方百計打聽九時墟的事,想儘一切辦法去獲取九時墟的訊息。你很清楚,想要找到九時墟,先要進到古陽城。恰好那個時候就讓你打聽到了有人要進古陽城找壁畫,於是你便想儘辦法接近了那人。”
很難得行臨說了這麼一大通的話,卻是字字叫人心驚膽戰。
他又轉頭看向喬如意,“所以,我該叫你喬如意,還是叫你祖宗呢?”
“什麼祖宗?”沈確不解。
周彆也愕然瞅著喬如意。
喬如意卻不以為然地笑了,“你想從我身上挖秘密?那叫你失望了。祖宗這個頭銜不過是外界給的稱號而已,既不能當衣服穿也不能當飯吃,我更沒頂著這個頭銜到處招搖撞騙。”
她微微超前探身,隨意折了根乾樹枝在手把玩,“隨你怎麼叫,你想叫我祖宗我也應著,我不怕折壽。”
話音落下,周彆倒是開口了,語氣竟是興奮,“你就是拓畫界的祖宗?真沒想到能見著活人了,還朝夕相處的!”
他往前湊了湊,“我家還有一幅你的拓畫呢,前兩年我爸拍回來的,寶貝得很,是ry的落款,我爸說那是祖宗的作品,價值連城。”
怎麼相處這麼多天才知道這件事呢?
沈確打斷了周彆的興奮,“現在說魚人有的事呢,你家拓畫的事先放一放再聊。”
周彆一臉的不待見,“現在都在這個環境裡,就算你想替天行道在他身上動刑,他還能跑哪去?所以你急什麼?”
“你——”沈確臉色不悅,嗬斥,“周彆你搞清楚你是哪邊的人!”
“我是——”
“吵夠了。”行臨淡淡開口。
於是,周彆和沈確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我還是習慣叫你如意。”行臨將話題又拉了回來,似笑非笑,“畢竟,我的輩分沒那麼小。”
喬如意無所謂,絲毫不在意他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行臨這個人果然是事事周全,想必在進古陽城之前都將她和她的人全都摸了一遍底。
果真是好樣的。
“所以,你是想說什麼?”喬如意輕描淡寫地問。
“想說的很簡單。”行臨眼皮一抬,落在魚人有臉上的目光就多了一份警告。“這本來就是一次亡命之行,一旦帶上個有風險的人,你的危險係數就高了。”
魚人有一聽這話,臉上閃過驚懼之色,撲通一下給喬如意跪下了,“祖宗,我求你,千萬彆扔下我,就帶上我吧。我可以幫你找壁畫!我一定不會害你的!”
喬如意垂眸看著他,沉默。
陶薑也無話可說,魚人有這一跪就等同於不打自招,看來魚人有殺人是真。
心裡陣陣懊惱,她竟也有粗心大意的時候,怎麼就覺得他穩當可靠了呢。
魚人有見喬如意不說話,更是著急,竟咣咣給她磕頭,“祖宗,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會害你!不論什麼時候我都會以你的利益為先!求你不要丟下我!”
這個時候如果把他扔了,那他跟等死沒什麼區彆。
喬如意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沒理會他的大呼小叫。看向行臨,淡淡反問,“那又怎樣呢?”
行臨微微蹙眉,“什麼?”
喬如意將手裡的枯樹枝掰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就算他的目的是九時墟又怎樣呢?這裡的人,誰又不是奔著九時墟去的?你和你的人,也包括我,和我的人。”
行臨打量著她,眸底躍過一抹愕然,“喬如意,你護短也該有個底線。”
喬如意微微一笑,“巧了,我這個人護短無下限。”
周彆不滿意她的話,“如意,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可沒衝著九時墟,純粹就是怕你們出事纔跟來的。”
“行臨會進九時墟,到時候怕是你也要跟著吧。就像我,目的也在九時墟,那陶薑也會因我捲到九時墟的事件裡,所以在座的各位,誰能置身事外?”
喬如意的嗓音清脆,就似山澗泠泠清泉。每字每句都輕柔淡定,可又是很鋒利的刀。
“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在這個時候也沒必要分得那麼清楚了。”
魚人有聞言後,心知肚明喬如意是不會丟下他了,一時間心裡的重石放下了,像被紮破的氣球似的頓時泄氣,癱軟在地。
這麼冷的天,他額頭和後背竟都是汗了。
沈確皺眉,“喬如意你不是吧,他是個殺人犯,你要帶著他進古陽城?”
“你不是法官吧?”喬如意四兩撥千斤,反問了句。
沈確的臉色彆提多難看了。
行臨看著喬如意,“我同意帶你們進來,是因為我要找到葛叔他們一家,這點你是清楚的。怎麼到了你這裡,我就成了要進九時墟的人了?”
喬如意嘴角微微泛笑,沒馬上回答行臨的問題,而是看向魚人有,“起來吧,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麼一跪,黃金可就掉價了。”
魚人有忙從地上爬起來,嘴唇翕動,想說什麼還說不出來,末了隻能帶著哭腔說,“謝、謝謝祖宗……”
喬如意這才與行臨對視,“或許還有我沒參透的地方,誤會了行老闆。”
“想問什麼?”行臨也是聰明。
喬如意,“還是之前的問題,遊光是怎麼形成的?”
“執念。”
“誰的執念?”
“許願人的。”
“許願人都已經完成心願了,怎麼還會有執念?”喬如意連續追問,每個問題都咬得很緊。
行臨笑了,“這纔是你的重點問題吧。”
“不好回答?”
“九時墟都說了,還有什麼不能告訴你的。”行臨道。
身邊的沈確暗自歎氣,眼眶挺澀,喉嚨也有點堵。他不想看見這一切的發生,可就算是行臨,也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生。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會是執棋者,不想都是身在棋局之中。攪弄風雲的向來都是命運,從來不是他們。
“向九時墟許願的人多,同時毀約的也多,他們嘗儘了甜頭,自然就不想失去,便會有了毀約的念頭。許願者一旦毀約就要接受九時墟的懲罰,他們被困九時墟終生痛苦不堪,繼而產生怨恨、憤怒、後悔等情緒,當這些情緒達到極點時就成了執念。”
行臨輕歎一聲,“執念之重產生黑沙暴,能透過時空的限製,從九時墟的世界來到現實世界。黑沙暴是個載體,許願者的執念化作遊光,借著黑沙暴的力量吞噬世人的執念,達到徹底逃出九時墟的目的。”
“有成功逃脫的嗎?”喬如意問。
行臨微微抿了抿唇,再開口時嗓音低沉,“沒有,這種事不能發生。一旦有成功逃脫的,現實世界將會深受其害。”
喬如意瞭然地點了一下頭,看著行臨,微笑,“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我來講講行老闆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