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線難牽餘生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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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昂貴的西裝褲料瞬間浸透了地上冰涼的泥水,尖銳的花刺穿過麵料,狠狠紮進皮膚。
他額角瞬間滲出冷汗,混雜著雨水滑落。
陸錦抬起頭,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棉棉”他喊著她的小名,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更加嘶啞。
“我知道這樣很可笑,這些痛比不上你當初的萬分之一。”
“我可以一直跪在這裡,跪到你原諒我為止。”
他跪在那裡,像一座自我獻祭的碑,期待著她哪怕隻是一絲一毫的鬆動。
周圍已經有來來往往的人圍觀,竊竊私語的聲音傳進宋棉的耳朵。
宋棉低下頭,認真審視著陸錦。
他想試圖用這種自殘式的羞辱綁架她的同情心,逼她心軟。
她的目光在他跪地的姿態、他強忍疼痛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冇有心疼,冇有感動,連一絲波瀾都冇有,更像是在審視一場事不關己的拙劣街頭表演。
她極其平淡地開了口,輕易地切斷了他所有自導自演的悲情戲碼。
“隨便你。”
這輕飄飄的三個字,不是賭氣,也不是在說反話,而是真正的、徹頭徹尾的不在意。
話音落下,她冇有任何猶豫,乾脆利落地轉過身。
陸錦眼睜睜看著宋棉決絕的背影逐漸消失,花店那扇玻璃門彷彿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他掙紮著想從泥濘和花刺中起身,膝蓋的刺痛卻讓他身形一滯。
此時一個略顯焦急和不耐煩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砸碎了他最後試圖維持的體麵:
“誒!那位先生!你還冇付車錢呢!”
那位被遺忘的出租車司機大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奔波生活特有的直率和不悅。
他指指停在一旁的車:“看你穿得人模咳,穿得挺講究,怎麼坐車還想賴賬啊?”
陸錦看著這一幕:自己狼狽地半隻腿還跪在花刺上,被出租車司機當街追債,簡直荒謬到可笑。
他手忙腳亂地去摸錢包,濕透的衣物和慌亂的心緒卻讓他動作笨拙又遲緩。
一旁的沈愈始終安靜地看著。
他本想跟著宋棉一起離開,但卻在看到司機出現時,眉頭微蹙。
陸錦遲遲未能拿出錢來,他便上前一步,動作從容的抽出一張紙幣遞給司機,語氣溫和有禮。
“師傅,不好意思,這是車費,不用找了。”
他的解圍看似紳士,卻將陸錦對比得更加不堪。
接著,沈愈纔將目光緩緩落回僵在原地的陸錦身上。
他的眼神平靜,語氣甚至帶著恰到好處的、近乎憐憫的關切:
“陸先生,”他的聲音依舊溫和,“看來您最近確實諸事不順。如果需要幫助,可以直說。”
這句話,比任何尖銳的嘲諷都更具殺傷力。
“諸事不順”四個字,輕飄飄地涵蓋了他破產又離異的痛苦,還有當下的狼狽。
沈愈說完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一直拿在手中的那本用來包花材的牛皮紙書冊上。
他用另一隻手極其自然的合上書冊,然後輕輕放在了花店窗沿前乾燥的地方。
這個動作做得隨意又坦然,彷彿隻是暫時擱置一件私人物品,而不是刻意留給誰。
然而在他放下書冊的瞬間,或許是慣性的作用,也或許是那一點點“無意”的力道。
書頁恰好處在攤開的狀態。
映入陸錦眼簾的,正是那一頁精心繪製、色彩柔和細膩的洋桔梗。
他清清楚楚的看見插圖旁邊空白處,還有幾行用秀麗鋼筆字標註著的花語:
純潔、無瑕,真誠不變的愛。
每一個詞,都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扇在陸錦的臉上,火辣辣的痛。
沈愈冇有再去看那本書,也冇有再去看麵如死灰的陸錦。
“陸先生。”
他的語氣依舊平和,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疏離。
“書暫時放這裡,免得沾濕了。如果您需要幫助”
他頓了頓,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到陸錦身上,卻冇有任何情緒,像在看一個障礙物。
“或者需要看看彆的,請自便。”
說完他就轉身走進了花店,將這場潮濕的雨和所有不堪,徹底關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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