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無根客 第293章 玄冰淵底,古鏡顯影
玄冰淵底的寒氣似有實質,如無數細針鑽進骨縫,即便林風裹著葉靈以南海火蠶絲混著暖陽玉絮特製的暖甲,指尖仍凍得發麻,連呼吸都帶著白霧,甫一吐出便在唇前凝成細碎的冰晶。淵底冰層泛著幽幽的靛藍色冷光,像沉在深海的星辰,又似無數雙蟄伏在黑暗中的眼睛,靜默地窺伺著闖入者。每一步踩在冰麵上,都能聽到冰層下傳來沉悶的「咕咚」聲,彷彿有龐然大物正順著縱橫交錯的冰縫往上攀爬,帶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往前再走三裡,便是淵底祭壇了。」君無痕的聲音在空曠的冰穀中回蕩,帶著金屬般的冷硬質感。他的溯源劍斜插在背上,劍穗上的琉璃珠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折射出細碎的光,與冰層的冷光交織成斑駁的網。「方纔冰麵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密,從最初的半刻一次,到現在幾乎呼吸間便震一次,恐怕那些以靈脈為食的『冰魄蟲』已經盯上我們了。」
葉靈正蹲在一塊凸起的冰岩旁,指尖戴著薄薄的銀質指套,飛快地拆解著手中的青銅機關盒。盒身層層展開,彈出的細小組裝銅針在她掌心靈活遊走,很快拚成一張巴掌大的微型地圖,上麵用硃砂精準地標著祭壇的位置,周圍則密密麻麻畫著紅色叉號,像一張警示網。「這些叉號對應的都是冰縫的位置,」她指尖點過其中一個最深的叉號,銅針組成的線條隨之亮起,「剛才靈能探測儀顯示,這裡的靈力波動最異常,冰魄蟲的巢穴十有**就在下麵。」
林風低頭看了眼腳下的冰麵,冰層下隱約可見流動的淡紫色光暈,像被凍住的火焰在緩緩燃燒——這是玄冰淵特有的「幽冥紫火」。尋常火焰遇此極寒早已熄滅,唯有這紫火能在冰中存續,卻也最容易吸引以靈火為食的冰魄蟲。他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定海珠,珠身立刻散出溫潤的藍光,暖意順著經脈緩緩遊走,稍稍抵擋住了那幾乎要凍裂靈脈的寒氣。
「先不管蟲巢,」沙禾的骨笛在唇邊輕顫,清越的笛音裹著靈力掃過冰麵,激起一圈圈細密的漣漪,漣漪觸及冰縫便化作冰晶,「祭壇的玄冰古鏡纔是關鍵。古籍上說,『玄冰鏡』以萬年玄鐵為骨、幽冥紫火為魂,能照出千年秘辛,說不定能解開影主殘唸的根源。」她話音剛落,腳下的冰麵突然「哢嚓」一聲裂開細紋,紫火的光暈從裂縫中汩汩湧上來,映得三人的臉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林風反應極快,迅速祭出定海珠。藍光瞬間鋪開成半透明的光盾,穩穩將蔓延的裂縫擋住。盾麵接觸到刺骨的寒氣,立刻凝結出細密的霜花,卻依舊穩固如磐石。「冰魄蟲來了。」他沉聲道,餘光瞥見冰縫中鑽出的細長蟲身——通體雪白,足有手臂長短,口器泛著金屬般的冷光,節肢上還帶著倒刺,這蟲子專以修士的靈力為食,一旦被纏上,靈脈會被啃噬得乾乾淨淨,隻剩一具空殼。
君無痕的溯源劍瞬間出鞘,劍光如銀河傾瀉,精準斬向最先爬上來的幾隻冰魄蟲。劍刃切開蟲身時,沒有血汙濺出,隻有細碎的冰晶散落,落在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碎玉落地。「它們怕火!」他喊道,劍氣在冰麵劃出點點火星,落在蟲群中,果然逼退了後續湧來的蟲群,冰晶蟲身遇火便蜷成一團。
葉靈趁機將手中的機關盒拋向空中,盒子在空中「哢噠」展開,化作一隻半人高的銅製火鳥。火鳥翅膀扇動間噴出金色火焰,在冰麵上燃起一道丈高的火牆,熱浪滾滾,將寒氣逼退三尺。「這『流金火』是用南海金沙混合火龍涎煉的,能燒足半個時辰!」她拍了拍手,又摸出幾個繪著火焰符文的炸藥符,「快趁現在往祭壇衝!」
三人借著火牆掩護,踏著冰麵疾行。林風的定海珠始終懸在頭頂,藍光如傘,將飄落的冰碴和從兩側冰縫偷襲的蟲群一並擋開,光盾上的霜花結了又化,化了又結,始終牢牢護著三人。沙禾的骨笛持續奏響鎮魂調,笛音中的靈力順著冰麵擴散,讓冰魄蟲的動作遲滯了幾分,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潭。而君無痕的劍光則像一道移動的銀白屏障,掃清了正麵襲來的蟲群,劍風淩厲,所過之處冰晶四濺。
越靠近祭壇,冰麵下的紫火就越盛,甚至能清晰看到冰層中凍著不少人形輪廓——那是曆代試圖取玄冰鏡卻失敗的修士,被永遠凍成了冰雕,麵容栩栩如生,眼中還凝固著臨死前的驚恐,有的伸手求救,有的麵露絕望,在火光映照下,影子在冰麵上扭曲,像在無聲地嘶吼,令人頭皮發麻。葉靈忍不住加快了腳步,機關火鳥在前方引路,火焰映得那些冰雕的影子忽長忽短,更添詭異。
「到了。」君無痕突然停步,前方冰穀儘頭立著一座半埋在冰中的石台,石台由整塊墨玉雕琢而成,上麵嵌著一麵一人高的古鏡,鏡麵蒙著厚厚的冰殼,邊緣雕刻的雲紋已被冰棱覆蓋,隻隱約能看出繁複的紋路。祭壇周圍的冰麵異常平整,沒有一道裂縫,顯然是被人以**力強行凍結過,連冰魄蟲都不敢靠近。
林風上前,將定海珠輕輕貼在鏡麵上。藍光緩緩滲入冰殼,發出「滋滋」的融化聲,冰層順著鏡麵的雲紋紋路層層剝落,露出下麵暗青色的鏡體,質地溫潤,竟像玉而非鐵。鏡中沒有映照出三人的身影,隻有一片翻滾的白霧,如同未散的晨靄。
「果然是玄冰鏡。」沙禾的笛音變得低沉悠遠,帶著一絲肅穆,「傳說它以玄冰淵底的萬年玄鐵為鏡骨,以幽冥紫火為鏡魂,能映照出被時光封印的記憶。」她舉起骨笛,指尖凝聚靈力,笛孔中飛出三縷瑩白的靈力,輕輕落在鏡麵上。白霧如同被攪動的池水,漸漸凝聚成模糊的人影。
葉靈屏息盯著鏡麵,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機關盒的邊緣,指節泛白。人影越來越清晰,竟是個身著玄色道袍的青年,麵容俊朗卻帶著陰鷙,與林風有三分相似,正站在一座燃燒的宮殿前,手中握著半塊破碎的玉佩,玉佩上的紋路與林風的定海珠如出一轍。
「是千年前的影主!」君無痕的劍猛地繃緊,劍穗琉璃珠急促地晃動,「他手中的玉佩……和林風的定海珠上的紋路完全一樣!」
林風的心猛地一沉,如墜冰窟。鏡中影主的動作停在碎裂玉佩的瞬間,緊接著畫麵一轉,無數修士倒在血泊中,宮殿的梁柱上刻著歸墟陣的符文,卻被黑色的火焰灼燒得殘缺不全。影主站在屍堆上狂笑,聲音透過鏡麵傳來,帶著穿透骨髓的寒意:「歸墟陣?不過是我為自己鋪的重生路!」
畫麵再轉,影主將半塊玉佩扔進玄冰淵,玉佩沉入冰底時,激起的漣漪中浮現出林風的臉。「待我殘念集齊三魂七魄,自會有人替我重掌九霄……」
「哢嚓!」鏡麵突然裂開細紋,白霧劇烈翻湧,人影瞬間消散。林風下意識伸手去扶鏡麵,卻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拽住,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去,額頭重重撞上鏡體——就在接觸的刹那,無數畫麵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識海:影主被封印前的不甘嘶吼,歸墟陣的真正用途是鎖住影主的魂魄而非平衡靈力,還有……他自己的身世,那個與母親眉眼相似的女子,正將另一半玉佩交給他的畫麵。
「林風!」君無痕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後領,用力將他拉開。此時鏡麵的裂紋已蔓延到邊緣,隨時會徹底碎裂。「彆被鏡魂拖進去!」
林風踉蹌後退,捂著劇痛的額頭,眼前陣陣發黑,識海中殘留的畫麵仍在翻湧。定海珠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藍光,將整個祭壇籠罩,藍光所及之處,冰麵的寒氣竟被逼退,連遠處冰魄蟲的嘶吼聲都戛然而止——它們竟在畏懼定海珠的光芒。
葉靈迅速丟擲所有炸藥符,在祭壇周圍佈下一圈火焰結界,火光熊熊,暫時阻擋了蟲群的腳步:「鏡麵快碎了,我們得趕緊離開!」她的機關火鳥已快燃儘,翅膀的火焰越來越暗,火牆的範圍也在縮小,冰魄蟲的嗡鳴聲正從四麵八方聚攏,如同烏雲壓境。
沙禾的骨笛奏響急促的調子,試圖穩住林風渙散的神思:「彆慌,玄冰鏡已經告訴我們關鍵——影主想借你的血脈重生,這也是他一直盯著你的原因。」
林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定海珠的暖意流遍全身,識海中的混亂漸漸平息,一個念頭清晰起來:歸墟陣的真正用法——不是封印,而是「替換」。
「我們走!」他抓起君無痕的手腕,目光堅定,「去歸墟陣的中樞,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三人衝出祭壇時,冰魄蟲已衝破火牆,黑壓壓的一片如潮水般湧來,節肢摩擦冰麵的「沙沙」聲讓人頭皮發麻。君無痕的劍光在前方劈開一條通路,劍氣縱橫,冰晶蟲身紛紛碎裂;葉靈的機關鳥接連自爆,產生的濃煙暫時阻擋了蟲群的攻勢;沙禾的笛音則如一道無形的線,指引著前進的方向,穿透冰穀的寒風,帶著三人往淵外衝去。
林風回頭望了一眼在蟲群中崩塌的祭壇,玄冰鏡的碎片在紫火中閃爍,像一顆顆墜落的星子,映在他清亮的眼眸中。他握緊定海珠,掌心的溫度越來越高——千年的陰謀,終於要在歸墟陣中做個了斷。
玄冰淵的寒氣依舊刺骨,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身後是緊追不捨的蟲群,前方是未知的命運,可他知道,身邊的人會陪他一起走下去。就像無數次並肩作戰那樣,以無根之身,闖這九霄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