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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無根客 第299章 血藤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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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心穀的沙暴卷著砂礫,像無數把小刀子刮在護體靈光上,劈啪作響。林風眯著眼,拽緊君無痕的衣袖才勉強穩住身形,靈光罩上已被撞出細密的裂紋。他順著君無痕的目光望去,遠處沙丘頂端立著個黑袍人,狂風掀起黑袍邊角,露出裡麵銀白色的裡衣,那料子泛著月華般的光澤——與君無妄水晶棺中那件竟分毫不差。

「是他嗎?」葉靈的機械臂死死扣著戰車扶手,反重力裝置因沙暴衝擊忽明忽暗,投影屏上的熱能影象閃爍不定,「探測顯示沒有生命體征,更像是……用術法驅動的傀儡。」

君無痕突然按住鎖骨處的胎記,那裡的光芒透過衣料在沙地上洇開,化作一串流轉的符文。奇妙的是,狂躁的沙暴像是撞上無形的屏障,竟在他們身前分開一條通路,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岩石。「是『牽魂術』做的傀儡,」他聲音發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用的是我兄長的骨殖。」

林風想起石棺中漸漸透明的身形,心口像被沙粒硌了下:「他們竟連全屍都沒留給他?」

「君家曆代都用至親骨殖煉製傀儡,美其名曰『血脈相護』,實則是怕後人叛逃。」君無痕的佩劍在鞘中不安地輕顫,「你看傀儡手裡的青銅小鈴,那是『鎖魂鈴』——當年兄長就是被這鈴音引去井底的。」

話音未落,黑袍傀儡緩緩轉身。它沒有五官的臉中央突然裂開一道縫,鎖魂鈴隨之響起,清亮的鈴音像淬了毒的針,刺得人靈根發麻。葉靈的機械眼瞬間發出刺耳警報,投影屏上的資料流亂成一團:「快捂耳朵!這鈴音能直接蝕損靈根!」

林風立刻運轉心法壓製靈根的灼痛,餘光卻瞥見傀儡腳下的沙地動了——暗紅的藤蔓正順著戰車履帶往上爬,藤蔓上開著米粒大的小花,花瓣竟是無數細小的牙齒,正隨著鈴音一張一合。

「是『血藤』!」葉靈迅速扔出燃燒彈,火焰在沙地上炸開橘紅色的光團,卻隻燒掉藤蔓表層的薄皮,露出裡麵銀白色的骨節,「這是用修士指骨培育的邪藤,專纏修仙者的靈脈!」

鎖魂鈴音陡然變急,血藤像是被催著長,瘋了似的纏住戰車後輪。反重力裝置發出瀕死的嗚咽,車身猛地一沉,三人差點被甩進沙暴裡。君無痕拔劍斬向血藤,劍鋒劈在藤蔓上,竟被那些牙齒狀花瓣啃出無數細痕,像是被群螞蟻瞬間蛀過。

「它在啃噬法器!」林風祭出定海珠,藍光在血藤周圍凝成水牆。可血藤遇水非但沒退,反而像飲了瓊漿,藤蔓上的牙齒咬得更凶,水牆裡很快擠滿扭動的藤條,像一鍋沸騰的血色麵條。

君無痕突然扯斷頸間玉佩,將指尖血滴在劍刃上。冰魄劍瞬間染上一層赤紅色,靈力波動驟然提升:「林風,借你定海珠的光!」

林風立刻將靈力灌註定海珠,藍光穿透沙暴,如探照燈般打在傀儡身上,照出它黑袍下布滿的細密符文——那些符文閃爍的頻率,竟與君無痕鎖骨處胎記的光芒完全同步。傀儡被藍光照得劇烈顫抖,捏著鎖魂鈴的手開始潰散,露出裡麵森白的指骨,指節處還留著小時候練劍磨出的老繭。

「就是現在!」葉靈的機械臂突然變形,彈出一根極細的合金鎖鏈,精準纏住傀儡手腕,「傀儡核心在心臟位置,藏著塊指骨!」

君無痕的劍順著鎖鏈飛射而出,「噗」的一聲刺穿傀儡黑袍。就在此時,沙暴驟然停歇,狂風卷著砂礫退去,露出澄澈的湛藍天空。傀儡胸口裂開個洞,掉出一塊沾著血絲的指骨,上麵套著隻小巧的銀環——那是君無妄小時候戴的長命鎖,鎖身上刻著的「妄」字被血漬糊了一半,乍看像個「忘」字。

血藤隨著傀儡潰散而枯萎,露出底下沙地刻著的地圖。葉靈的機械臂快速掃描,三維投影在半空展開:「這是『葬魂淵』的地圖!血藤是從淵底爬上來的!」

林風撿起那枚指骨,銀環上的「妄」字被風吹得漸漸清晰。他突然懂了君無妄留在石壁上的話——「弟,毒儘之日,魂歸之時」,哪是要魂歸,分明是想讓弟弟忘了他,獨自好好活著。

君無痕將指骨握緊,鎖骨處的胎記突然灼熱起來,像有團小火苗在麵板下跳動。他望著葬魂淵的方向,那裡的天空比彆處暗了許多,像沉睡著一頭巨獸。

「傀儡黑袍裡還有這個。」林風從殘骸中抽出塊殘破的帛書,字跡被血浸透,隻能辨認出「血藤母株在淵底,需以雙生魂……」

「需以雙生魂獻祭。」君無痕接過帛書,指尖撫過模糊的字跡,「這纔是君家的真正陰謀——用雙生魂養血藤母株,再借母株控製全族靈脈,生殺予奪全憑家主一句話。」

葉靈突然指向葬魂淵上空:「是『食憶鳥』!它們會叼走修士的記憶!」

群黑色的鳥正從陰影中飛出,翅膀展開後竟不是羽毛,而是無數書頁的碎片。最前麵的鳥俯衝下來,尖喙直啄林風眉心。他急忙後仰,還是被啄掉一縷頭發,頭發落在沙地上,瞬間化作隻小蟲子,被血藤殘根迅速吞噬。

「它們在叼能證明君家罪行的記憶!」君無痕拽過林風的手腕往葬魂淵衝,「不能讓它們得逞——我兄長的仇,不能就這麼被抹去!」

葉靈啟動戰車最高速,引擎轟鳴著追上來:「母株怕光!把定海珠的光芒開到最大!」

林風將靈力全部注入定海珠,藍光如同一輪小太陽,照得食憶鳥紛紛墜落,書頁狀的翅膀在空中化作灰燼。他望著君無痕奔跑的背影,發現對方不知何時鬆開了劍鞘,五指張開著,像是怕什麼珍貴的東西從指縫溜走。

葬魂淵的邊緣越來越近,淵底傳來隱約的鐘鳴,調子竟與鎖魂鈴完全相反,低沉而溫和。君無痕突然停步,回頭看了眼林風,胎記的光芒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等下不管看到什麼,彆信。」

林風剛想問為什麼,腳下的沙地突然塌陷。他掉進一個溫熱的洞裡,四周全是跳動的紅光,像是泡在流動的血液中。耳邊傳來無數人的哭喊,仔細聽,竟全是君家曆代修士的聲音,有老人的歎息,有少年的嗚咽,還有嬰兒的啼哭。

「是『血池』!」葉靈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機械臂伸下來想拉他,卻被紅光彈開,「這是用全族靈血養的邪池,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懼!」

林風的眼前果然浮現出幻象:他回到了小鎮,爹孃坐在門檻上包餃子,爹的手背上有塊月牙形的疤——那是他小時候玩火,爹替他擋火苗時燙的。他欣喜地撲過去,可爹孃的臉突然變成黑袍傀儡的模樣,手裡的餃子滾落在地,全化作血藤的種子,鑽進土裡就冒出尖牙。

「彆信!」君無痕的聲音穿透幻象,他不知何時也跳進了血池,劍刃劈向林風身後的影子——那影子裡伸出無數隻手,正抓著林風的靈根往紅光深處拖。

「這是我最怕的事。」林風的聲音有些發顫,「我怕到頭來,連平凡的日子都回不去。」

「我兄長最怕的,是連累我。」君無痕的劍突然爆發出金光,將兩人周圍的紅光撕開一道口子,「但他不知道,我寧願和他一起死,也不想守著個空胎記活一輩子。」

血池突然劇烈晃動,淵底的鐘鳴變得急促。葉靈在池邊大喊:「母株醒了!它在吸血池的靈血!」

林風這才注意到,血池邊緣正滲出白色的根須,上麵掛著無數透明的囊泡。每個囊泡裡都裹著一段記憶:有君無妄教弟弟練劍時,悄悄把劍柄往弟弟那邊推了半寸;有他偷偷給弟弟塞糖,糖紙在袖袋裡硌出的印子;還有最後他往井底跳時,回頭看的那一眼,眼裡全是不捨。

「原來他沒忘。」君無痕伸手去碰囊泡,指尖剛觸到,囊泡就化作光點鑽進他的眉心。他拿起從母株主乾中找到的玉簡,上麵的字跡終於清晰:「雙生魂,非獻祭,乃共生——用血脈相護的溫暖,化掉這千年的戾氣。」

血池的紅光漸漸褪去,露出底下肥沃的黑色土壤。葉靈扔下來一把種子:「是『回春草』的種子!這土壤被靈血養了千年,正好能種!」

林風接過種子撒下去,回春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芽,開出淡紫色的花。君無痕將兄長的指骨埋在花叢下,銀環上的「妄」字被花香熏得徹底清晰,在風裡輕輕晃動。

葬魂淵的陰影徹底散去,露出後麵一片湖泊,湖水清澈見底,倒映著三人的影子。林風忽然發現,君無痕的影子旁邊,多了個模糊的銀白色身影,正對著他笑,像極了水晶棺中少年的模樣。

「他說,這下真的能魂歸了。」君無痕摸著鎖骨處的胎記,那裡的光芒慢慢暗下去,卻在麵板下留下個淺淺的印記,像枚小小的太陽。

葉靈的戰車降落在湖邊,機械臂上的探測儀發出歡快的鳴叫:「檢測到高濃度純淨靈力!這湖水能洗去血藤的蝕痕!」

林風望著湖麵,突然想起剛踏上仙途時,總怕自己無根無憑,像片飄在風裡的葉子。可此刻看著君無痕臉上舒展的眉頭,看著葉靈除錯機械臂時認真的側臉,心裡忽然踏實了——所謂根脈,從不是生下來就有的,是和身邊人一起闖過的險、流過的血、種下的花,慢慢在心裡紮下的根。

湖麵上的水波晃了晃,映出遠處的天空。一群鳥兒正飛過,翅膀上沾著回春草的花瓣,像一場流動的花雨。林風伸手去接,指尖碰到的不是冰冷的空氣,是君無痕遞過來的水囊,還有葉靈塞給他的一顆糖——橘子味的,糖紙皺巴巴的,和他小時候在鎮上雜貨鋪買的那種,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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