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盞滌魂錄 第7章 盲者辯冤
縣衙正堂,森然肅殺。
烏沉沉的“明鏡高懸”匾額高懸梁上,彷彿一隻冰冷的巨眼,俯瞰著堂下的一切。空氣裡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劣質皂角清洗地麵的氣息,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鐵鏽腥氣——那是常年刑訊浸入磚石木料深處的陳腐血氣,此刻與王嬸屍身散發出的死亡氣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茶心被兩個粗壯的衙役按著肩膀,跪在冰涼堅硬的水磨青磚地上。膝蓋硌得生疼,寒氣順著骨髓往上爬。她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素色布裙,在滿堂皂衣和深色公服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單薄和紮眼,如同一朵誤入森羅殿的雪絨花,隨時會被這陰森的墨色吞噬殆儘。
“啪!”
驚堂木炸雷般響起,震得屋梁上的積灰簌簌落下。
“堂下犯婦茶心!”
趙縣丞端坐主位,白淨麵皮上那兩撇八字須因激動而微微顫動,三角眼中寒光如刀,直刺茶心,“人證物證俱在,仵作勘驗結果鑿鑿!王張氏(王嬸)暴斃,手握你滌塵軒‘碧潭飄雪’茶包,其心脈為無形巨力捏碎,死狀奇詭!而那茶包經沸水衝泡,竟顯化汙血邪相,腥氣衝天!分明是你以妖邪之術炮製毒茶,行魘鎮詛咒之事,害人性命!鐵證如山,你還有何話說?速速招供,免受皮肉之苦!若敢狡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哼,人心似鐵非似鐵,官法如爐真如爐!本官勸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字字如冰錐,句句似重錘,帶著官威的森然煞氣,狠狠砸在茶心身上。兩旁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齊聲低吼:“威——武——!”
聲音在空曠的大堂內回蕩,更添幾分陰森可怖。
茶心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趙縣丞的指控,如同天羅地網,將她牢牢困死:茶包是她的,王嬸拿著它死了,茶泡出血,仵作說心臟被捏碎……環環相扣,看似無懈可擊。她抬眼看向趙縣丞,那眼神裡哪有半分為民做主的清明?隻有急於將她定罪、掩蓋什麼的陰鷙和狠厲!
“大人!”
茶心強壓下翻湧的恐懼和委屈,聲音帶著倔強的嘶啞,“民女冤枉!那茶包確是出自小店,但‘碧潭飄雪’製作皆有定規,輔料僅雪芽、茉莉、山泉,絕無邪物!街坊鄰裡皆可作證,此茶售賣已久,從未出過差錯!王嬸之死必有蹊蹺,是有人栽贓陷害!大人明鑒,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豈容魑魅魍魎顛倒黑白?”
她的話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的公堂上激起微弱的漣漪,但旋即被更大的沉默和官威吞沒。
“栽贓陷害?”
趙縣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八字須抖動著,“好一張利嘴!事到如今,還敢巧言令色,攀誣他人?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會招認了!來人!取拶指來!讓她嘗嘗‘十指連心’的滋味!”
“得令!”
胡捕頭獰笑著應聲,從旁邊的刑具架上取下一副烏沉沉的棗木拶子,那粗大的繩索和中間用來收緊的木棍,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他一步步走向茶心,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快意,彷彿已經聽到了那指骨碎裂的清脆聲響。
“慢!”
一個平靜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驟然定住了這即將行刑的肅殺場麵。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投向大堂門口。
玄鑒。
他依舊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手持那根普通的青竹杖,墨玉般的布帶覆眼,隔絕了世間一切光明,也隔絕了這公堂的森然威壓。他就那樣靜靜地立在門檻之外,彷彿一竿從水墨畫中走出的孤竹,風雨不驚,霜雪難侵。
兩名衙役下意識地橫棍阻攔:“大膽!公堂重地,豈容擅闖!”
玄鑒腳步未停,竹杖輕輕一點地麵。
篤。
一聲輕響。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那兩個膀大腰圓、凶神惡煞的衙役,竟像被一股無形的柔和力量推開,不由自主地向兩旁踉蹌了一步,讓開了道路。他們臉上充滿了驚愕和茫然,彷彿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讓開的。
玄鑒步履沉穩,竹杖點在青磚上,發出篤、篤、篤的輕響,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種無形的韻律之上,讓堂上那股壓抑的肅殺之氣莫名地滯澀了一下。
“是你?”
趙縣丞看清來人,三角眼中厲色更盛,幾乎要噴出火來!就是這瞎子,在長街上當眾點破縣衙後堂有異,引來無數猜疑,險些讓他下不來台!“大膽刁民!咆哮公堂,阻撓辦案,罪加一等!來人,給本官拿下!”
胡捕頭立刻丟下拶子,帶著幾個衙役如狼似虎地撲向玄鑒。
玄鑒彷彿未覺那逼近的凶險,竹杖依舊穩穩點地,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大人何必心急?真金不怕火煉,真理不懼人言。此案疑點重重,草草定罪,豈非令真凶逍遙法外,令逝者九泉難安?草菅人命者,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他微微側首,墨玉布帶彷彿“看”向胡捕頭腰間,“胡捕頭,你腰間水囊,今晨所汲西山寒泉,清冽甘甜,可惜沾染了三分戾氣,恐壞了心性。”
胡捕頭前衝的身形猛地一滯,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水囊,臉上驚疑不定——這瞎子,連他水囊裡裝的什麼水都知道?!
趙縣丞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一派胡言!此案鐵證如山,何來疑點?你這妖言惑眾的妖人,莫非想包庇這妖女不成?”
“鐵證?”
玄鑒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冷峭如冰,“大人所指‘鐵證’,便是那泡出汙血的茶包?”
“哼!那杯邪物,眾目睽睽,難道有假?”
趙縣丞聲色俱厲。
“邪物不假,但炮製邪物者,卻未必是這丫頭。”
玄鑒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大人可知‘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術?”
他竹杖輕輕一點地麵,如同畫師提筆點墨:“那茶包封口火漆完好無損,表麵看確是原物,此為‘移花’。然則,隻需在茶包封口之後,以極細的‘引魂針’刺入寸許,將蠱種悄無聲息地送入其中。針孔細若蚊蚋,肉眼難辨,即便仵作細查,若非刻意尋那針眼,也極易忽略。此乃‘接木’!”
“蠱種?”
堂上眾人皆是一驚,連趙縣丞眼中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不錯。”
玄鑒微微頷首,聲音如同寒泉流淌,清晰而冰冷地剖析著那駭人的手段,“此蠱名為‘噬心蠱’,其卵細小如塵,無色無味。一旦混入茶中,遇沸水即醒,化無形之體,循血脈入心竅,聚則成爪,捏心碎脈,噬魂奪魄!故死者心脈呈粉碎狀,卻無半分外力傷痕!此等殺人於無形,嫁禍於千裡之毒計,端的是陰狠刁毒,天衣無縫!”
他的話語如同揭開了地獄的一角,將那血淋淋的恐怖手段**裸地展現在眾人麵前。堂上衙役們臉色發白,握著棍棒的手心沁出冷汗。茶心更是聽得渾身發冷,若非玄鑒道破,她縱有百口也難辨清白!
“荒謬!”
趙縣丞猛地一拍驚堂木,試圖壓下心底那絲不安,“蠱種之說,虛無縹緲!你空口白牙,有何證據?莫非想憑這些怪力亂神之語,混淆視聽,為這妖女開脫?”
“證據?”
玄鑒微微抬頭,墨玉布帶“看”向趙縣丞的方向,唇角那抹冰冷笑意更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此蠱性烈嗜血,需時時以精血喂養,尤以辰巳之交,陰陽交替之時,最為躁動難耐。其躁動時,其聲如幼蠶噬桑,細微卻尖銳,常人難聞,然對耳力敏銳者,卻如洪鐘貫耳,清晰可辨!”
話音未落,玄鑒猛地側耳,彷彿在傾聽著某種常人無法捕捉的聲息。
此時,日頭漸高,熾烈的陽光穿過高窗,斜斜地投射在冰冷的地麵上,光柱中飛舞的塵埃都清晰可見。正是辰時已儘,巳時初臨的陰陽交替之刻!
玄鑒的麵色驟然一凜,原本平靜無波的氣息瞬間變得銳利如刀鋒出鞘!他手中的青竹杖猛地抬起,並非指向堂上的縣丞,也非指向堂下的茶心,而是如同精準的羅盤指標,遙遙指向大堂後側——通往縣衙後堂的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門!
一股無形的氣勢,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大堂內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壓縮,又猛地炸開!頭頂那“明鏡高懸”的匾額,竟微微震顫起來,落下簌簌灰塵。
“大人!”
玄鑒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九霄龍吟,帶著穿雲裂石、直指人心的力量,狠狠撞碎了公堂的沉寂!
“你口口聲聲問我要證據?”
“這證據——”
“就在你縣衙後堂!”
“就在此時此刻!”
“就在那幕後真凶的袖中竹筒之內!”
“聽!”
他猛地閉口,整個大堂陷入一片死寂般的絕對寂靜,落針可聞!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
彷彿為了印證他那石破天驚的話語——
“嘶——嗡——!”
一陣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如同無數細小毒蟲在瘋狂啃噬著桑葉的尖銳嘶鳴聲,帶著令人頭皮炸裂、骨髓生寒的邪惡韻律,隱隱約約、卻又無比真實地穿透了那厚重的雕花木門,從縣衙幽深的後堂方向傳來!
那聲音!那蠱蟲的嘶鳴!
趙縣丞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慘白如紙!八字須劇烈地抖動起來,三角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被徹底戳穿的恐慌!他猛地從太師椅上彈起半身,手指顫抖地指向後堂方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胡捕頭更是如遭雷擊,他常隨縣丞出入後堂,對那個位置太熟悉了!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分明是縣丞老爺平日裡小憩品茗的內室!他看向玄鑒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妖魔!
堂上衙役們一片嘩然,恐懼像瘟疫般蔓延開來!原來真凶真的在縣衙之內?!就在後堂?!這瞎子…這瞎子竟然真能聽到?!
“不!不可能!妖言惑眾!妖言惑眾!”
趙縣丞終於從巨大的驚駭中回過神,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是他!是這瞎子施展的妖法!快!快給本官拿下!亂棍打死!就地正法!”
他已經徹底亂了方寸,恐懼和憤怒衝垮了理智,隻想立刻將眼前這個揭穿一切的可怖瞎子徹底毀滅!
“嗆啷啷——!”
所有衙役的腰刀在這一刻儘數出鞘!冰冷的寒光如同突然炸開的雪浪,刺目的鋒芒瞬間割裂了大堂內昏暗的光線,凜冽的殺氣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被圍在中心的玄鑒!
刀光如雪!殺機沸騰!十數柄鋼刀織成一片死亡之網,從四麵八方朝著玄鑒兜頭罩下!刀風呼嘯,勁氣迫麵,眼看就要將他瘦削的身影徹底絞碎!
“先生小心!”
茶心失聲驚呼,心臟幾乎跳出胸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玄鑒動了!
他並未後退,也未閃避,彷彿早已預知了這刀網的軌跡。覆眼的墨玉布帶之下,似乎有更銳利的光在凝聚。他手中的青竹杖,並非硬抗刀鋒,而是以一種玄奧難言的軌跡,閃電般地在身前虛空點出!
篤!篤!篤!篤!篤!
五點!快如疾風驟雨!
竹杖點落的瞬間,空氣彷彿被投入石子的湖麵,蕩漾開五圈肉眼可見的、極其細微的青色漣漪!那漣漪無聲擴散,精準無比地撞上了衝在最前麵的五柄鋼刀的刀身!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五柄勢大力沉、足以斬金斷鐵的鋼刀,在接觸到那青色漣漪的刹那,竟如同劈入了粘稠無比的膠水之中,速度驟然銳減!持刀的衙役們隻覺得一股巨大而柔韌的粘滯之力順著刀身傳來,手臂痠麻,虎口劇震,彷彿一刀砍在了水中千年巨木的樹心之上,難進分毫!
“嗡——!”
五柄刀同時發出不堪重負的震鳴!刀身劇烈震顫,幾乎脫手而出!
就在衙役們舊力已竭、新力未生的電光石火之間,玄鑒的身影動了!他如同鬼魅般,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從五柄遲滯的刀鋒縫隙中滑了出去,青衫飄動,帶起一縷清風。
他的目標,赫然是那緊閉的、通往縣衙後堂的雕花木門!
“攔住他!”
趙縣丞目眥欲裂,發出驚恐欲絕的嘶吼!
胡捕頭反應最快,他離門最近,眼見玄鑒直撲而來,眼中凶光暴漲,也顧不得許多,手中鋼刀化作一道匹練寒光,帶著惡風,朝著玄鑒的後心狠狠劈去!這一刀又快又狠,顯然用上了真功夫,是要將玄鑒立斃當場!
“背後傷人,小人行徑!”
玄鑒冷哼一聲,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他並未回頭,前衝之勢不減,隻是手中的青竹杖如同靈蛇般反手向後一撩!
“鐺——!”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
胡捕頭那勢在必得的一刀,竟被那看似脆弱的青竹杖精準無比地點在了刀身最不受力的側麵!一股沛然莫禦的螺旋勁力順著刀身狂湧而入!
胡捕頭隻覺得一股大力猛地一擰一扯,整條右臂瞬間失去知覺!那柄精鋼打造的腰刀再也把持不住,“嗚”地一聲脫手飛出,打著旋兒,“奪”地一聲深深釘在了大堂一側的朱漆柱子上,刀柄兀自嗡嗡震顫不止!
“呃啊!”
胡捕頭慘叫著踉蹌後退,捂著自己酸軟無力的右臂,看著玄鑒的眼神充滿了驚駭,如同白日見鬼!這瞎子…好可怕的身手!
玄鑒卻已趁著這一阻的空隙,鬼魅般掠至那厚重的雕花木門前!他並未去推門,而是再次抬起了那根彷彿蘊藏著無儘玄機的青竹杖!
“哢嚓嚓——!”
竹杖頂端,一道細微卻刺目的青色電光驟然迸發,如同靈蛇吐信,瞬間擊中門栓!
轟隆!
一聲巨響,那粗壯的門栓應聲而斷!厚重的木門在巨力撞擊下向內猛然洞開!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後堂的景象,瞬間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光線比正堂稍暗,陳設雅緻。一張紫檀木茶案旁,一個身著錦袍、麵皮同樣白淨、眼神卻比趙縣丞更加陰鷙深沉的中年男子,正端著一隻精緻的白瓷茶杯,僵立在原地。他顯然聽到了前堂的混亂,正準備起身檢視或逃離,卻沒想到門竟被如此暴力地撞開!
此人,正是本縣縣丞的同胞兄弟,趙縣尉!亦是趙縣丞口中那位“精通南疆異術”的“貴客”!
此刻,趙縣尉臉上的從容早已蕩然無存,隻剩下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左手端著茶杯,右手正下意識地探向自己左袖之中!
而就在他左袖袖口,一截溫潤的碧玉竹筒,露出了一小半!那竹筒表麵刻滿細密的詭異符文,此刻正伴隨著一陣陣急促而尖銳的“嘶——嗡——!”聲,在他袖中劇烈地、瘋狂地顫動著!彷彿裡麵關押著什麼嗜血的凶獸,急於破籠而出!那聲音,與玄鑒先前所描述、眾人隱約聽到的蠱蟲嘶鳴,一模一樣!
“嘶——嗡——!嘶——嗡——!”
那聲音失去了木門的阻隔,在死寂的後堂和前堂之間瘋狂回蕩,如同地獄的喪鐘,敲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鐵證如山!活生生的鐵證!
“是…是他!”
“那竹筒!那聲音!”
“真凶!真凶在縣衙後堂!”
“趙縣尉?!”
堂上衙役們一片嘩然,震驚、恐懼、難以置信的目光齊刷刷地釘在趙縣尉身上!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平日裡道貌岸然的縣尉老爺,竟然就是炮製邪蠱、害死王嬸的真凶?!
趙縣尉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怨毒地掃過撞破他秘密的玄鑒,又狠狠剜了一眼麵無人色的趙縣丞,顯然在責怪他未能阻止這一切。
“妖人!毀我寶蠱!壞我大事!納命來!”
趙縣尉眼中凶光暴漲,知道事情徹底敗露,再無轉圜餘地!他猛地將手中茶杯狠狠砸向玄鑒麵門,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入左袖,一把抓住了那根瘋狂震動的碧玉竹筒!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瘋狂的猙獰,猛地將竹筒朝向玄鑒,口中急速念動邪異咒語!
“不好!他要放蠱!”
玄鑒厲聲示警!
話音未落——
“噗!”
一聲悶響!
那碧玉竹筒的塞子猛地被一股巨力從內部衝開!
一團濃鬱得化不開的、如同墨汁般的黑霧,帶著刺鼻的血腥和屍臭,如同炸開的毒瘴,瞬間從竹筒口噴湧而出,直撲玄鑒!黑霧之中,無數細小的、閃爍著暗紅血光的蟲影瘋狂湧動,發出震耳欲聾、令人神魂欲裂的“嘶嘶嗡嗡”聲!彷彿有億萬隻饑餓的毒蟲在同時尖嘯!
毒蠱黑霧,遮天蔽日,噬魂奪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