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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盞滌魂錄 第25章 叛名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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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語雲: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血雨敲打著殘破的窗欞,如同千萬隻冰冷的手指在焦躁地彈撥。滌塵軒內,油燈的火苗在穿堂而過的腥風中劇烈搖曳,將三道人影扭曲地投射在布滿裂痕的牆壁上,如同皮影戲中掙紮的困獸。

南宮翎站在搖曳的光影邊緣,手中的妖刀“血瞳”斜指地麵。刀身不再嗡鳴,刀鍔上那雙琥珀黃的豎瞳半闔著,透出一種死寂般的疲憊,如同主人此刻的心境。暗紅的血絲在冰冷的玄色刀身上緩緩遊移,如同凝固的淚痕。他身上冰冷的鎮妖司玄甲,被血雨浸透,更添幾分沉重與陰鬱,那張曾冷峻如刀削的臉龐,此刻隻剩下被徹底掏空後的灰敗。唯有那雙眼睛,深處還燃燒著一點未熄的、被至親徹底背叛後的、近乎瘋狂的火焰。

“鎮妖司副指揮使,南宮烈…”

南宮翎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生鏽的鐵器上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從齒縫間擠出,“我的…好父親。”

他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充滿無儘諷刺與絕望的慘笑,“他已佈下天羅地網。此城…不,此州境內,所有鎮妖司所屬,接到的唯一鐵令…”

他猛地抬頭,赤紅的眼眸死死鎖定被茶心攙扶著的玄鑒,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痛苦、掙紮、最後化為一種近乎殘酷的決絕,“——擒殺叛逆玄鑒,及其同黨!死活不論!凡有抗命者…視為叛逆,同誅!”

他頓了頓,目光艱難地轉向臉色蒼白的茶心,那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但迅速被更深的寒意覆蓋:“他…知道你們拿到了第二件茶器。更知道你們身上有他要的東西…或者說,他主子要的東西。”

他口中的“主子”二字,咬得極重,帶著刻骨的恨意與嘲弄。“我若抗命…”

南宮翎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被無形枷鎖勒緊咽喉的窒息感,“不僅我死,所有與我相關者,南宮家旁支…甚至我母親的母族…都將被連根拔起,雞犬不留!而她——”

妖刀“血瞳”的刀尖,如同毒蛇吐信,猛地抬起,帶著刺骨的殺意,直指茶心的咽喉!刀尖距離她的麵板,不過三寸!冰冷的刀氣激得茶心頸後寒毛倒豎,腰間滌塵佩應激般碧光暴漲!

“——必死無疑!就在今夜!就在此刻!”

南宮翎的吼聲如同受傷野獸最後的咆哮,在死寂的茶軒內炸開,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他死死盯著玄鑒,那雙赤紅的眼眸裡,痛苦與瘋狂的火焰交織燃燒,幾乎要將他自己也焚成灰燼,“跟我回鎮妖司!這是你們…也是我…唯一的生路!”

茶心感到玄鑒枯瘦的手臂在她掌中微微一顫。她猛地抬頭,迎向南宮翎那雙燃燒著痛苦與瘋狂的眼睛,沒有絲毫退縮:“南宮翎!你爹是屠戮同袍、弑妻嫁禍的豺狼!你還要做他手中的刀嗎?!”

“閉嘴!”

南宮翎厲聲咆哮,妖刀“血瞳”猛地向前遞進一寸!刀鋒上冰冷的死亡氣息幾乎要刺破滌塵佩的碧光!他額頭青筋暴跳,呼吸粗重,“我沒有選擇!你們更沒有!跟我走!否則…”

他眼中最後一絲掙紮似乎也要被那名為“家族”和“責任”的沉重枷鎖徹底碾碎,隻剩下野獸般的凶戾。

“否則,便要手刃故友之子,再添一筆血債?”

玄鑒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平靜得如同古井深潭,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瞬間壓下了南宮翎狂暴的氣勢。

盲眼老人輕輕掙脫了茶心的攙扶。他那枯槁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種閱儘滄桑後的疲憊與一種洞穿人心的深邃。他微微側頭,彷彿在“看”著南宮翎手中那柄殺意凜然的妖刀,又彷彿穿透了刀身,看到了更深處那個被逼到懸崖邊緣、痛苦掙紮的靈魂。

“你爹南宮烈,心比墨黑,手段酷厲如修羅。”

玄鑒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鼓點敲在南宮翎的心坎上,“但他生養你三十載,總該留給你…一點真正屬於‘南宮翎’的東西,而非他南宮烈強加給你的‘刀’。”

話音未落,玄鑒那隻枯瘦如鷹爪的手,緩緩探入了他那件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舊麻衣深處。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莊重,彷彿在取出一件塵封已久的聖物。油燈昏黃的光線落在他手上,映照著掌中靜靜躺著的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羽毛。

一根長約三寸,通體呈現著一種奇異、純淨的、宛如初雪映照晨曦般的霜白色羽毛。羽毛的根部,還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早已乾涸的暗褐色痕跡,如同凝固的淚珠。更引人注目的是,羽管靠近根部的細絨上,用極細的、幾乎難以辨認的墨線,精心描繪著一枚小巧玲瓏、栩栩如生的青色翎羽圖案!

核心衝突:信物現世,白羽青翎,塵封記憶撼心門!

當這根霜白色的羽毛暴露在搖曳燈下的瞬間——

“嗡——!”

南宮翎手中那柄殺意騰騰的妖刀“血瞳”,竟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低沉而充滿驚悸的悲鳴!刀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玄色的刀體上,那些如同活物般緩緩遊移的暗紅血絲,像是遇到了天敵,猛地收縮、凝固!刀鍔上那雙一直半闔的琥珀黃豎瞳,此刻驟然睜開到極限!瞳孔深處那兩點深紅血芒瘋狂閃爍,卻不再是嗜血的興奮,而是透出一種難以置信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恐懼與…茫然!

這根羽毛,像一把無形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南宮翎記憶深處一道被鐵水澆築、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閘門!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幼獸哀鳴般的痛哼,從南宮翎的喉嚨深處擠出。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持刀的右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連帶著整個妖刀都發出“嗡嗡”的哀鳴。他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赤紅眼眸,此刻瞳孔驟然放大,如同在烈火中投入了寒冰,瞬間凝固!無數破碎的光影在他眼前瘋狂閃爍、衝撞!

?

記憶的碎片轟然炸開:

?

刺骨的寒風呼嘯著刮過光禿禿的梧桐枝椏。

一個瘦小的、約莫五六歲的男孩(幼年南宮翎),隻穿著單薄的夾襖,蜷縮在鎮妖司後院冰冷的石階上,凍得瑟瑟發抖。小臉上滿是汙痕和未乾的淚跡。他剛剛因為試圖偷偷練習家傳的“斬龍訣”基礎式,不慎摔碎了父親南宮烈珍視的一方硯台,被盛怒之下的父親罰跪在寒風之中。恐懼、委屈、還有對父親威嚴的深深畏懼,像冰冷的針紮在他幼小的心上。

?

就在這時,一片溫暖輕柔的觸感,帶著淡淡的、如同初雪般純淨的氣息,落在了他凍得通紅的小手上。

男孩驚愕地抬頭。一個穿著樸素青色布裙的溫婉女子(南宮翎生母,柳氏)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她眼中噙著心疼的淚光,蹲下身,用凍得同樣冰涼卻無比溫柔的手,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痕和汙垢。她解下自己頸間唯一值錢的一條素色圍巾,裹住孩子凍僵的小手,然後將一樣東西,小心翼翼地塞進男孩冰冷的掌心。

?

男孩攤開手掌——掌心靜靜躺著的,正是一根霜白色的羽毛!

羽毛的根部,還帶著一絲新鮮的、如同硃砂點染的暗紅——那是母親為他擦拭傷口時,不小心被男孩衣襟上尖銳的線頭劃破指尖留下的血痕!

?

“翎兒不哭…”

母親的聲音溫柔得像春日融化的雪水,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輕輕流淌在寒風裡。她指著男孩掌心那根白羽,指尖在羽管上那枚她自己精心描繪的、小小的青色“翎羽”圖案上輕輕摩挲,“你看,這是娘在山裡撿到的,聽說是青鸞神鳥飛過時掉落的…很稀罕的。娘在上麵畫了你的名字。”

?

她的聲音低柔而堅定,彷彿要將所有的勇氣都灌注給懷中的孩子:“翎兒,記住孃的話。做人…要像這白羽一樣乾淨,像這青翎一樣挺直!就算天塌下來,脊梁骨也不能彎!心…更不能臟!這是咱做人的根本…比南宮家的刀,比鎮妖司的權…都重要!記住了嗎?”

寒風捲起母親的青絲和衣袂,她看著男孩的眼神,充滿了無儘的憐愛與期盼。

?

男孩緊緊攥著那根帶著母親體溫和血痕的羽毛,用力點頭,將母親的話語和那白羽青翎的模樣,深深烙印在靈魂最深處。

“娘…”

一聲極其微弱、帶著無儘孺慕與巨大悲痛的呼喚,如同夢囈般從南宮翎顫抖的唇間逸出。那根霜白的羽毛,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抽搐!妖刀“血瞳”在他手中發出越來越淒厲的哀鳴,刀身上的暗紅血絲瘋狂扭動,彷彿在抵抗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他高大的身軀佝僂下來,如同承受著萬鈞重壓,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與冰冷的血雨混在一起,沿著堅毅卻布滿裂痕的臉頰滑落。

玄鑒空洞的眼窩彷彿“看”著南宮翎靈魂深處的劇烈掙紮。他枯瘦的手指拈著那根霜白羽毛,如同拈著一縷隨時會消散的魂魄。在南宮翎心神失守、妖刀悲鳴的間隙,他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

“嗒。”

一聲輕若蚊蚋的微響。

那根承載著母親遺願與純淨初心的霜白羽毛,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著,輕盈地、精準地、悄無聲息地——落入了茶心身旁茶台上,那杯剛剛為她壓驚而泡、還氤氳著溫熱氣息的“碧潭飄雪”茶湯之中!

翠綠的茶湯微微蕩漾,幾片舒捲的潔白茉莉花浮沉其中,宛如碧潭映雪。那根霜白的羽毛,靜靜地漂浮在茶湯中心,根部那抹凝固的暗紅血痕在溫潤的茶水裡微微暈開,羽管上那枚小小的青色翎羽圖案,在燈光水影映照下,顯得格外清晰,如同不滅的烙印。

“南宮家的小子。”

玄鑒的聲音蒼老而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力量,直擊南宮翎混亂不堪的心神核心,“你爹南宮烈,用謊言和背叛鑄了你的刀,餵了你的血瞳,蒙了你的眼,汙了你的心,讓你成了他手中染血的利刃。”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振聾發聵的決絕,如同古刹晨鐘,轟然撞向南宮翎搖搖欲墜的信念壁壘:“今日,老夫便借你母親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點念想,為你泡這杯‘碧潭飄雪’!”

玄鑒猛地抬手,枯瘦的手指遙遙指向那杯漂浮著白羽的茶盞,聲音如同雷霆,在南宮翎混亂的識海中炸開:

“喝了它!讓這茶湯滌蕩你滿心的塵垢,照見你魂魄的本源!看看那裡麵,到底還剩幾分你母親當年拚死也要護住的——‘乾淨’與‘挺直’!看看你那顆心,是否真如你手中妖刀一般,被那南宮烈的毒血,徹底浸染得汙濁不堪!忘了‘白羽青翎’的初心?!”

“喝下這杯茶!看看你到底…還是不是柳茹芸的兒子——南宮翎?!還是隻是一個被南宮烈馴服了三十年的…殺人工具!”

情感抉擇:血茶照魂!母之遺願與父之枷鎖的生死審判!

“轟——!”

玄鑒的話語,如同九天落下的神罰之雷,狠狠劈在南宮翎那早已布滿裂痕的心防之上!他腦海中母親溫柔卻充滿力量的話語(“做人…要像這白羽一樣乾淨,像這青翎一樣挺直!…心…更不能臟!”)與父親南宮烈冷酷無情、充滿權欲與血腥的影像(背後捅刀玄鑒、毒殺母親嫁禍、下達滅口令)瘋狂地衝撞、撕扯!

“啊——!!!”

南宮翎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他雙手猛地抱住頭顱,十指深深插入如墨的發間,指甲幾乎要摳進頭骨!妖刀“血瞳”“哐當”一聲脫手墜落,砸在冰冷的地麵上,刀鍔豎瞳中的血芒瘋狂閃爍,發出絕望的悲鳴。他高大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反複捶打,痛苦地佝僂、扭曲、痙攣!來自父親“血瞳”妖刀的力量反噬,與來自靈魂深處母親遺願的撕扯,將他活生生置於地獄的油鍋之中煎熬!

他猛地抬頭,赤紅的雙眼死死盯住茶台上那杯漂浮著霜白羽毛的“碧潭飄雪”!那杯茶,在搖曳的燈下,在窗外血雨敲打的背景中,彷彿成了一個旋轉的、散發著致命吸引力的深淵!又像是一麵能照透靈魂汙穢的魔鏡!

“娘…爹…”

南宮翎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囈語,眼神渙散而狂亂,一步步,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的傀儡,踉蹌著、掙紮著、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朝著那杯茶走去。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信念和徹骨的痛苦之上。

茶心緊張地看著一步步逼近的南宮翎,又擔憂地看向玄鑒。玄鑒微微搖頭,枯瘦的手指按在青竹杖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裂紋密佈的杖身發出細微的呻吟,顯然剛才那番蘊含精神衝擊的話語,也消耗了他巨大的心力。他空洞的眼窩“凝視”著那杯浮羽清茶,神色凝重無比。

終於,南宮翎走到了茶台前。他顫抖著伸出右手,那隻曾握緊“血瞳”妖刀斬殺無數妖邪的手,此刻卻抖得像風中落葉。他猛地一把握住那盞溫熱的茶杯!滾燙的杯壁灼痛了他的掌心,他卻渾然不覺。

杯中,霜白的羽毛靜靜漂浮,根部的暗紅血痕在溫熱的茶水中微微暈染開,如同滴入清水的一滴墨,更如同…一滴沉入深淵的血淚。那枚小小的青色翎羽圖案,在茶湯的浸潤下,顯得越發靈動,彷彿隨時會振翅飛出。

“娘…翎兒…錯了…”

一聲帶著無儘悔恨與痛苦的嗚咽,從南宮翎喉嚨深處擠出。他閉上赤紅的雙眼,如同一個即將溺斃的人抓住最後的浮木,又像一個虔誠的信徒進行一場獻祭般的儀式,仰起頭——

將那杯混合著母親遺物、承載著玄鑒靈魂拷問的“碧潭飄雪”,連同那根霜白的羽毛,一起狠狠灌入喉中!

意象迴圈:白羽浮沉映初心,血雨如淚洗鉛華!

“咕咚…咕咚…”

茶水混著羽毛湧入咽喉的聲音,在死寂的茶軒內顯得格外清晰。就在茶湯入喉的刹那——

“嗡!!!”

南宮翎體內,那柄跌落在地的妖刀“血瞳”,彷彿感受到了某種滅頂之災的降臨,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充滿恐懼與絕望的尖銳嘶鳴!刀身劇烈震顫,玄色刀體上的暗紅血絲如同被點燃般瘋狂扭動燃燒,散發出刺鼻的焦臭!刀鍔上那雙琥珀黃豎瞳瞬間被洶湧的血色徹底淹沒,兩點深紅血芒暴漲到極限,幾乎要破瞳而出!

而南宮翎本身——

“呃…呃啊——!!!”

他猛地扔掉空掉的茶杯,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從內部狠狠撕扯,瞬間弓成了蝦米!一股極其詭異的、暗紅色的光芒,不受控製地、猛地從他身體內部爆發出來,瞬間籠罩全身!那不是妖刀“血瞳”的凶戾血芒,而是一種更深沉、更汙濁、彷彿沉澱了無數罪孽與怨毒的——罪孽血光!

在這濃稠如血的罪孽光芒籠罩下,南宮翎痛苦地抬起頭,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他的瞳孔,消失了!

或者說,被一種純粹到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淵般吞噬一切的赤紅所徹底占據!

“嗬…嗬…”

非人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從他喉嚨裡擠出。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動著脖頸,那雙赤紅得如同地獄岩漿的眼眸,帶著一種洞穿虛妄、燃燒靈魂的恐怖力量,掃過滿臉驚駭的茶心,最終死死地“釘”在了玄鑒身上!

玄鑒枯瘦的身軀猛地一震!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凝重的神色,甚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他那空洞的眼窩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彷彿在南宮翎那雙赤紅眼眸的注視下,“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正在其背後顯現!

茶心順著南宮翎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他身後——

什麼都沒有!

隻有布滿裂痕的牆壁,搖曳的燈光,窗外無儘的血雨…

然而,在南宮翎那雙被血茶徹底點燃、燃燒著罪孽與真相的赤紅瞳孔深處,倒映出的景象卻絕非空牆!

那是一片扭曲、晃動、如同水波倒影般的詭異畫麵:

?

背景依舊是鎮妖司那間冰冷、壓抑的南宮家內室。

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冰冷與權欲。

?

畫麵中央,一個穿著華貴錦袍、身形挺拔、麵容與南宮翎有六七分相似卻更顯威嚴冷酷的中年男子——正是南宮烈!

他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貪婪、焦躁與殘忍的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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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南宮烈身前的地上,一個身著素雅青裙的女子(南宮翎生母柳氏)痛苦地蜷縮著,臉色青紫,嘴角不斷溢位黑色的血沫!她的眼神充滿了痛苦、難以置信以及對眼前惡魔的深深絕望!

她掙紮著,一隻手無力地伸向虛空,彷彿想抓住什麼,最終卻頹然落下。

?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柳氏痛苦抽搐的身體上方,竟然懸浮著一個半透明的、與南宮烈一模一樣的虛影!

那虛影的手,正死死地扼住地上柳氏的咽喉!虛影臉上的獰笑,與下方實體南宮烈的表情,如出一轍!

?

“不識抬舉的賤人!敢阻我大計!柳家…哼,遲早也是囊中之物!”

南宮烈(虛影)的聲音陰冷如毒蛇,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殺意,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入觀看者的靈魂!

?

“翎兒…我的翎兒…彆…彆變成你爹…”

地上垂死的柳氏,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朝著門口的方向(那裡彷彿站著一個虛幻的、幼小的南宮翎身影),發出微弱卻充滿無儘悲憫與絕望的泣血呼喚!她的目光穿透了生死,穿透了虛妄,直直地“望”進了此刻正燃燒著赤紅雙眸的、現實中的南宮翎的眼底!

卷終鉤子:血眸燃魂!弑母幻象現,妖刀共鳴指向生父!

“不——!!!!!!!!!!!!!!!”

一聲混合著天地間最極致痛苦、最深重絕望、最刻骨仇恨、最徹底瘋狂的慘嚎,如同受傷的遠古凶獸瀕死的咆哮,猛地從南宮翎的胸腔深處炸裂開來!這聲音蘊含著無法想象的力量,甚至壓過了窗外的血雨驚雷!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道滾燙的、暗紅色的、帶著濃烈腥臭與汙濁氣息的血箭,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從內部強行擠壓而出,猛地從南宮翎的雙眼、雙耳、鼻孔以及口中——狂噴而出!

七竅流血!罪血焚身!

妖刀“血瞳”在地上瘋狂震顫,發出刺耳欲聾的共鳴尖嘯,刀鍔豎瞳中的血芒隨著南宮翎的七竅噴血而暴漲,直衝屋頂!一股比之前巷戰中更恐怖、更純粹的、帶著毀天滅地般複仇意誌的深淵氣息,從南宮翎那浴血的身軀中,如同火山爆發般轟然席捲開來!

他緩緩抬起沾滿汙血的臉龐,那雙徹底被赤紅罪火焚燒的瞳孔,如同地獄的入口,越過身前的玄鑒和茶心,死死地“釘”向窗外——那血雨滂沱、鎮妖司所在的方向!

窗外,一道無聲劃破雨幕的慘白閃電,驟然照亮了不遠處屋頂上——幾個如同壁虎般緊貼瓦麵、手中勁弩已悄然對準滌塵軒窗欞的黑色身影!

殺機,在南宮翎徹底爆發的深淵氣息與血蛟將出的末世凶威雙重壓迫下,已如繃緊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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