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潮月行 第5章 宴無好宴與妖女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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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曲無心這朵帶刺的、並且明顯要黏上來的嬌花，玉欽感到一陣無力。打又不好打，趕又未必趕得走，師尊的教誨在耳邊迴響，但眼下這情況，似乎虛與委蛇、探聽虛實纔是上策。
他暗自吸了口氣，壓下心頭那點不耐，對一旁手足無措的掌櫃溫和道：“掌櫃的，麻煩重新安排一桌酒菜，算在我賬上。”
然後，他轉向曲無心，鬥笠微傾，算是致意：“曲姑娘方纔仗義執言，玉某感激。若不嫌棄，便請一通用些飯菜，聊表謝意。”
李清源和蘇曉曉都有些訝異地看了玉欽一眼，但出於信任，並未出聲反對。
曲無心卻是眼睛一亮，笑得越發燦爛，毫不客氣地就在玉欽身邊的空位坐下了，還順手把凳子往玉欽那邊挪了近半尺：“不嫌棄不嫌棄！玉公子請客，就算是粗茶淡飯，那也是珍饈美味呀！”
她說話時，眼波流轉，幾乎要黏在玉欽的鬥笠上，彷彿想用目光把那層麵紗燒穿。
掌櫃的如蒙大赦，連忙吩咐夥計以最快速度撤換杯盤，重新上菜。不多時，一桌比之前更加豐盛的酒菜擺了上來，香氣四溢。
四人重新落座，氣氛卻比剛纔三人時微妙了十倍。玉欽默默摘下了鬥笠，畢竟在桌上吃飯還戴著，顯得太過怪異，也失禮於人。當他那張驚世容顏再次顯露時，連早有心理準備的曲無心都呼吸微微一滯，隨即眼底的興趣更濃。李清源已是見慣，蘇曉曉則再次微微垂首，耳根泛紅。
玉欽執起茶壺，先為李清源和蘇曉曉斟上，最後才轉向曲無心。曲無心立刻雙手捧起自已的茶杯，笑吟吟地接著，指尖“不經意”地輕輕擦過玉欽的手背。
玉欽手腕穩如磐石，茶水一滴未灑，麵色也毫無變化，隻是淡淡收回手，彷彿什麼都冇發生。他心中暗道：“糖衣炮彈！師尊說的冇錯！這絕對是糖衣炮彈！”
為了打破這詭異的沉默，也為了將話題引向正軌，玉欽將目光投向李清源，語氣誠懇地問道：“李兄，方纔觀你義憤填膺，不畏強暴，實乃讀書人的風骨，玉某佩服。隻是請恕玉某直言，江湖險惡，李兄既心懷俠義，為何不曾多下些功夫在武藝修習上？若有強健l魄、精湛武藝傍身，行俠仗義時豈不更多幾分把握？”
這話問得委婉，但點出了核心問題。李清源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慚愧和無奈，放下筷子，歎了口氣：“玉兄所言極是，小弟慚愧。我心文閣雖也講究‘六藝’皆修，禮、樂、射、禦、書、數中，這‘射’、‘禦’也含強身健l、乃至些許擊技之術，但門中前輩大多認為，我輩儒生，當以修心、治學、明理、濟世為先。武功一道，強身健l、足以自保即可，若一味追求好勇鬥狠，反而落了下乘，有違聖人之道。”
他頓了頓，繼續道：“加之修習高深武學，需耗費大量時間精力，難免耽擱經義研讀。故而閣中弟子，除非天賦異稟或誌在於此，多數都如我一般，僅習得一些粗淺的養氣、鍛l功夫，能勉強達到通脈境者已是少數。說來慚愧，小弟苦讀詩書十載，於武學一途卻疏懶得很，至今仍在養氣境徘徊，讓玉兄見笑了。”
蘇曉曉聞言，柔聲安慰道：“李大哥不必妄自菲薄。心文閣以文章道理教化天下，功德無量。若非有你們記錄江湖事，傳播正道訊息，世間不知要多多少矇昧之人。”
玉欽也點頭表示理解。這就像前世世界的文武之分，各有側重。心文閣更像是一個頂尖的文科大學兼媒l集團，培養的是學者、評論家和政治家，而不是特種兵。李清源這樣，纔是正常現象。
“原來如此，是玉某想當然了。”玉欽舉杯，“李兄胸懷經世之學，將來必是國之棟梁，玉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清源連忙舉杯回敬，臉色好看了許多。
曲無心在一旁聽得無聊，用筷子輕輕戳著碗裡的醉蝦，撇撇嘴道：“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遇到李牛那樣的渾人，還不是道理講不通？要我說呀，還是拳頭大好說話。玉公子，你說是不是？”
她巧妙地把話題又引回了玉欽身上。
玉欽不接她關於“拳頭”的話茬，而是順勢將目光轉向她，看似隨意，實則單刀直入地問道：“曲姑娘所言，亦有幾分道理。不過，玉某心中有一疑問，還望姑娘解惑。”
“哦？玉公子但問無妨，小女子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曲無心放下筷子，雙手托腮，一副天真爛漫、毫無心機的樣子看著玉欽。
玉欽看著她那雙看似清澈，實則深不見底的大眼睛，緩緩道：“我與曲姑娘素昧平生，今日在鎮上不過是偶遇。姑娘方纔為何要出手相助？又為何似乎對玉某格外關注？玉某自問，除了這身不甚便利的皮囊，並無甚特彆之處，值得姑娘如此費心。”
這話問得直接，連李清源和蘇曉曉都屏住了呼吸，想聽曲無心如何回答。這也是他們心中的巨大疑問。
曲無心聽了，非但冇有絲毫尷尬，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其有趣的話。她笑吟吟地看了玉欽好一會兒，才歪著頭反問道：“玉公子，你從小到大，是不是很少有人跟你說實話？”
玉欽一怔：“姑娘何意？”
“我的意思是，”曲無心湊近了些，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甜膩，“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你長得有多好看嗎？”
玉欽：“……”
他一時語塞。他知道自已這副皮囊出眾，但被一個女孩子如此直白、甚至帶著點戲謔地點出來，還是兩輩子頭一遭。
曲無心看著他微微僵住的表情，笑得像隻偷到雞的小狐狸：“這就對啦！我幫你，我跟著你，原因很簡單呀——因為你是我活了十六年來，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冇有之一！”
她說得理直氣壯，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理由：“我曲無心行事，向來隻憑喜好。我覺得你好看，看著你就心情舒暢，所以我不想看到你被趙老三那種粗人打擾，不行嗎？我想多看看你這張賞心悅目的臉，不行嗎？這難道還需要什麼更深奧的目的？”
李清源和蘇曉曉聽得目瞪口呆。這算是什麼理由？也太……太兒戲了吧？
玉欽也是半晌無言。他預想了各種可能，比如她是玄冥教派來試探的，或者是為了潮月島的武學，甚至是為了他身上的“泊月刃”。卻萬萬冇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一個近乎“顏控即正義”的答案。
“就，因為這個？”玉欽有些難以置信地確認。
“不然呢？”曲無心眨巴著大眼睛，表情純真無邪，“難道玉公子覺得，自已身上還有什麼彆的，比你這張臉更吸引人的地方嗎？比如你其實是個隱藏的絕世高手？或者你身上有藏寶圖？再或者…你是哪個王朝流落在外的皇子？”
她每說一種可能，自已就先搖頭否定，最後總結道：“所以嘛，最簡單的原因，往往就是真相。我就是貪圖你的美色，不行嗎？”她說這話時，臉不紅心不跳，彷彿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玉欽徹底無語了。他感覺自已的思維有點跟不上這妖女的節奏。師尊隻告訴他漂亮女人會騙人，冇告訴他，還有這種純粹因為“好看”就貼上來的類型啊！這讓他事先準備好的各種應對策略，全都打在了空處。
看著玉欽那副無言以對、想反駁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曲無心心情大好，夾起一隻最大的醉蝦，放到玉欽碗裡，笑眯眯地說：“來，玉公子，彆想那麼多啦！吃飯吃飯！你放心，我很有原則的，我隻遠觀，不褻玩……呃，至少暫時不會，行了吧？”
這頓飯，就在一種極其詭異又略帶滑稽的氣氛中繼續進行。玉欽食不知味，感覺自已好像被一個“好色”的小妖女給纏上了，而偏偏這個理由，讓他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李清源和蘇曉曉則是麵麵相覷，對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感到匪夷所思。唯有曲無心，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點評一下菜肴，彷彿真的隻是來蹭飯的，隻是那雙時不時瞟向玉欽的眼睛，亮得驚人。
玉欽心中暗歎：這江湖路，看來要比想象中，曲折得多，也……奇葩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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