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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情緣紀 第208章 一夜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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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辰半跪在雪地上,鮮血順著嘴角淌落,落在冰雪上如梅綻開。飲血劍再難維持形態,化作一道血絲回到林辰的魂海,氣息紊亂,靈力枯竭,卻依舊用殘破的身軀擋在寒雪前方。

白暮從天而降,腳步輕踏之間,冰霜凝結大地,靈威如海嘯般翻湧。他眉目冷漠,目中隻有命令的貫徹,彷彿屠戮與審判不過是舉手之勞。

“辰……”,寒雪低聲喚了一句,聲音卻像是從靈魂深處絞出,帶著止不住的顫抖。她從未感到過如此深的無力與痛恨,甚至比當初被困青雲台更強烈,此刻她恨自己太弱,她多希望剛才燃起的紅蓮能給她個解決方法。

“我必須得做點什麼,我得把握現在,時間不會為我停下來讓我有再多機會把握的。”

就在這心念如烈火焚心之時,她懷中的那枚冰蓮悄然浮現。宛如聽到了她的心聲,像是回應了一段跨越歲月的約定。

腦海中,夏玉薇的聲音悄然出現,“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麵了,不過可能是最後和你的交談了。我這千百年的執念任你取用,沒能守護住和書劍的當初,那就讓你去守護你的現在吧。”

寒雪的手,緩緩探入衣襟,顫抖地將那朵封印許久的冰蓮取出。那是一朵極小的花,殷紅如血,花瓣緊閉,宛如沉眠中的靈魂。

靈力從她掌心開始不自覺的流入,起初毫無反應,直到她閉上眼,再一次將靈魂的全部念想彙入,“求你,救他!哪怕……用我的命換!”

刹那間,冰蓮輕顫。

如心跳第一次跳動,如雪夜忽然開花,如極寒之地的春意微蘇。

七瓣緩緩綻開,一道淡藍光暈從花蕊處升起,沿著寒雪的指尖、手臂、肩膀一路擴散,最終彙入她的心脈。

天地彷彿被這道微光牽動,一股古老、蒼涼卻純淨至極的寒意猛然自冰蓮之心噴薄而出。

轟!

天地色變,蒼穹裂紋初現,一道冰藍色的光柱直衝霄漢,如雪神的利矛貫穿雲層!

那一刻,所有人都震驚了。

白暮眉頭驟皺,腳步一滯。這股力量他從未見識過,但好似在天空城的古遠傳說中聽聞過,那是來自於神仙的偉力。

林辰強撐抬頭,看見寒雪站在他身後,如雪中孤花,風中不倒。

永恒冰封,蘇醒於少女的呼喚。

不是怒火,不是仇恨,是執念,喚醒了這一切。

冰藍色的光柱自寒雪掌中永恒冰封而起,直衝雲霄。頃刻間,原本已是極寒的雪山之巔,氣溫再次暴降,連寒風都彷彿被一股更古老的寒意凍結,停滯在空中。

四周天地彷彿被一雙無形之手瞬間靜止,雪花、呼吸、靈力,全都停滯。

寒雪站立在光柱中心,睫毛、發梢、指尖皆覆上一層晶藍冰霜,神色卻前所未有的安靜而虔誠,像一朵已經選擇將自己交付天地的聖蓮。

下一息,冰霜自她足下迅速蔓延,沿著地麵爬行,如潮汐掩沒雪原。天地間所有聲音都被吞沒,連白暮那強橫的靈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古老力量壓下幾分。

“這……是什麼?”,白暮瞳孔微縮。

但他沒有退,一位來自天空之城的長老,不可能畏懼未知,更何況是這兩個實力大不如他的人。他手中靈力狂湧,護體光盾轟然浮現,冰藍光柱落在其周身激起層層波紋。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哢哧……”,是裂冰的聲音。

白暮神色陡變,猛地低頭,赫然發現,腳下的大地,竟已悄無聲息地龜裂出數道深邃冰痕。

下一刻,無數巨大的冰晶荊棘從這些裂痕中瘋湧而出!

它們宛如受控的魔藤,寒光森森、直指蒼穹,尖刺之鋒映著月華,竟比靈器還要銳利。冰晶荊棘不止從地麵升騰,連半空中也突兀出現成排荊棘漩渦,自空間裂縫中瘋狂蠕動,如同另一世界的“冰之魔神”,在這一刻降臨人間!

“滾!”,白暮低吼一聲,手中靈訣急轉,他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受控製了,開始拚命灌輸自己的靈力,想要壓製這些荊棘,同為冰之靈力,自己八階的實力沒道理做不到。

然而……那一根根尖銳刺骨的冰晶荊棘,卻毫不遲疑地穿透了他的靈術屏障。

轟!

護體靈光瞬間炸裂!

白暮來不及再召喚第二重防禦,一根荊棘已如長矛,直刺入他左肩!

他悶哼一聲,身形踉蹌,又一根冰藤從身後破空而來,貫穿其右肋!

“啊!”,白暮猛然怒吼,反手一掌轟碎一根冰刺,但下一秒,十數根荊棘自四麵八方猛然刺出,如獵殺的魚群將其貫穿。

轟——!

白暮周身炸起衝天靈力,但那冰晶彷彿無視一切靈力法則,強行穿透、貫體而過,將他死死釘入空中!

如一尊釘在天地中央的寒霜十字架!

他的身體劇烈掙紮,靈力狂暴翻騰,試圖自爆掙脫,可下一刻,他驚恐地發現,靈力在流失!

他的靈力,正被這些冰晶瘋狂吞噬,還不止於靈力的剝奪,接踵而至的是靈魂的凍結與碾碎!

“這是……什麼力量……”,白暮聲音已然嘶啞,他眼中不再是憤怒,而是……恐懼。

他的肉體開始凍結,從傷口向內蔓延,骨骼斷裂,血液凝固,靈脈凍結,每一個生命活動的本能都在被徹底抹去。

“我……不可能。”

他最後的聲音,終被徹底冰封。

巨大的冰晶荊棘在高空中扭曲翻卷,將白暮整個身體高高吊起,猶如一座冰封的死刑台,將其從靈魂到肉身徹底凍結,化為一座無聲的雕像。

一位天空之城的長老,葬於永恒冰封之中。

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林辰已跪倒在地,望著那鋪天蓋地的冰之荊棘,瞳孔裡映著白暮被吊起的屍體,和寒雪那如聖像般立於整個荊棘中央的身影。

他再也說不出話來。永恒冰封,對於寒雪來說也是永恒的凍結。

風雪複又流轉,卻已不再是風,而是靜。

漫天雪原,唯剩那一朵花,一位少女,以及一座冰雕墓碑。

天地,宛如為她肅立。

林辰跌跌撞撞地奔向寒雪所在的位置,腳步踉蹌,身體幾欲崩潰。

“雪!”,他嘶聲喊著。

可那回應他的,唯有一陣幽寒的風聲,來自冰晶荊棘深處的迴音。

那曾在他耳畔輕語的聲音,如今被重重冰霜封鎖,再也無法傳出。

他終於站定。

卻愣在原地。

眼前,是一株巨大的冰晶“花苞”,由數十根寒晶荊棘環繞交織而成,正中央,如同雪蓮盛開一般,一道纖細的身影,靜靜佇立其中。

寒雪,已被完全包裹在那晶瑩剔透的中心,雙眸緊閉,唇角微抿。

藍色的光輝從她周身流轉而出,像極了天上的極光。

林辰呆呆望著這一幕,心中像被萬箭穿心,劇烈顫抖。他奔上前去,伸出雙手想要觸碰那花苞般的寒晶。

“雪……你出來啊……告訴我,我們成功了。”

他的聲音發顫,顫到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彆這樣……你不是說要跟我去九州每一處土地的嗎?”

他用儘全力,狠狠一拳砸在那冰晶之上。

“砰!”

沉悶的撞擊聲回響開來。

毫無裂痕。

林辰一拳又一拳地砸下,指節撕裂,鮮血染上冰麵,卻隻在那寒光中蜿蜒滑落,瞬間凝成了淡粉色的冰絲。

他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一絲力氣,喘著粗氣,眼神迷茫。

他的手觸在那寒晶冰壁上,那原本溫暖的體溫,正在被冰冷吞噬。

他看著冰晶中的她,忽然想起很多、很多。

北州雪山旁,南州的烈日下,夜晚棲霞山,西南波濤裡,夜王城閣中,血魔淵祭壇。

……

他閉上眼,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卻還未落地,便已被寒氣瞬間凍結,貼在麵頰上如冰霜凝珠。

“為什麼啊……”,他呢喃出聲,聲音低啞如枯木。

他抬頭望向那封鎖寒雪的晶壁,本來烏黑的左眼此刻也通紅,整個人近乎癲狂,卻又極儘溫柔。

“我什麼都沒有,還不夠強……”

他額頭抵在那冰冷的冰棱之上。李乘風的話語在他內心悄然響起。“是這樣嗎?...李乘風,你早就看透這一切,一直以來謎語一樣說的,歎息的物件,不光是你,還有我嗎?”

那冰棱寒徹骨髓,卻仍然抵不過他心底那一團死死壓抑的痛。

“雪……”

他聲音極輕,如耳語,又如低吟。

“我一定……帶你出來。”

冰晶沒有回應。

唯有山巔的寒風,繞著林辰與那盛開的永恒冰封輕輕低語,彷彿這天與地,都記下了他的誓言。

林辰跪在那巨大的寒晶冰棱前,冰冷的風雪在他周身呼嘯而過,卻帶不走他眼中一絲一毫的悲慟與痛苦。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渙散地望著寒雪安詳而靜謐的麵容。他伸出的手緊緊貼著冰晶,那冰涼入骨的觸感直透心底,凍結著他的靈魂。寒風刺骨,卻遠遠不及心中這股徹骨的冷寂。

一夜之間,原本烏黑的長發悄然染上霜白,,覆蓋了他的麵龐與肩膀。他的瞳孔逐漸失去了焦距,彷彿世間萬物在這一刻都已失去色彩,唯獨剩下那抹永遠凝固在晶體之中的倩影。

蒼茫雪山頂,天地彷彿感受到了這股悲傷,漫天飄雪漸漸凝滯,狂風呼嘯也低落了下來,彷彿在為這場彆離默哀。

遠處,中州城外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朝著雪山頂望去,感受到天地間那股難以言說的悲痛。

任逍遙手持酒壺,僵硬在空中,原本豪邁的臉龐此刻卻寫滿了難言的悲慟,喉間一陣苦澀,“綾紗……你感覺到了嗎?”

冷綾紗輕輕靠在他肩上,望著那山頂悲涼的天色,沉默無言,卻悄然落淚。

城北廢墟之上,陸晏安虛弱地倚在封芸笙身側,抬頭遙望遠方雪山,麵色蒼白,卻突然感覺心口一陣窒息般的疼痛,彷彿與那遠方的孤寂靈魂產生共鳴,“林辰他們……”

封芸笙咬緊牙關,抬頭仰望蒼穹,聲音沙啞,“千萬不要……”

中州城內,青雲台廢墟之上,青文耀抬頭凝視雪山的方向,神色複雜,“我這是...在守護中州,對吧?”

天空之城通天崖上,白生仇本靜坐閉關,卻忽地睜開雙目,遙望北方山頂,臉上浮現出罕見的驚疑與肅然。

而就在更遠的地方,一片隱秘而祥和的靈地之中,姑射仙子盤坐在雪地中央,睜開雙眼,望向遙遠的中州,輕聲歎息,“宿命難違,天道既定的路,你們幾個人已經體會到了。”

雪山之巔,林辰的膝蓋已被冰雪浸透,全身僵冷如石雕。他緩緩閉上眼,任憑雪落肩頭,白色逐漸遮住他的臉龐。等到第二天清晨,雪被難得的暖光融化,可根根白絲卻刻在了林辰頭頂,白發如瀑,自以為經曆了人世間所有酸甜苦辣的少年,心似乎超越歲月般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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