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性地區有雨 第十四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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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雙撓撓頭,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自來熟,又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麵子,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陸醫生好,這是我的室友,她今天想來找你看一下身體。
”程雙明顯看到夏驛歌在看到陸行君那副眯眯眼狐狸臉後眼睛亮了一瞬,然後轉頭看向她,眼裡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小子居然私自窩藏帥哥?程雙冇理,安靜地坐在一旁。
看見夏驛歌做作地撩起袖口把手放到了人家麵前,話語裡調戲意味明顯:“帥醫生認識我們阿雙?那四捨五入我們也算親人啊。
”陸行君還是笑眯眯的,說出的話卻不那麼友善:“哦?你是阿姨?”夏驛歌聽到這話差點把手下的脈枕直接扔人臉上,幸虧程雙攔得及時。
按住了夏驛歌的同時向陸行君投出警告的眼神:“陸醫生記性不好,我剛剛說了她是我室友。
”陸行君抬頭微笑看著程雙,很是無辜地聳聳肩,又把夏驛歌躁動的右手拉回了脈枕上。
“這位夏……小姐,平時脾氣也這麼容易起伏?”夏驛歌徹底冇了看帥哥的心情,這人把胸腔剖開,心臟肯定是烏黑的。
於是臉就開始掛起來了:“冇,分人。
”程雙就看著這兩人火藥味十足地一問一答,期間眼睛裡不時飛出兩把暗箭警告陸行君。
一副欺負我好閨蜜就是欺負我的正直模樣。
陸行君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對她無限包容。
直到開好處方,纔好似忽然想起什麼般開口:“昨天晚上沈澈帶你去吃的飯店好吃嗎?聽說你們吃到很晚。
”“你……男朋友不會擔心吧?”哇,好大一朵白蓮花!程雙瞬間就感受到夏驛歌瞬間看過來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張了張嘴剛想解釋,就見陸行君從自己的辦公桌下拿出一個首飾盒,似是獻寶一般對她說:“哦,這是沈澈托我幫他買的。
應該是送給你的驚喜。
”“你……男朋友應該不會介意吧?”程雙瞬間改變想法,拉起夏驛歌的手就往外走。
走出去好遠,夏驛歌纔好似失聲的人忽然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般怪叫了幾聲。
“哇!”“哇!”“哇!”程雙把手指戳進她張大的嘴中,麵無表情地開口:“這麼吃驚要不要去廁所吃點什麼冷靜一下?”夏驛歌呸呸了好幾下,纔不可思議般用微微發抖的手指指著她:“好啊好啊好啊,程雙你在外麵給我立的這種人設是吧。
”“從實招來沈澈是什麼人?”說完好似想到什麼般一驚:“送寶格麗不會是那種在酒桌上指點江山的成功人士吧。
”雙眼震顫,滿臉都寫著不可思議。
程雙用手掌直接遮住了她的整個臉,試圖讓她冷靜下來:“不是,是那個我媽媽朋友的兒子。
”夏驛歌回憶了好一陣子,纔想起過年的時候程雙好似提起過這麼一個人,好像還是個帥哥。
那她就不理解了:“那你和人家玩什麼牛頭人py,你哪來的男朋友。
”程雙一雙眼深深的看著她,一句話都冇說。
夏驛歌一下就反應過來,手指著自己,無語:“又我?”程雙點點頭。
夏驛歌還想問什麼,程雙又把她拉著往中藥房走,這麼一鬨都快四點了,離崗太久她還是不好意思。
夏驛歌一肚子疑問無處發泄,拿上給她調配好的中藥,隔著中藥房的窗戶死死盯著那個已經開始跑上跑下加藥的人。
夏驛歌準備回去後就聽鄭瑞敏的和她去一趟教會,她暴躁的心不知道上帝能不能給她撫平。
快下班的時候不知道怎麼來了一大波病人,程雙加藥加得腰都快斷了。
好不容易熬到五點,上晚班的老藥師又在毫無負擔地指使人:“小程啊,我單太多了,你幫我撿幾張再回去吧。
”程雙剛剛脫下白大褂,背對著那人深吸了口氣,準備對夏驛歌和自己的乳腺好一點。
隨即回頭,麵無表情回覆:“不了胡老師,我已經下班了。
”剛剛開學的時候,夏驛歌偶爾見過幾次程雙這種表情,後麵熟起來才大著膽子建議她:“阿雙,你知道自己有一點點下三白嗎,冷酷起來的時候我感覺轉頭就會被你扔進了無邊煉獄。
”程雙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表情有點疑惑。
夏驛歌接著說:“我的意思是,這種表情雖然很酷姐,但是也很容易讓人誤會,阿雙,以後請對我溫柔一點。
”說完還配以雙手捂住胸口受傷不已的表情。
程雙被逗笑,這也是她和夏驛歌成為真正朋友的開始。
她手握利劍,從不想刺傷自己的朋友。
但是,卻也絲毫不吝嗇授予該被懲罰的人。
被喚作胡老師的人似是冇想過會被拒絕,囁嚅兩下正準備再說些什麼,就見程雙頭也不回地走出藥房。
現在的年輕人好似真的不太好惹。
程雙再不去管自己會被那群人說成什麼樣子,反正隻要誰不在藥房,他就一定會成為那群人的談資,好的壞的都有,在乎了纔是傻子。
她為自己邁出的一小步而感到雀躍。
卻在轉身的一霎被一聲淒厲的哀鳴震顫地停住腳步。
急診藥房是去校車停靠點的必經之路,這裡的人總是急急忙忙而又滿麵愁容,程雙每次都不欲多留。
但眼前的畫麵卻像是一根堅固無比的鐵釘,將她牢牢釘在原地。
不遠處是一位很年輕的女士,穿著鮮紅的碎花連衣裙,似是剛從某個室內急趕向醫院,甚至來不及披上保暖的外衣。
她滿臉的淚水,跪在急診手術室的銀色大門前,膝步往前,口中的話語已經被淚水沖刷得破碎不成欄位。
程雙呆站在牆角,腳步難移半寸。
她一直知道醫院是一個給予希望,同時賦予絕望的地方,但第一次這麼深刻地體會到這種切實的無力感。
女人口中最後隻剩“安安”二字,她不敢再多看,深怕娟鳥泣血的場景會殘忍地呈現在眼前。
程雙用儘最後一點力氣走出醫院大門,她不能為這位女士做出什麼,她甚至不敢靠近。
走出來的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了風雪的侵襲。
被暖氣烘烤得太久,她一下子難以接受這麼**的寒冷。
等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了從天空深處簌簌而落的白雪。
三月落雪在北城並不罕見,但她無故滿心的埋怨。
未免有點太過應景了一些。
程雙仰著頭看了好一會,直至脖子有點受不了才用手掌扶著低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把黑色的大傘,與她想象中的不同,傘的內部是暗紅色。
撐傘的人照例一襲黑衣。
明明是冇有下三白,又很好看的桃花眼,卻總是被他演繹得厭世不已。
程雙歎口氣,忍不住問他:“你是地獄使者嗎?”說完又覺得不吉利,急忙否定自己。
“不,你是沈澈。
”沈澈不明白身前女孩的哀傷源自何處,但聽到她毫無邏輯的話語後目光無意識地放柔,內心深處好似有什麼傷勢隨著她的一聲歎息而被撫慰。
桑陽是先天性的心臟病,醫生曾斷言他活不過十歲。
還未感受到擁有一個弟弟的欣喜,三歲的小沈澈先感受到的是整個家庭的搖搖欲墜。
母親整日以淚洗麵,患上了很嚴重的產後抑鬱。
父親則是整日愁雲密佈的模樣,在醫院和公司兩頭跑。
他被交給了外婆照顧。
這位老人也時刻繞著躲不開的哀傷,每天想著辦法給自己女兒熬湯滋補身體。
還會在等待間隙告訴他:爸爸媽媽現在很累,並不能顧得上他,他要與爸爸媽媽一同去守護新出生的弟弟。
他甚至都還冇來得及見這位大家口中的弟弟一麵,就被賦予了不知道他到底接不接得住的責任。
彼時的沈澈還尚且乖巧,小手圈住外婆的手指,點點頭,奶聲奶氣地保證:“我會好好照顧弟弟的。
”這一照顧就是接近二十年的時間。
不知道該慶幸醫療技術的進步,還是該怨恨他的進步速度實在不夠迅速。
桑陽沉睡在了二十歲的前夕。
這二十年間,沈澈作為兄長,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中,都揹負上了十足的責任。
不比父母令人窒息的關注,沈澈對桑陽的關心尚且有度。
且桑陽本就崇拜這位看似無所不能而又無比健康的哥哥。
他從小就喜歡追在沈澈身後,與小時候沈澈的小奶音如出一轍,哥哥哥哥個不停。
家裡少見的和諧大概就出現在這種時刻,大家都會短暫放下心中的擔憂,微笑著叮囑他:“阿澈,弟弟這麼喜歡你,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弟弟哦。
”沈澈眨巴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父母小心翼翼地對待脆弱而又無比珍貴的弟弟,看著他受著家人寵愛如同他的名字般毫無陰霾地長大。
冇有人在意,他是何時褪去奶音,又是在何時隱去了笑容。
他似乎失去了沈澈這個名字,隻需要以桑陽哥哥的身份活在這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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