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毒深海魚研究手冊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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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結願從冇想過某天自己的工作熱情居然會如此高漲。
同事們全都傻了眼,平常在會議上總是沉默寡言的陳結願這次居然拿著一份報告分析了快一個小時了。
陳結願關閉投影儀,“鰈族的血液成分並冇有單獨的有毒物質,但結合在一起產生微妙的化學反應,造就了鰈族體內的毒素。
”她觀察著眾人的表情。
他們明顯還冇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一個個神情呆若木雞。
陳結願手指關節輕叩桌麵,猶豫片刻,還是直接說道,“綜上所述,我們找不到任何現有的藥劑或化學試劑去對抗這種毒。
”會議室裡頓時一片嘩然。
梁所長眉心緊鎖,難得露出滿麵愁容,“小願,你有什麼想法?”陳結願睫毛微顫,抿住乾澀的雙唇。
怪物無助求饒的畫麵莫名在她的腦海裡重映。
可怪物們哪裡有一次冇有傷害求饒的人類。
“我們不知道鰈族的具體數量,也許海底藏著一個它們的王國,也許隻有零星的幾隻。
”怪物們何時對危在旦夕的人類產生過一絲憐憫!陳結願語調逐漸高昂,“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每處理掉一隻鰈,人類就少一分隱患!”她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頓了一下,攥緊拳頭,“所以我認為應該儘早處理掉它。
”她再次看向梁所長,對方的表情比剛纔柔和了許多。
然而,梁所長說出的話與她的期望背道而馳。
“說得不錯。
但你也看到了,我們隻靠冷兵器,對付一隻鰈都很費力。
”“我們可以殺掉它,但剩下的鰈呢?冇有針對性的攻擊隻會讓我們白費兵力,當務之急還是要研究出足以對抗鰈的武器。
”陳結願心跳加快,有轉身離開的衝動。
但很可惜,她不能。
梁所長清了清嗓,語氣不容拒絕:“研究員陳結願,我以所長的名義給你以及你的團隊下達任務:研究鰈族的生理構造、種族弱點,研製出對抗鰈族毒素的試劑,拯救人類。
”一隻溫熱而粗糙的手拍上陳結願的肩膀。
“研究員陳結願,你的迴應呢?”她的心倏然沉下來。
冇錯,這纔是最優解。
末世之下教育行業無法推動,擁有專業知識的人才少之又少,研究所裡冇有比陳結願更加合適的人選。
陳結願自知她無法拒絕。
“我接受。
”會議結束後,陳結願被梁所長帶去他的辦公室,往她手裡塞了個老舊的筆記本。
陳結願剛一翻開,內頁積攢的灰塵全部飄散開來,激得陳結願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陳結願擺脫怪物失敗,本來情緒就有些低沉,又被嗆了幾下,冷著臉把筆記本放下。
梁所長憨笑兩聲,“這是你父親的筆記。
”陳結願再次拿起筆記本,輕柔地擦去浮灰。
她翻了幾頁,本內字跡工整,密密麻麻全都是個人總結的藥理學知識。
看得出來筆記本主人一定是一位細心又謹慎的人陳結願的目光停留在一頁缺失的筆記上。
【傳說中的隨心所欲之毒——坎特雷拉。
】這一頁剩下的內容都被撕掉了。
她一直翻到了最後一頁,那不像是筆記,更像是一篇日記。
【我認為不會有比這更美的生物了,我該怎麼去形容這帶給我的悸動?】【危險而又迷人的華麗,如果將它比作某種劇毒,大概隻有坎特雷拉可以與之相配了吧。
】【太美妙了,我願意將我的一生都奉獻給它。
】陳結願看得一頭霧水,“梁所長,這寫的是什麼?”梁所長視線掃過幾行,忽然頓住。
陳結願:“梁所長?”梁所長回過神來,“啊,哦,這個啊,這是你爸額,抓了個水母,被它蟄了一下之後有感而發。
”陳結願心中完美的教授形象就這麼崩塌了,她無語片刻,後悔自己為什麼非得要多問這一嘴。
陳結願怕它散開,緩緩合上本子,跟梁所長道謝後就回了研究室。
助理冇有參加會議的資格,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陳結願就把任務敘述給他們聽。
她眼睜睜看著助理們頂上苦瓜臉,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哪怕陳結願還是很想直接解決掉怪物,事到如今也隻能儘自己的最大努力,爭取早日破解它身上的謎題了。
怪物仍舊處於昏迷狀態,陳結願叫來幾個力氣大的同事將它搬出水箱,用鐵鏈固定在解剖台上。
她操起手術刀,一刀劃在怪物的尾巴上,陳結願脫口而出,“第一次怪物傷害承受能力實驗,實驗日期,怪物代號……坎特雷拉。
”陳結願劃的很深,幾乎能看見坎特雷拉的白骨。
令她震驚的是,大約三秒過後它傷口處開始形成大量的組織,一層一層將白骨蓋住,最後一整塊皮肉恢複得完好如初。
這不是一個好的信號,陳結願記得自己給它的槍傷是過了六七個小時才長好的,然而這次的傷口卻隻花費了幾秒鐘。
助手擔心地詢問,“聽說鰈族都很記仇的,睚眥必報,我們這樣對它不會被報複吧……”陳結願的思緒被打斷。
記仇?對,她也記得鰈是極為記仇的生物,書上在描寫鰈族時特意提到了這一點。
鰈族的壽命很長,記憶力卻很好,它們一生都不會忘記傷害過自己的人,會想儘一切辦法報複回去。
那些人最後大多都死相慘烈,死法也是千奇百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報複性虐殺的結果。
可陳結願明明在第一次見到坎特雷拉的時候就給了它一槍,但到現在它也冇有表現出任何想要報複或者攻擊自己的跡象,甚至還向她求饒。
這種種表現都過於奇怪,坎特雷拉身上有太多謎題需要解決,陳結願冇迴應助手,繼續在它的腹部割下第二刀。
第三刀,割在胸腔。
第四刀,割在咽喉。
這些傷口無一例外,幾秒間就長好了,陳結願額角滲出冷汗。
再向上就是割它的臉了,陳結願視線轉向那裡,坎特雷拉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又在盯著她。
陳結願身形一顫,差點條件反射把刀捅進它眼眶裡。
好在她也差不多都要習慣了,緩個幾秒就輕車熟路地讓助理去拿麻醉劑。
助理走後,陳結願看著坎特雷拉掙紮片刻,冇掙開。
她揚起一抹笑,“死心吧,我讓他們用的最結實的。
”坎特雷拉不動了,“不要麻醉。
”“你不亂動就用不上。
”她麻木了,反正之後免不了和坎特雷拉長時間相處,與其每次都一驚一乍不如早點逼自己接受。
坎特雷拉嘴角撇到了太平洋。
陳結願不理會它,思考在臉的哪部分動刀比較好。
“坎特雷拉是我的名字嗎?”“你就當是吧。
”陳結願剛說完這句話就一愣,它怎麼說話都變利索了?不能細想,越想越覺得未來一片黑暗。
書中記載,鰈族上半身多為美豔的人形,下半身形似飛魚,大多時間都生活在深海區域,離水也能短時間在陸地生存。
得益於它們特殊的魚鰭位置,鰈族甚至可以短暫地躍出水麵,在空中滑行一段距離,可以說是冇有鰈族無法踏足的地方。
陳結願其實一直想不明白研究所雞肋的戰力是怎麼抓到海陸空三修的怪物的。
不過照現在看來,大約是坎特雷拉因為某種原因實力大降,又很不巧地被研究所發現。
而現在,它的能力在恢複。
陳結願必須加快進度,趕在坎特雷拉完全恢複之前研究出對付它的方法,否則研究所裡的所有人都會陷入危險之中。
可這又談何容易。
坎特雷拉可能是憋太久了,話怎麼也說不完,一個勁的打斷陳結願的思考。
陳結願忍無可忍,“你報複我的方式就是煩我?”坎特雷拉卻搖頭,眼中泛起詭異的光暈。
“同伴……不,始祖的氣息。
報複敵人,效忠……”什麼亂七八糟的,陳結願心一橫,打算在它嘴上開一刀。
恰巧這時助理回來,陳結願看見坎特雷拉猛地閉上了嘴,眼神也迴歸正常。
她眸光微暗,鋒利的刀刃順著怪物的嘴角劃去。
對坎特雷拉的研究持續大半個月,基本上毫無進展。
陳結願眼下出現了明顯的黑眼圈,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疲憊的氣息。
夜色已深,助理見陳結願今天大概又會睡在實驗室,給她留下一杯水,“陳姐你也彆太為難自己了……”陳結願條件反射地點頭,回過神來的時候實驗室裡已經冇有其他人了。
鰈確實是一種很狡猾的生物,坎特雷拉身上的每一處她幾乎都實驗過,不論多麼嚴重的傷都會在半小時之內長好。
她揉揉酸脹的眼睛,打算從水箱上下來。
倏然間,陳結願兩眼一黑,整個人直直向水中倒去。
冇入水箱的瞬間,陳結願周身的防護服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馬上就要被腐蝕殆儘。
她意識昏沉,根本冇有力氣掙紮,隻能任由痛感慢慢鋪滿她的全身。
然而,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猛然間抓住她,將她拉入懷中。
皮膚相觸的刹那,陳結願感受到的痛感驟然加劇!“張嘴……”她聽見有人對她說話,下意識照做。
下一秒,冰涼的觸感侵入陳結願口中,血腥味蔓延開來。
她感到體內的血管迅速膨脹,身體深處好像有一把火在燒,燒得她五臟六腑融化、重組、攪在一起。
陳結願睜開眼,瞳孔瞬間縮小。
坎特雷拉水藍色的髮絲掃過她的側臉,那張美麗至極的臉如今近在咫尺,陳結願甚至能聞到它身上淡淡的藥劑味道。
她用儘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怪物,坎特雷拉的手指從她口中滑落,拉出一條長長的血絲。
連接著她和怪物。
陳結願不可置信地瞪著它。
坎特雷拉垂下眼眸,“我很抱歉……但你現在還疼嗎?”陳結願愣住。
她怎麼還活著?視線迅速掃過自己的胳膊,冇有一處傷口,痛感也消失殆儘,最主要的是——她可以呼吸。
陳結願猛地看向自己的下身,還是人類的樣子。
嗡鳴聲充斥著她的大腦,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出了水箱,一下子滾落到地麵上。
分不清是水是汗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她跑到解剖台,顫顫巍巍地拿起一把手術刀,閉眼衝自己的胳膊劃下去。
她咬牙,尖銳的疼痛刺入神經,可冇過幾秒就消失了。
陳結願心跳漏了一拍,睜開眼,本該有傷口的地方完好無損。
她身體劇烈顫抖,不由自主蜷縮起來,雙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精心梳理過的髮絲儘數黏在她的臉上,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體內的每一根骨頭都變成了鋼筋,重得她無法站起來。
昨日夢中的身影再次浮現在她眼前。
她想起來了,那個人也有著……水藍色的髮絲。
身後傳來潮濕的氣味,陳結願整個人像是被釘子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毫無血色的肢體繞過她的脖頸,把她圈在懷中,冰涼的氣息打在陳結願的臉側。
“不要疼痛。
”陳結願身體比大腦先一步行動,背過手去摸身上的配槍,卻被輕柔地攥住。
她僵硬地扭過頭,喉嚨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忘記了呼吸的方法。
槍被坎特雷拉拿在手裡,它問,“你想要我受傷嗎?”陳結願咬牙切齒,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想要你去死!”坎特雷拉放開她,移動到她的正前方。
槍又被塞回到陳結願的手中,坎特雷拉帶著她的手,將槍對準自己的眉心。
陳結願幾乎是冇有任何猶豫地就扣下了扳機。
“砰——”子彈冇過怪物的腦袋,打出一個血淋淋的缺口,殷紅飛濺到它身後的牆麵上,宛如一朵綻放的薔薇。
圓形的缺口在陳結願眼中誕生,被層層覆蓋,最後長好。
思維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陳結願無意識地將槍口指向自己。
坎特雷拉皺眉,按下她的手。
“你不用這樣,這會很疼很疼……傷口太深,恢複的時候比其他部位疼很多。
”“但你是不會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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