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鎮的魔法農場 第1章 舊版本小型蜥蜴專屬調味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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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版本小型蜥蜴專屬調味罐頭
日暮時分，從曼徹斯頓大學天空站台發車的城際固定軌道列車，今日罕見準時到站。
“多倫多男爵，卡夫卡男爵，感恩你們二位今天願意配合我們的工作。”
列車車長對著列車頭部兩位四腳著地，身穿白襯衫與戧駁領西裝，打著紅領結的兩隻墨綠色巨蜥行禮。
“不客氣。請問列車員閣下，我們的晚飯呢？”
拉動列車的克隆多獨角蜥蜴們驕傲地揚起脖子，頜下的五彩薄膜如同勇士的獎章般打開，一些細小的毛茸茸顆粒在風中被吹散。
——狗屎，不該誇獎他們的，這兩位男爵因為喜悅又開始放毒了。
照顧著二位男爵大人的乘務員一雙三角毛耳朵煩躁地向後腦勺壓去，他歎氣，熟練地戴上防毒麵罩隨後給予了它們獎勵——兩個鋁製拉環罐頭，罐頭側麵的印刷著誇張的蜥蜴笑臉和七彩文字。
多倫多伯爵：“美味的舊版本小型蜥蜴專屬調味罐頭~！軍部隸屬威爾遜農場1988年出品，有品位，孩子。”
卡夫卡伯爵：“這罐頭是我們小時候的味道！哦！美味！”
克隆多獨角蜥蜴們的喉管發出繁複的嗡鳴感謝。
“不客氣，情慢用。”
列車車長微笑著如同往日一般轉身離開，在他胸前，鳥型胸針在夕陽下閃閃發亮，他拿上一根結構古樸、閃耀著雷電光芒的的鐵叉，動作輕盈優雅地走路離開。
他不會告訴兩位巨蜥伯爵的是，威爾遜農場已經倒閉許久，這個所謂的“1988年古典罐頭”，隻是外包裝做了替換的新罐頭而已，如果兩位巨蜥的眼睛依舊如同他們年輕時一般明亮，就能看出來車長粘結罐頭外包裝的時候不慎粘在罐頭底的乳白膠水。
但兩位巨蜥年事已高，早已品嚐不出這罐頭究竟是用了爪哇蟲蟲卵還是彩豆魚泡沫，他們這趟天空列車很老了，很快就會被新的“德拉科蟲列車”取代，現在仍舊在運行，隻不過因為天空列車非常便宜，並且景色宜人而已。
但現在，因為日漸高壓的社會，已經很少有人願意坐在巨蜥列車上，看著雲海和恢弘的落日。
乘務員蒼白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光，他接受一個時代的老去，也接受自己的退休或者返聘，但現在，他要開始檢查每節車廂了，檢視是否有黑魔法師在散播詛咒，亦或是一些過了站的客人正在座位上打盹。
——“林先生！林先生！你的信。”
一隻身穿信差服飾的翠綠色鳥用喙部輕輕掀開座位上一位白襯衫男人的眼皮，他的尾羽翹起，拍打在窗戶上，“咚咚咚”。
車廂寂靜，鳥兒的聲音洪亮，如同獸神教堂的銅鐘一般敲擊男人的耳膜，靠著窗，麵孔有些稚嫩，卻穿了一身板正西裝的男生緩緩睜開眼睛，頭頂的兩枚邊緣圓潤的黃耳朵支棱一瞬間，又再次耷拉了下去。
“……我在做夢嗎？怎麼在天空中收到信件了。”
“冇有，林先生，你已經到站了。看！外麵的雲彩現在已經被夕陽染成了很漂亮的紅色。”
靠著車窗睡覺的男人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陽，這才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站台中，他撓撓腦袋，推了一下薄薄的低度數金絲眼鏡，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溫和，靦腆，文質彬彬。
他對著站在窗台上的鳥兒微微低頭鞠躬：“謝謝你的提醒，信使先生。”
“不客氣。”
信使優雅低頭行禮，轉頭將身側皮揹包中一份插著靛藍羽毛的信咬出，交到了男人的手上。
“林先生，這是一份來自湖畔帝國的信件，我從信件上聞到了至少三個帝國、十五隻信使鳥的味道，嗯，這份信件想必走了很遠的路。”
“林先生，你需要現在回信嗎？”
“稍等，讓我看一下。”
“好的。”
信使端坐在窗前上，多蘭林下意識摸了一下褲兜，但他租來的西裝裡並冇有裝上他常常帶著的“專供信使鳥小費專業版鳥糧”。
“抱歉。”
迎著信使期待的目光，多蘭林歉疚地道歉，他一邊撕信，一邊詢問道：“請問您的名字是什麼呢？如果下次有機會，我會給你小費的。”
“我叫做卡林信使。”
卡林每天都會送好幾封信，並不是每一封信都能收到小費的，因而，他也冇有生氣，而是情緒有些低落。
多蘭林更愧疚了，這時，從車廂口優雅邁步進入的乘務員成為了他的救贖。
“乘務員先生！請問你有信使鳥鳥糧嗎？”
——“嗯，很美味，這份鳥糧的產地應該在西北，帶有風雪的味道。”
信使鳥在隨身攜帶的小碗裡麵評鑒著鳥糧，多蘭林雙手合十，衝著乘務員輕輕鞠了一躬。
“不必如此客氣。”
這是最後一節車廂了，乘務員將電叉隨手放在車門旁，等待著信使鳥吃完。
多蘭林則低頭看著手上的信紙。
這是一張包裹著湖畔帝國明信片的信紙，隻有薄薄一張，紙張很厚實，微微有些羊毛的觸感。
隨著多蘭林的打開，明信片漂浮起來，在多蘭林和乘務員的眼睛中開始了播放。
鹽湖澄澈，能看到其中漂浮著的漆黑樹乾、多彩的魚類和一泓泓的海藻，再往外麵，是由藤蔓連接的巨樹群，一隻隻巨大的鱷魚在藤蔓樓梯上行走。
這是和多蘭林居住的鎏金帝國完全不同的景象，多蘭林看著有些著迷，一旁的乘務員也剋製不住地被吸引了注意。
“不好意思。”
乘務員強硬地逼迫自己撇開眼睛並道歉。
“冇事，是我喊住你的。”
多蘭林展開了信紙，吃飽的信使鳥在乘務員的幫助下把多餘的鳥糧打包，好奇地飛到了多蘭林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
“親愛的多蘭林：
我的乖兒子，你竟然能準時從大學畢業，這非常了不起！你就是爸爸媽媽眼中最棒的小狗！
你爸爸當年光學士學位就讀了七年大學（這句話有著很多劃痕，多蘭林能看出來他父親正在努力維持自己的形象），你媽媽我，當年從學生到研學生，總共讀了九年大學。
所以，你是很厲害的孩子，是我們家最聰明的那一個。
你說你因為我們否定你在鎏金帝國的工作選擇而難過，質疑我們是否真正關心你。這讓我們心中非常愧疚，這確實是我們的不對。
身為這世界上僅存的兩百名高階魔法師之二，我和你的父親需要常年駐守【迷霧邊境】，對抗【黑魔法師】和【不友好魔法生物】，我們一家人一年到頭可以親近的日子太少，你幾近孤身一人長大，我非常愧疚。
我和你的父親談論過，你從小就喜歡各類動物，親近自然，留在鎏金帝國那充滿礦石與貨幣香味的空氣中，或許反而會導致你的內心枯萎。
我和你的父親為你做了一些準備，我在風雪帝國的橘子鎮租了一座農場，在那裡，你每年上交給魔法部食物稅後，他們會給你按照公務魔法師的比例繳納保險信托。
並且，魔法部每年都會安排聯誼活動，期待你可以找到一個喜歡你小黃狗獸形的愛人。
——最後這句話是爸爸加的，請你相信媽媽，我和你爸爸都很喜歡你的黃色塌耳朵。如果你不喜歡這份工作，也請來看看風雪帝國附近的景色，這裡有著無窮無儘，如同海浪一般的藤蔓，在風雪帝國相近的湖畔帝國，鹽湖乾淨而澄清……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的美景，很多親近自然的機會，希望你可以放鬆心情，在享受屬於你的人生之餘，選擇讓你活得舒適的工作機會。
隨信附一份紅酒鴨梨牛排菜譜及農場地契、合同等檔案。
愛你的父母，書寫於風雪帝國橘子鎮，小棉花旅館。”
厚實的信紙發燙，幾遝檔案從信紙上端飛出，隨後跳到了桌麵上，自行整理為了一堆，其中最大的一張紙，赫然寫有《風雪帝國統一房屋租賃合同——橙子鎮貞德路162號農場》幾行大字。
“大貓呀！”
信使鳥卡林第一次接觸到這種高階魔法，驚訝極了，跳下來看著這幾遝檔案，多蘭林收好信紙，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誒呀，哭了？
乘務員側眼，悄悄一看，發現多蘭林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他有些不知所措，耳朵僵硬地背起，瘋狂思索著該如此安慰年輕的獸人孩子。
“不好意思。”
多蘭林自覺失態，向乘務員先生道歉，他說：“這是我父母的信，我剛剛大學畢業，他們擔心我的未來，為我做了些準備。”
乘務員悄悄送了口氣，他說：“嗯，你的父母對你很好，為你購買了一份地契。快收好這些檔案，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可能會引發一些讓人並不愉快的討論。”
“謝謝您的提醒，乘務員先生。我會儘快下車的。”
多蘭林低頭收拾檔案，將這一張張紙放在自己嶄新的，裝滿了紙質簡曆的揹包中，他耳廓紅潤如同熟透的櫻桃。
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寫信給父母哭訴，雖然收到了友好的安慰，但是多蘭林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他今年二十歲整，畢業於曼頓魔法大學“古代文化研究”專業，這個專業的學生基本都留在了大學係統內，繼續在那些陳舊的紙張中尋找先祖或者某一族的曆史腳印，但多蘭林因為這個專業時不時佈置下來的三萬字論文，對於這個專業隻剩下了恐懼。
在這種心情下，他並冇有選擇繼續研讀專業，而是開始尋找工作，但很遺憾，這個時代對於“古代文化研究”有需求的，隻有一些要求苛刻的專業編輯工作。
在三個多月的求職期內，多蘭林獲得了三個機會，一個咖啡店店員，一個古籍抄寫員，還有一個普通的編輯工作。
他對於自己的未來非常迷茫，忍不住給父母寫信詢問自己的擇業問題，但是父母一個個否定了他的選擇，理由包括且不限於不穩定、容易遭受黑魔法汙染、冇有社會保險和醫療保險等等。
但是父母的否定讓多蘭林更加難過了，他不明白，他如此焦慮，父母還是輕描淡寫地否定了他能找到的最佳選擇。
各種情緒之下，從幼年時期一直遠離父母，被家庭精靈們和小姨媽照顧的多蘭林忍不住給父母寫了一封沾著眼淚的信，而今天，多蘭林收到了回信。
他的父母依舊是那副輕鬆愉快的語氣，但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小心翼翼的關心，讓多蘭林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怎麼又開始發呆了，到底什麼時候下車？”
感到饑餓的乘務員幾不可聞地歎氣，忍不住提醒。
“先生，現在已經是下午的六點十分，天空車站快要關閉了。”
“啊！不好意思，我隻是有些迷茫於未來該乾什麼。乘務員先生，你有對未來感到迷茫過嗎？”
“未來？未來太遠了。”
和善的、頭髮花白的老先生轉頭看著多蘭林，漂亮的明黃色眼睛眨動，他緩緩說道：“我無法給您任何指示，先生，我隻是一位普通的列車乘務員。但是我隻是隨著自己的心意去做我喜歡做的事情，我覺得很幸福。”
“這也許是一個並不好的人生經驗。”
乘務員漏出了一抹狡黠的神色。
信使鳥飛出窗外，多蘭林和乘務員一起踩在一塊雲彩上緩緩向曼徹斯頓大學天空站台出站口飛去，在路上，金光璀璨，多蘭林忍不住眯起褐赭的眼睛。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父母和乘務員先生都是這個意思。
多蘭林推了一下眼鏡，思考自己喜歡乾什麼，想乾什麼。
他曾經喜歡看書，但在《古代文學研究》專業的壓力下，已經對書籍產生了恐懼心理，除了書籍，他喜歡的，就是吃東西、魔法生物和大自然了。
這似乎是很冇有追求的人生目標，但是多蘭林喜歡。
“或許，我的父母真的很理解我，哪怕很長時間裡麵，我們隻是‘筆友’。這麼一想還是有點害羞啊，大晚上寫著信邊寫邊哭……”
又開始害羞的多蘭林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的耳朵無意識地背了一下，身後短小打卷的黃色尾巴抽直，然後不為人知地輕輕抖動了兩下。
他明明長了一副聰明的樣子，但是腦袋圓圓，眼睛圓圓，如果去掉鏡片，想必是一位很友善的小狗紳士。
可惜，絕大多數人都因為他濃黑眉毛下隱藏著雙眼的鏡片而忽視了這位先生的本性，隻覺得他是一位標準的俊秀四腳書櫥，挑逗一下就會自燃的那種。
——表麵上是個紳士，實際上是一條乾淨的小笨狗。
乘務員“刻薄”地評價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最後一位乘客，經過交談，他已經瞭解了多蘭林的本性，他思考片刻，詢問道：“先生，無意冒犯。請問你是要成為一名農場主嗎？”
“是的。我認為我會喜歡這個職業的。”
多蘭林在短短的“夕陽雲彩”旅程中，已經下定了決心，他開心極了，眼睛閃亮，像是塑膠玩偶的半圓眼球。
對上這樣一雙眼睛，乘務員被其中的光彩打動，他心情愉悅地開口:“那這樣，我想以個人的名義，在未來向你的農場下一份訂單。”
他抖抖耳朵，輕咳一聲：“你知道，巨蜥們對他們的飲食非常挑剔，我想，我每年都需要一百公斤左右的爪哇蟲蟲卵，或者是750個左右品質上乘的舊版本小型蜥蜴專屬調味罐頭。”
“非常感謝。”
還冇有成為農場主，但已經獲得了訂單的多蘭林真誠道謝，他回覆：“舊版本的蜥蜴罐頭，正好我有配方，這是我從家庭精靈那邊學會的，我以前有養過守宮蜥蜴，他也喜歡吃舊版本罐頭。我會買好罐頭機，為你提供品質上乘的罐頭，不過那樣的話，你可能要等待一年左右？”
“時間不是問題，我還有接近一千二十個左右的舊版本罐頭，當然，都是我手作的。”
乘務員打開車站門，對著多蘭林眨眨眼睛：“我的地址，是鎏金帝國番石榴市，西城區，摩爾居民區123號。”
多蘭林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抽出襯衫表袋裡麵的鋼筆，咬開筆殼，一邊寫著清秀乾淨的字體，一邊問道：“乘務員先生，請問您的姓名是？”
“布魯魯托。”
乘務員關上車站門，敲響了象征著站台關閉的銅鐘。
“咚——”
在悅耳的鐘聲中，多蘭林揹著單肩包，衝著乘務員揮手告彆。
“再見！布魯魯先生！祝你和巨蜥先生們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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