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戀千月 你會記得今天嗎？
你會記得今天嗎？
一大早，李溪月托管了德柱後就見鐘千祥身上挎了一個黑色的旅行包等在門口。
他們今早的車票要去看海。
昨晚吃完飯，鐘千祥上手幫他收拾行李，李溪月拿一件鐘千祥疊一件，連拖鞋帽子都用專門的收納袋放好，收拾完還提醒他把身份證充電器這些都裝在隨身帶的包裡，讓李溪月萌生一種這個人好像拿我當兒子養的錯覺。
跟德柱再見之後，兩個人前往高鐵站。其實一開始鐘千祥提議開車去，想著還能帶上德柱但李溪月覺得這樣來回有些折騰德柱，鐘千祥也會很辛苦就沒同意。
到了高鐵站坐上車，李溪月開始犯困，腦袋一點一點的，鐘千祥在旁邊看著覺得好玩，乾脆停下動作盯著他看。
隨後就見李溪月眨著眨著眼，頭一歪靠在玻璃窗上睡著了，鐘千祥怎麼看都覺得不舒服，想了想輕輕扶著李溪月靠在自己肩上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趟高鐵要坐四個小時，李溪月睡著鐘千祥閒著沒事拿出了隨身帶的《小王子》。
這是李溪月那天喝多後，他下單買的，想著萬一哪天還需要哄睡服務了，以備不時之需自己可以很流暢的講下來。
又覺得李溪月果然很像小朋友，吃東西喜歡甜口的，講話軟綿綿的，看書也是看《小王子》《小靈魂與太陽》《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這一類讓人覺得治癒心靈又能從中體會人生和社會的，喝醉了洗澡還要唱歌，平時看著卻像個小大人。
可他是憂傷的，偽裝著自己脆弱稚嫩的童心強迫自己長大，鐘千祥看著這個蜷縮著的男孩，翻了一頁書，“星星發亮是為了讓每一個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星星”。
他去過高原盆地看過瀑布山川，馳騁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後來他開始感到空虛，覺得自己漫無目的也不在出發，他開始期待這場旅行，期待著這場不再孤單的行進路。
鐘千祥覺得李溪月是朵被嬌養收起刺的玫瑰花隨即反駁自己，不，他是小王子，是在人生的旅途中不斷探索的小王子，是會用儘全力去嗬護玫瑰花的小王子，他純真且毫無保留。
扭過頭是沉沉入眠的李溪月，一根睫毛掉在他的臉上，鐘千祥伸手想掃去它又怕自己吵醒李溪月，最後隻是指尖微微觸動在李溪月睫毛顫抖後，撿去了那根烏黑的睫毛。
李溪月有些緊張，發覺自己睡在鐘千祥肩頭想要轉過頭再醒來的時候感受到臉頰微微發癢，像是指尖的觸碰。
他在想要不要醒來還是繼續這樣靠在鐘千祥肩上。
最終他選擇了後者，在清醒的情況下他是沒有這樣依靠著鐘千祥的機會。
他是個很膽小的人，比起獲得更害怕失去，如果他貿然行動失去了和鐘千祥的這段友情，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接受，心臟微微的疼痛。
伴隨著這種疼痛他靠在鐘千祥的肩膀上，嗅著鐘千祥的味道安心睡去。等他再醒來，鐘千祥的書已經看完。
上車前他們點了快餐這會正好能吃，李溪月掏出平板分了鐘千祥一隻耳機開始追番，他這次看的是個熱血漫，一群高中男神劃分陣營保護居民的，他已經追了小半個月。
“好帥！”看著主角迴旋踢李溪月不由的驚歎。
鐘千祥點了點頭，手自然伸向前接著李溪月手裡的雞翅掉下來的碎渣：“喝口水，慢慢吃。”
老父親心態再次作祟，李溪月乖乖的點了點頭，鐘千祥眯眼笑了笑，真的很乖。
車程過半，吃完飯更新的番劇也看完了，百無聊賴的看了一圈李溪月發現旁邊的小朋友在玩吃雞遊戲，對著鐘千祥說悄悄話：“哥，要不要玩吃雞啊？”
鐘千祥看他眨眼賣乖的樣子點了點頭，兩個人下載遊戲過了新手教程，李溪月踏上了被帶飛的道路。
在鐘千祥撿到98k一槍爆頭後，李溪月眼冒星星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哥你也太牛了吧！”
鐘千祥無奈的搖了搖頭：“都是人機，很好打的。按我說的，點開倍鏡穩住，有後坐力所以要測一下距離，200米內往上微擡往前方開槍，300米內擡倍鏡三分之二格，400米擡一格，超過之後增加一格就可以。”
聽了，試了，打偏了。
李溪月垂著腦袋一臉尷尬，行吧，他就是沒天份，也就隻能玩消消樂連連看這種了。
鐘千祥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點開了訓練營，輕聲在旁一點點教他怎麼打狙，心裡想著小狗還是笑起來好看。終於李溪月可以依靠自己打中靶子，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鐘千祥，兩個才又進入了戰場中。他也不亂跑就跟在鐘千祥身後聽指揮，“蹲下。”“有腳步。”“彆動。”那個狀態比上學的時候聽課還要認真，心裡對鐘千祥的喜歡也越發增加。
鐘千祥吧，上手很快沒多久就摸透了遊戲要怎麼玩，但帶著李溪月為了良好的遊戲體驗也不敢猛進隻能智取，兩個人就繞著毒圈跑，最後一局遊戲的時候，李溪月撿到了一把98k連著擊倒了三個人，中間還有一個是一槍爆頭收到了鐘千祥的誇獎，心滿意足的關上手機等車進站。
下車前李溪月眼睛彎彎對鐘千祥說：“晚上繼續。”
“好。”鐘千祥應和了但想著大概率兩個人是玩不成的，畢竟這片海灘出了名的夜間氛圍好，他們明天還要早起看日出。住的民宿在島上，打車就能到。四周都是海景圍繞，李溪月剛上車的時候一臉欣喜沒過多久皺眉沉默起來。整個陷入低氣壓的氛圍。
海對李溪月來說有著特彆的意義。
父母去世的那場車禍，就是為了回來陪他去看海……嘴唇微微顫抖，心口感到壓抑，他有些喘不過氣。
鐘千祥察覺到李溪月在發抖牽起李溪月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怎麼了？暈車嗎？”
李溪月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我會陪著你的。”鐘千祥說。
李溪月對看海有著執念。記憶回到他六歲那年，李溪月家原先是開工廠做進出口貿易的，那天父母剛拿下一個專案的合作和他姨夫一起開車回家，走的高速。
後麵的車追尾，他爸爸的車撞上了前麵的貨車，三車相撞他家那輛車被夾在中間，那個時候他小姨剛懷孕，牽著小小的他趕去醫院，一大一小站在手術室門口看著亮著的燈滅掉，最後見到的是三個人蓋著白布的樣子，那個時候他還不明白為什麼爸爸媽媽不睜眼看看他，什麼姨夫不起來抱他玩，也不明白小姨為什麼哭。
等在年紀增長明白一切後，聽多了閒言碎語他開始陷入自責，不斷責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非要鬨著去看海，如果不是為了回家接自己，是不是一切都會改變，他的父母還在，妹妹會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李溪月是個爛好人，對每個人都很好，撿到小狗找主人，養被遺棄的德柱，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贖罪，好像他這麼做了就可以減輕自己的罪責可以換來原諒。
高考畢業那年小姨說要帶他和清瑤一起去海邊度假，他拒絕了，大家都走出來了隻有他被困在原地。他總是睡不好，獨處的時候就會想到妹妹的笑臉，他要怎麼告訴妹妹，你父親的死就是因為我？可他還是要去的，這是他和父母的約定，是他們說好的，他總要去麵對，不能一直逃避下去。鐘千祥那天的話給了他一絲力量，素味平生的人照顧他嗬護他，溫柔以待讓他想去完成和父母的約定去看直麵自己的恐懼。當他真的見到大海的那一刻心底的罪孽感再次被喚起，神色恍惚抿唇擰眉。
鐘千祥看出了李溪月的焦躁，伸出手緊緊牽著李溪月，掌心的熱度溫暖講李溪月即將墜入穀底的心托起，支撐著他向上爬起。
……
“柚柚是最善良的小孩，為了獎勵柚柚這次拾金不昧，爸爸媽媽決定帶柚柚去看大海。”
“大海是什麼啊，媽媽。”
“是比湖還要寬闊的。柚柚很期待吧，媽媽也很期待。”
“柚柚很期待！爸爸媽媽小姨姨夫還有柚柚和妹妹，我們一起！”
“到時候爸爸教柚柚遊泳。”
“好，柚柚學會了教妹妹遊！”
“柚柚和爸爸媽媽約定好了，柚柚會照顧好自己。”
“我們柚柚是最好的小朋友……”
……
父母的話在耳邊圍繞著，鐘千祥低沉的聲音響起：“柚柚，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的，你可以依賴我，相信我。”李溪月晦澀難懂的眼神看著鐘千祥，李溪月深呼吸平複情緒，他可以麵對這一切的，可以不讓小姨和妹妹察覺到這些。
兩個人辦理入住後就準備往海邊走，鐘千祥給李溪月扣了個帽子，才放他出門。
腳踩在沙灘上感受著沙灘獨有的柔軟和溫暖，眼前一望無際的海麵，李溪月扭頭看向鐘千祥：“真的和湖不一樣。”
“爸爸，媽媽，我真來了……”李溪月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鐘千祥看著李溪月心情好轉點了點頭問：“想沿著沙灘走一走還是往那邊走棧道？”
看著浪打了幾個來回，李溪月選擇走棧道。兩個人一前一後穿行，腳下是拍打岩石的海浪，李溪月有些激動。內心的澎湃無法用言語形容，他不再恐懼，可以直麵心底的恐懼，終有一天他也會鼓起勇氣麵對過去。
“柚柚，等下。”鐘千祥突然叫住他。
“怎麼了，哥？”李溪月站定，回頭看著鐘千祥。
“有蚊子。”鐘千祥從包裡掏出驅蚊水和止癢膏，先是塗了點藥膏在李溪月小腿上又圍著他噴了些驅蚊水。
“還挺好聞的！”李溪月嗅了嗅，鐘千祥的動作很輕，空氣中彌漫著驅蚊水的味道，他看了一眼，是沒見過的牌子。
“香茅草，好了，走吧。”塗好藥站起身，鐘千祥向前一步和李溪月並排，這個點沒什麼人，棧道也夠寬。
鐘千祥第一次見李溪月就發現，李溪月很招蚊子。
身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蚊子包，南方濕冷雨天蚊子多，李溪月基本上都是帶著驅蚊手環，衣服上貼個驅蚊貼，兩個人平時去公園跑步他就算裹著長袖長褲一晚上下來也會被蚊子咬幾個包。大概因為今天在海邊走的棧道周圍很多樹，李溪月的防蚊工具還是沒躲過蚊子的襲擊。
鐘千祥帶的是特意買的，據他們辦公室的女同事說這款泰式的香茅驅蚊水特彆管用還很好聞，他出門前專門放在包裡的。他們走了很遠，棧道上三三兩兩的人都消失不見。落日餘暉下，太陽照耀著海平線。
“我應該帶著素描本來的。”李溪月趴在欄杆上，空氣中香茅草和海水的味道混合，帶著清爽潮濕又有些海腥味，被風吹拂過臉頰。
放眼望去是深藍色的海卷著白色的浪襲來，遠處是照耀在海麵上橙紅色的太陽。
“現在下單明天應該可以到的。”鐘千祥不太懂這些，自然也不知道李溪月隻是隨口一提，他在思索要不要直接掏出手機買一套繪畫工具，快遞應該趕得及，隻要李溪月開心就好。
李溪月對他來說是特例，他總是被說對人冷漠不好相處，可麵對李溪月的時候他總是有無限的溫柔和熱情，爛好人包裹著自己的脆弱用溫柔去對待這個世界，他希望自己對他好，希望李溪月能被偏愛。
“嗤——！哥，可以拍照回去畫的，我也不是非要現在畫，我隻是…隻是覺得很難得，很想要留住這一刻。”李溪月半靠著欄杆上，目光緊盯鐘千祥，這就是我喜歡的人，耿直認真，對我從來不敷衍……給了我麵對生活的勇氣，我想像他一樣用力的活著……
李溪月看的出神，他很想把這一幕記錄下來，想問問鐘千祥是不是也和他一樣。
“千祥哥…”李溪月說。
“我在。”鐘千祥回答道。
“你會記得今天嗎？”他歪了歪頭，眼神中流露一絲期待。會記得我嗎？哪怕以後我們不在一起了，哪怕會有其他人和你再來這裡，你還會記得這一刻是我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嗎？他沒有問，他不敢開口，他就是這樣的人，永遠縮在自己的殼裡。
“會的。”鐘千祥的目光從海麵移向李溪月，清澈的像玻璃般的眼睛倒影著他的身影。
他會記得今天，記得他和李溪月一起看海，無論再過多少年，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記得，在這個地方，海邊的李溪月眼中有他的樣子。
“我也會的。”李溪月的緊張化為欣喜，春日暖陽般的笑容麵向大海。
爸爸媽媽，我真的不怕了，我和喜歡的人一起來的，我會長大，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姨和妹妹的。
“要不要一起拍張照？”鐘千祥拿出手機有些侷促的問，他不像李溪月可以用畫筆記錄這一切，他想要拍照留存，想把李溪月留在他的身邊即使是一張照片。
“好啊！”李溪月求之不得，從包裡拿出折疊支架放在平台上設定好手機，背對著大海站在鐘千祥身邊。
鐘千祥攬過李溪月的肩膀，李溪月愣神側頭盯著他，他麵帶笑容說：“看鏡頭。”
李溪月的心臟即將突破胸口，他…也是喜歡我的嗎？
鐘千祥接過手機看著兩個人第一張合照，穿著淺藍色襯衫米白色短褲的李溪月和穿著深藍色襯衣白色休閒褲的他自己，同樣明媚燦爛的笑容。
“走吧，我們去吃海鮮大餐。”鐘千祥把照片設成桌布收起手機說。
“哎哎哎！哥！先把圖發我！我都不知道拍的怎麼樣呢！”李溪月抗議道。
“發你了，很好看，你很帥。”鐘千祥聳了聳肩，往前走。
“啊！這張怎麼我閉眼了！哥，你也太帥了！”李溪月嘴上說著不好看卻還是儲存了照片快步追了上去。
身後風吹白浪卷輕煙，海水遼闊任征帆，好像站在這個人身邊自己就突然有了勇氣，李溪月望著鐘千祥的背影，或許過段時間自己會鼓起勇氣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