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品九千歲 第123章 意味深長
離開翊坤宮,楊博起心緒難平。
賢妃無意中提及的“德妃所贈蜜餞”,讓他倍感蹊蹺。
德妃,這位常年深居簡出、每日隻知吃齋唸佛的妃子,在宮中幾乎毫無存在感。
她會與三皇子怪病有關嗎?
心中疑雲叢生,楊博起腳步不停,轉而走向德妃所居的永和宮。
永和宮與其他後宮皆不相同,庭院內檀香嫋嫋,陳設簡樸,透著一種與世無爭的寧靜。
通傳後,宮女引楊博起至偏殿小佛堂。
隻見德妃正跪坐在蒲團上,手持念珠,對著佛像默默誦經。
她身著素色宮裝,未施粉黛,容顏已見歲月痕跡,但眉目間一片平和,彷彿外界紛擾皆與己無關。
聽得腳步聲,她緩緩睜開眼,目光淡然。
“奴才參見德妃娘娘。”楊博起躬身行禮。
德妃略一點頭,聲音溫和:“楊公公不必多禮。今日怎有空到本宮這清靜之地來?”
楊博起恭敬道:“回娘娘,奴才方纔從翊坤宮過來,探望了三殿下。”
“見殿下氣色似有好轉,心中感慨萬千,亦有些許疑惑纏繞心頭,特來向娘娘請教,望能撥雲見日。”
德妃撚動念珠,眼簾微垂:“楊公公是陛下和貴妃娘娘身邊的能人,見識廣博,若有疑惑,本宮一介深宮婦人,終日隻知禮佛,怕是解答不了。”
楊博起卻道:“娘娘過謙了。奴才心中所惑,非關俗務,乃關乎人心本性,欲求內心安寧之道。久聞娘娘潛心向佛,慧根深種,或能指點迷津。”
德妃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哦?既是求內心安寧,楊公公不妨直言。”
楊博起沉吟片刻,緩緩道:“奴才常思,佛家講眾生平等,慈悲為懷;儒家亦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雖路徑不同,其仁愛之心,可謂殊途同歸。”
“娘娘深信佛法,身體力行,想必對此體會尤深。”
德妃淡然道:“楊公公所言甚是。佛法無邊,慈悲普度,正是此理。”
楊博起話鋒微轉,語氣平和,卻暗藏機鋒:“然則,佛家亦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予人改過自新之機。但若有人非但不思悔改,反欲借佛前清淨之地,渾水摸魚,甚至暗造殺孽,豈非褻瀆佛法,罪加一等?”
“信佛之人,更當時時警醒,導人向善,而非縱容包庇,娘娘以為如何?”
德妃撚動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頓,抬眼看向楊博起,目光深不見底:“因果迴圈,報應不爽。造殺孽者,自有業報。我佛慈悲,亦作獅子吼。楊公公的意思是?”
楊博起迎著她的目光,坦然道:“奴才愚見,信佛之人,更應明辨是非,持身以正。若見邪惡,當有金剛怒目之勇,而非一味慈悲,縱容罪惡蔓延。”
他頓了頓,又道,“不瞞娘娘,奴才亦曾在佛前許願。隻是覺得,既要許願,便當許‘上等願’,求世間清明,眾生安寧,而非一己之私利。娘娘您說,是麼?”
德妃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是一片雲淡風輕,她緩緩道:“楊公公誌存高遠,令人敬佩。‘上等願’固然是好,然世間之事,真偽難辨,雲霧繚繞。”
“有時眼見未必為實,耳聽亦未必為虛。安心之道,在於守住本心,明心見性。”
楊博起知她已聽出弦外之音,且回應得滴水不漏。
他正欲再言,德妃卻忽然話鋒一轉,丟擲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楊公公,依你之見,若這宮闈之中,有人以假亂真,行那禍亂宮闈之事,我等是該順水推舟,助其金蟬脫殼,還是該關門捉賊,以正視聽?”
這番話讓楊博起如墜深淵,腦子一片空白,渾身血液幾乎瞬間凝固!
德妃此言,分明是影射他太監身份有假!
她知道了什麼,還是在試探?
巨大的恐懼讓楊博起汗毛直豎,頭皮發麻,但他深知此刻絕不能露怯。
他強行壓下心中驚濤,麵上竭力保持鎮定,沉聲道:“娘娘,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關乎朝廷綱常,豈能含糊!”
“若真有此等奸佞,自當秉奏皇上,查明真相,嚴懲不貸!豈可因私廢公,縱容包庇?”
他回答得義正辭嚴,將自己完全置於“忠君衛道”的立場上,看上去是就事論事。
德妃聽完,靜靜地看了他片刻,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重新閉上雙眼,手指撥動念珠,輕聲道:“楊公公心懷忠義,很好。本宮要繼續誦經了,公公請自便吧。”
這便是送客了。
楊博起內心驚疑不定,但知此地不可久留,更不可再多言。
他躬身行禮:“奴才告退,打擾娘娘清修了。”
退出永和宮,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楊博起卻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德妃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她最後那個問題,那個笑容,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究竟知道了多少,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楊博起心事重重地回到長春宮,儘管他強自鎮定,但眉宇間的驚悸,還是被細心的淑貴妃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揮退左右殿內侍立的宮人,隻留青黛在遠處守著門,這才關切地低聲問道:“小起子,你的臉色怎如此難看,可是遇到了什麼變故?”
楊博起走到淑貴妃近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娘娘,我剛從永和宮回來。”
“永和宮?德妃那裡?”淑貴妃略感詫異,“她常年禮佛,不問世事,你去她那兒作甚?”
“我本是想借探望三皇子之事,旁敲側擊,試探一二。”楊博起頓了頓,“誰知德妃娘娘絕非表麵那般簡單,她似乎知曉了我的真實身份!”
“什麼?!”淑貴妃大驚失色,滿臉愕然,“她怎會知道?!此事關乎你我性命,她若揭發……”
楊博起握緊她冰涼的手,努力安撫道:“娘娘稍安!她若想立刻揭發,我此刻便無法站在這裡了。”
“她言語間更像是一種警告。而且,她最後問了一個關乎宮闈真假的問題,我覺得,她這是在敲山震虎!”
他歎了口氣,將心中的推測和盤托出:“娘娘,如今看來,這隱藏在暗處的第三方勢力,恐怕正是這位看似與世無爭的德妃!”
“我懷疑,三皇子自幼多病體弱,乃至此次‘失魂症’,極可能都是德妃暗中長期下藥所致!陳太醫必然是她的人,將三皇子掌控在股掌之間。”
“她還坐視娘娘您與皇後兩虎相爭,眼看曹化淳事敗,皇後勢頹,她便派出刺客,冒充皇後之人,於破廟行凶,故意留下繡包……”
“這一切,都是為了嫁禍給皇後,讓我們和皇後兩敗俱傷,而她則坐收漁翁之利!”
“包括我們發現了她的這個計謀,她卻故技重施,毒殺陳太醫,不但滅口,還用西域奇毒再次嫁禍給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