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品九千歲 第160章 新官上任
次日一早,楊博起先去了長春宮偏殿。
沈元英的氣色比昨日稍好些,但眉宇間仍帶著病態的蒼白。
“元英姑娘今日感覺如何?”楊博起邊取出針具邊問。
沈元英勉強一笑:“還是老樣子,心口時不時抽痛,喘不過氣來。”
她頓了頓,低聲道,“其實楊公公不必每日都來,我這病治得好治不好,也沒那麼要緊。”
楊博起正在消毒銀針的手微微一頓:“為何這麼說?”
沈元英垂下眼簾,聲音很輕:“在這宮裡,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就算我真死了,除了姐姐可能會傷心一陣,又有誰會在乎呢?”
這話說得平淡,卻透著深深的悲觀。
楊博起放下針具,走到她麵前,正色道:“元英姑娘此言差矣。世上任何人死去,都會影響到彆人。”
“你若是出事,淑貴妃娘娘會傷心,長春宮上下會難過,而我……”他頓了頓,“咱家也會自責,為何沒能治好你。”
沈元英驀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波動。
楊博起繼續道:“你還年輕,武功不俗,心思機敏,將來大有可為。豈能因一時病痛就如此消沉?”
他語氣緩和下來,“這心痹之症並非絕症,隻要你配合治療,定能痊癒。咱家還等著你康複後,繼續保護娘娘呢。”
沈元英怔怔地看著他,片刻之後,眼眶漸漸泛紅。
她彆過臉去,聲音有些哽咽:“我,我知道了。我會好好配合治療。”
“那就好。”楊博起重新拿起銀針,“今日施針可能會有些痛,你忍著些。”
治療過程中,當他的手指觸及沈元英胸前穴位時,體內那股未平的陽氣又是一陣躁動。
楊博起咬緊牙關,全神貫注於針法,額上卻已滲出汗珠。
沈元英敏銳地察覺到他氣息不穩,輕聲道:“楊公公,你是不是太累了?若是身體不適,改日再治也無妨。”
“無礙。”楊博起簡短回應,手中動作卻更快了幾分。
好不容易完成施針,他迅速收拾藥箱,“好了,咱家明日再來。湯藥記得按時服用。”
“楊公公要去哪裡?”沈元英問。
“內官監今日有要事商議。”楊博起走到門口,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好好休息,莫要多想。”
沈元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悵然若失。
……
內官監衙署正廳,已是人頭攢動。
從各宮抽調回來的管事太監、各庫房的掌司、各處工程的長隨,三十餘人分立兩側,鴉雀無聲。
周安福與李德全站在最前方,見楊博起步入,同時躬身:“參見掌印大人。”
楊博起在主位落座,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這些麵孔或老或少,或精明或憨厚,但眼底深處都藏著算計。
他知道,今日這場議事,將決定他能否真正掌控內官監。
“都到齊了?”楊博起開口,聲音平靜。
“回掌印,內官監在京各職司管事,除兩人因病告假,餘者皆已到齊。”周安福上前稟報。
楊博起點點頭:“好。今日召集各位,一是認認人,二是說說往後辦事的章程。”
他頓了頓,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咱家新來乍到,對內官監的事務還不熟悉,諸位都是老人,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言。”
這話一出,廳內氣氛稍微鬆動。幾個老資曆的管事交換了眼色,卻無人率先開口。
李德全見狀,上前一步,臉上堆著笑:“掌印大人虛懷若穀,奴才們感激不儘。既然大人問起,奴才就僭越先說兩句。”
他清了清嗓子,“內官監曆來主管宮中土木器用,事務繁雜。依奴才淺見,當務之急是厘清各庫房賬目,規範物料申領程式,杜絕虛報冒領。”
“再者,與工部、戶部的對接也應設立專人負責,避免推諉扯皮……”
他洋洋灑灑說了一大篇,聽起來條理清晰,麵麵俱到。
但楊博起聽得出,這些話看似在為公事著想,其實每一條建議背後,都暗藏著他自己想安插人手,以此來掌控關鍵環節的意圖。
周安福在一旁聽著,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待李德全說完,他也上前道:“李少監所言在理。不過奴才以為,內官監的根本在於實務。賬目固然要清,但更重要的是把差事辦好。”
“如今宮中多處殿宇年久失修,各宮用度時有短缺,這些問題亟待解決。”
“奴才建議,當優先調配人力物力,集中辦好幾件緊要工程,讓各宮主子看到實效。”
這話聽起來務實,其實是暗指李德全“隻會做表麵文章”,也暗示自己才懂得“辦實事”——而所謂緊要工程,自然是他周安福熟悉且有油水可撈的專案。
兩人說完,都看向楊博起,等待他表態。
廳內眾人也屏息凝神,想看看這位新掌印會傾向哪一方,還是另有高見。
楊博起端起茶盞,輕呷一口,放下時才緩緩開口:“二位少監所言,都有道理。”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卻讓周、李二人心中同時一緊——這種不偏不倚的開場,往往意味著後麵有更大的轉折。
果然,楊博起話鋒一轉:“但治理內官監,不能隻盯著眼前這點得失。成大事者,必定眼光獨到、深謀遠慮、成竹在胸。”
“他們往往不輕易被彆人的意見左右,而是遵從內心想法,以自己的眼光行事。”
他站起身,走到廳中懸掛的宮苑圖上,手指輕點:“內官監的職責,不隻是修修補補、分發用度。我們要做的,是提前佈局。”
“比如,”他指向圖中東北角一片略顯稀疏的建築,“這裡是北五所,多為低階妃嬪、年老宮人所居,房屋老舊,規製雜亂。”
“但你們可曾想過,三年後的選秀,五年後皇子公主漸長需分院而居,十年後,太後太妃可能的頤養之所?”
廳內眾人麵麵相覷,這些他們還真沒想過。
“再比如,”楊博起手指移到西苑,“這裡毗鄰禦花園,地勢低窪,每逢大雨必積水。工部年年撥款疏通,效果幾何?”
“我們能不能提出一套一勞永逸的排水改建方案,哪怕前期投入大些,但長遠來看省下的維修費用十倍不止?”
他轉身看向眾人,目光如炬:“內官監要有自己的規劃和主張,不能總是被動應付。所以,我決定做三件事。”
“第一,設立營造規劃司,專司調研宮禁建築狀況,製定三年、五年修繕改建計劃,主動向工部、戶部提方案要撥款,而不是等他們指派。”
“第二,任用新人。從讀過書、懂算學的小太監中遴選二十人,由老師傅帶著,學習營造、物料、賬目。三年內,我要內官監有三成職位由這些新人接替。”
此言一出,廳內一片嘩然。這意味著許多老資曆的位置將受到威脅!
“第三,全麵整頓。”楊博起聲音轉冷,“從今日起,各庫房、各工程賬目全部封存,由我指定的人重新覈算。既往不咎,但從今往後,每一筆出入都要清清楚楚。”
他環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在周安福和李德全身上:“二位少監可還有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