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勝時刻_舊城疑雲 第一章 舊廠房裡的屍體
-
一九九五年的冬天,北方這座老工業城市,天灰濛濛的,霧氣夾著煤煙味兒,把整片廠區罩得跟舊棉被一樣,悶得人喘不上來氣。紡織一廠早就停產兩年了,偌大個車間,機器鏽得能刮下一層鐵皮。白天都冷清,夜裡更是連隻耗子都不見蹤影。
這天早晨,廠門口聚了好些人。大夥你推我搡,嘰嘰喳喳。有人捂著嘴小聲嘀咕:“哎呀媽呀,嚇死個人呐!老王吊死在廠房裡頭了!”
“可不是咋的,他家昨晚還亮著燈呢,咋一轉眼就尋了短見咯?”
“哎,你瞅他這幾年過得,廠冇了,工資冇著落,媳婦還跟人跑了,這心裡頭能不犯嘀咕嘛!”
工人們七嘴八舌,越說越熱鬨。有人甚至搖著頭來一句:“唉,這年月,活著都比死還難。”
刑警隊的吉普車吱呀一聲刹在廠門口。林川從車上跳下來,棉大衣釦得嚴實,眼睛卻像刀子似的,掃了圍觀人群一圈。
“都讓開,都讓開!彆堵門兒!”跟著下車的協警揮舞著胳膊喊。
林川快步進了廠房,冷風順著破窗子呼呼灌進來,裡麵一股子黴味、油汙味混雜在一起。車間中央那根老橫梁上,吊著一個人。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臉漲得烏紫,眼睛半睜著,腳尖離地不足兩寸。
“老王……”林川低聲唸了一句。
死者叫王國順,紡織一廠的老工人。林川曾經見過他幾回,記得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可現在,他僵硬地掛在那兒,腦袋歪向一邊,像個破布偶。
法醫老趙拎著工具箱慢悠悠進來,戴上手套,看了一眼:“嗯,表麵看著是自縊,脖子勒痕對得上,舌頭外伸,符合常見的吊死特征。”
林川皺著眉:“老趙,你再仔細點。”
老趙“哼”了一聲,蹲下檢查屍l的手腳,掀開袖口:“嗯……奇怪,手指甲縫裡有煤灰,可咱這廠子是紡織廠,不是鍋爐房。”
林川目光一閃。
他繞著屍l走了一圈,蹲下仔細看死者鞋底,果然沾著新鮮的煤粉。可車間地上乾乾淨淨,哪來的煤灰?
這時,門口探進來個腦袋,是個揹著帆布包的女人,眉眼明亮。有人小聲嘀咕:“哎,那是週記者,報社的,咋又跟來了?”
周雅琴一看見林川,笑眯眯打招呼:“林隊,又見麵了。聽說出大事兒,我得來瞧瞧。”
林川冇搭理,瞥了她一眼:“記者不能進案發現場,出去!”
“哎喲,你這是乾啥呢,我可冇妨礙你們。”周雅琴往前湊,“再說,群眾有知情權嘛。我聽廠裡人說,老王前幾天纔跟人吵了一架,跟這事兒冇準有關係呢!”
林川心裡一動,但麵上冷冷道:“閒言碎語你也信?出去,彆瞎摻和。”
“得嘞,林隊說啥是啥。”周雅琴一撇嘴,卻冇走遠,而是跑到門口拉住幾個工人套近乎:“大哥,你昨天是不是看見老王喝酒啦?哎,給我講講唄。”
工人們一聽有人搭話,立馬七嘴八舌:“喝了,喝了!他平時不沾酒的,昨天晚上跟劉胖子他們在小館子裡整了一瓶二鍋頭。”
“對,還說啥‘咱們這幫老工人都成廢鐵疙瘩了’,唉,聽著就揪心呐!”
林川在裡麵聽得清楚,眉頭皺得更緊。死者胃裡有酒精痕跡,跟工友的說法對上了。但問題是——老王平時根本不喝酒,這麼多年就算逢年過節也頂多抿一口。這回怎麼突然拚酒?
更蹊蹺的是,他跟誰喝的?那幾個人現在人影都不見。
“老趙,屍l先運回去讓進一步檢查。”林川吩咐。
“行嘞。”老趙招呼人抬擔架。
出了廠門口,冷風更猛了。工人們還不散,嘰嘰喳喳議論。周雅琴抱著相機哢嚓一通拍,回頭衝林川喊:“林隊,這事兒八成不簡單啊!我瞅著不像尋常自殺。”
林川盯著她:“你瞅著?案子不是靠瞅的。”
“那靠啥?靠你們那點破繩子破工具啊?現在都啥年代了,還老一套!”周雅琴不服氣,嗓門拔高。
林川冷冷道:“少管閒事。”
說罷,他鑽進吉普車,發動機轟鳴一聲,揚起塵土。周雅琴在後頭笑嘻嘻:“林隊啊林隊,你嘴上說不讓我管,心裡頭可不一定嫌我煩。”
她眯起眼睛,看著漸漸遠去的車影,心裡冒出個念頭:這案子,水可深著呢。
——
夜色降臨,刑警隊辦公室裡燈火通明。林川攤開卷宗,神色凝重。王國順的案子,他隱隱覺得背後有股說不清的勁風在推。可風從哪兒來,他還冇摸到。
外頭風聲呼嘯,像是在提醒他:真正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