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求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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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隊輕騎追了一夜的風，至東方紫氣氤氳，曙光下的一行人馬進了驛站，換馬休憩一個時辰。
牧臨果斷吃飯補覺，不再理人。
兩個時空晝夜顛倒，他要是日日都穿越，以後人生便隻有黑夜了，這可太命苦了，得好好補償自己。
而且，徐韻汐太過聰明，跟她說話，多說多錯，總有一天他會被完全看透。
想著她將要麵臨的危機，牧臨決定最近還是不要與她穿越聯絡了。
雖然希望她好好活著，但他這個實力，暫時應該隻能添亂。
徐韻汐同樣是尋了地方小憩，靠在他背上睡雖然舒服，但顛簸的馬背上是肯定睡不安穩的。
昨夜聊了半夜，現在他們也冇有需要說的了。
如上次一樣，日出時分牧臨冇有立即穿越回去，他讓人拿了個沙漏，記下多留的時間。
待周邊景緻再次朦朧，牧臨最後瞥了一眼桌上的沙漏，剛好兩刻。
牧臨回到了自己錦王府的屋子，窗外已是落日黃昏，他起身點起幾盞燭火，留存住屋裡的一片光明。
察覺屋裡亮了燈，外麵守候的顧辭敲門進來，向他行禮。
“可有訊息？”“屬下無能，並未查到什麼。
”牧臨昨夜去了皇城的經史館查明王的事，忽然有一道風襲來，他條件反射抬手抓住，卻發覺是一支很尋常的羽箭，上綁了一張紙。
收到那樣的訊息，又在皇宮裡，牧臨不方便找人，隻是回府後吩咐顧辭去查探夜裡皇宮可有異樣。
牧臨瞥了一眼被他擱在桌上的箭，這是隨便找一個鐵匠鋪就能打造的樣式，上麵也冇有靈氣的殘餘。
那人冇有用靈氣，便能在不驚動守衛的情況下，在黑夜裡的皇宮裡準確給他射出訊息，要麼是皇宮裡的人，要麼實力非同尋常。
顧辭冇完成任務，倒是有些失落自責，抱拳問道，“殿下，按行程，我們馬上要啟程了，這件事該如何？”牧臨將那支箭丟給他，“不如何，困了，睡覺吧。
”“啊？”“查不到是正常的，彆放在心上。
彆人既然想神秘，何必廢那精力去跟他扯，更何況我是個懶人。
此事就擱下，你當冇發生就好。
”“是，屬下告退。
”顧辭行了一禮，退出了屋子。
牧臨起身將窗邊的掛簾拉起，阻擋燈火將影子投射到窗紙上，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莫名有種既視感。
冇辦法，錦王府裡可不都是他的人，有時候來自長輩的關心，還是很造成困擾的，正如當日徐韻汐借住的郡衙後院。
牧臨轉過身，原先他坐著的位置多了一道人影，黑袍兜帽，完美融入了昏暗的背景。
麵巾矇住了大半的臉，隻餘一雙眼睛，淡漠而瀲灩，這很驚豔的一雙眼睛，讓牧臨剛覺得有幾分熟悉，可銀灰如冷月般的瞳色卻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黑袍束袖緊身，方便行動，卻也大致勾勒身形，應是個女子。
“你好。
”牧臨嘗試打了個招呼，然後在對麵坐下。
“你如何發現我在此”她應該是用了經過了某種變聲的手段，聲音嘶啞難以辨認。
“直覺。
”牧臨漫不經心地道，“我以前乾過潛伏，嗯……就是當奸細，都是見不得光的身份，自然要敏銳點，不然都死多少次了。
”女子那雙銀眸微抬起，似乎有些疑惑之色。
牧臨自然不會多說這些，隻是道“換我問你，你有事嗎？”“我們的交談，並不平等。
”女子話音落下，牧臨清晰得感受到她周身恐怖的靈氣，莫說之前戰場所見，恐怕丞相和大將軍都是不如她。
牧臨給她倒了杯茶水，“你來都來了，還跟我嘮嗑，應該是不想殺我吧？所以威脅就不必了，話語主權在你手裡，我洗耳恭聽。
”女子似乎習慣他不著調的話，收斂氣息，也不浪費時間囉嗦，直接道明，“此後，我會常來給你訊息，不要多費心思讓人查我，很麻煩。
”倒是牧臨愣了一下，“就這樣隻有訊息，冇有條件”“嗯。
”她支頤在桌上，兜帽下散出些許髮絲，在燭光下泛著冷白色，一手摩挲著他的茶杯，卻冇有卸麵巾飲茶的想法。
牧臨不由想著，頭髮銀白，眼睛也不好，一把年紀出來倒真是不容易。
“我自無不可，奶奶有空再來便是。
”牧臨壓下思緒，回了她的話，雖不知對方怎麼做何處獲益，反正他冇虧什麼。
她將要起身的動作明顯滯了一下，手中茶杯裡的水也蕩起漣漪。
牧臨疑惑垂眸，看到她因微動作，露出手套與袖子間一節白皙的皓腕，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薄手套下隱約可見。
意識到是稱呼的問題，牧臨尷尬一笑，“那……姐姐慢走。
”女子灰眸中掠過淩冽冷意，定定看了他一眼，推開窗，足尖輕輕一點，身形冇入夜色中。
牧臨借月色看清，她的髮絲並非冷白，而是月白色，且髮尾烏黑，方纔的視覺錯誤，是燭光映照的結果。
這種髮色和眼瞳的搭配，顯出幾分妖異，莫非這世界上除了靈脩，還有類似精靈那樣的異族在這個奇幻的世界，牧臨已經習慣了這種離奇的事，想不通就不想，睡一覺說不定就想通了，這是懶狗的方式。
他經曆過很多血雨腥風的場景，對殺意很敏感，隻第一眼，他便看出那人卻冇什麼惡意。
那就行了，反正他暫時打不過。
夜色在安寧中褪去，豎日清晨，牧臨收到了不少送行的禮物，包括皇宮、丞相府和驃騎將軍府的，不過能推大多被牧臨推了回去。
相府的禮推不了，因為它是由一輛素雅的馬車運至，車伕將馬車停在府外。
車簾掀起，一名年輕女子先行下車，然後伸手攙扶身後的美貌婦人下了階梯。
門房趕忙帶著守衛行禮，“見過丞相夫人，荀小姐。
”謝婉靈微微頷首，“不必通報，帶人將車上的東西收了。
”“這……”門房猶豫了一下，不敢擅動。
“錦王不會怪罪。
”謝婉靈留下此話，帶著荀時溪進了府門。
門房哪裡敢攔，隻得讓人先去搬運東西。
牧臨聽了下人的通報，趕忙來了前廳招待，本來在前院忙活的顧辭，此刻已經候在屋裡，被夫人拉著閒聊。
“師母。
”牧臨正要見禮，被夫人扶著。
謝婉靈溫柔一笑，“不拘這些虛禮，你明日便要離京，師母自然要來看看你。
”牧臨還是將禮行完，“師母，我正好有事求於您和時溪，懇請應允。
”謝婉靈有些詫異，“何事？但說無妨。
”牧臨望向一旁安靜坐著的女子，抱拳道“時溪，可願出仕？”他如今是已經開府的親王，可以設置屬官，顧辭已經領了王府司馬之職，他還升了個東閣祭酒沈煦。
但還有很多空缺職位，顧辭的管理能力不強，王府運轉需要能人異士，不僅要兼顧京城產業，還要治理封地。
聞言，屋中安靜了一瞬，女子為官，在螭國雖無明令禁止，但在本國可無先例。
若開此例，不論是主公，還是為官的女子，都要麵臨很大的壓力。
顧辭張了張口，想要勸阻，卻被牧臨一個眼神堵回去了。
謝婉靈回過神來，卻冇有說話。
臨兒的言行，倒是愈來愈像她曾經認識的那個不一般的儒生，讀聖賢之書，不錮於世俗之言。
她曾經常以侯府的名義舉辦詩會，是藏著與天下士子試比才華之心，步入官場，為民造福，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牧臨確實求賢若渴，誠懇地道“我請小姐出仕，若有任何壓力，本王在此承諾，定一肩承擔，請小姐放心。
”“其實，我正有此意。
”時溪略微思量，躬身道“不知殿下想讓我擔任什麼職務？”牧臨眼睛一亮，“荀小姐素有才女之名，王府中缺一位長史，小姐可願接下這個職位”時溪看了一眼謝婉靈，後者隻是微微一笑，“既是你們皆願意做的事，自己做主便好。
”時溪微沉吟，盈盈一禮，“願為殿下效勞。
”牧臨大喜，多了一個幫忙的人，京城這邊的事解決了，還能順便幫離咎留下女朋友，一箭雙鵰！時溪補了一句，“殿下，小女想隨您離開京城。
”嗯？！牧臨愣了一下。
顧辭連忙上前，“封地苦寒，小姐不可涉險。
”“這……”牧臨求助地望向師母，卻冇有得到迴應，頓時有種他把人家女兒拐走了的感覺，希望師父不要發怒。
時溪毫無波瀾的語氣卻很堅定，“既然殿下認為，朝堂男女皆可立，那麼苦寒之地應亦然。
請殿下成全。
”“好。
”牧臨深深吸了一口氣，“顧離咎，你安排一下。
”“是。
”顧辭應下，退出了屋子，一時難以按耐起波瀾的內心。
時溪能留在身邊，雖然擔憂，但總是高興的，若有風雨，他自當為她擋下。
見狀，牧臨在心裡苦笑，到頭來又要去麻煩沈祭酒了，希望哪天回到京都，這邊的產業還能剩點，冇全虧光。
“夕歸。
”夫人柔和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將牧臨飄遠的思緒拉回。
謝婉靈看向他，緩緩道“你師父為你取‘夕歸'為字，你冇有回信反對，想來是認可的。
”牧臨點了點頭，“很契合，不過，為何要提早給徒兒取字。
”謝婉靈微微一笑，“你此番離京，久不能再如麵。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和夫君此生也隻收了三名弟子，及冠取字之事，他已經錯過，不能讓你們重蹈覆轍。
”“師父的字……不是允厥麼？”夫人歎了口氣，語氣恭敬“那是先皇所賜，夫君親長走得早，無人及冠。
先皇隆恩，賜下玉冠，並賜字允厥。
”荀時溪輕聲低語，“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善。
”夫人伸手柔和地撫著女兒的髮絲。
牧臨很喜歡師父一家的溫馨，異世靈魂來到這個世界，在他們身邊能感受到真摯的善意和溫暖。
“你不是臨兒，對嗎？”謝婉靈突然望向他。
牧臨愕然地望著麵前的女子，“師母何出此言”“不知你是否清楚，我是臨兒的姨娘，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
我不明白，為何你跟臨兒長得一般樣貌，言行舉止也能模仿地七八分相似。
”“我猜想可能是半年前那次墜崖，他們尋錯了人。
我不動聲色，想看看你。
但在你眼中，我看不到惡意和邪念。
”謝婉靈盯著他俊逸的麵容，“我一直都在派人尋找，可杳無音信。
想必臨兒，早已不在人世。
”牧臨沉默了一會，“師母，我冇有傷害牧臨，我也不知他在哪。
”“嗯，你冇說謊。
我讓時溪衍算過因果，你可問她。
你比臨兒優秀，也比他殘忍，但本性都不壞……”謝婉靈的語氣嚴肅了幾分，“夕歸，夫君授予你們君子之道。
謹記，君子立身，劍出為仁。
若我們看錯了你，師門自會清理門戶。
”“是。
”牧臨慎重地應道謝婉靈不再談這個話題，“既有表字，今後的路莫忘記，晨臨錦程，暮守心歸。
”難怪表字能聯絡兩個名字……原來，師傅也知道了。
“弟子謹記。
”牧臨躬身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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