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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恩不授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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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因為試題替換及時的關係,第三日的殿試進行很順利,被虎賁圍住的考生得了安撫,隻說是搜出了可疑信件要徹查,天子似乎也沒有責怪的意思,還給考生們每人賜下一份湖筆和績溪墨,就這麼遮了過去。

隻是少年天子那點眷顧,是燭焰上包著的薄紙,總有一時要被燒穿的。

殿試第三日,按慣例要開宮宴,九名登科的進士要當著朝臣的麵覲見天子,自此正式成為天子門生。

扶雲台的正殿前忙亂了整整一天,到了夜色初降,這本就用來宴飲享樂的建築已然恢複了往常的奢靡精緻,瑞腦龍涎彌散在空氣中,侍女身量窈窕,捧著的鮮果香花比她們的臉龐還要香甜芬芳。

林如稷獨自站在偏殿的廊廡下,短短幾天憔悴了一圈,看起來真有點像小老頭了,晏鈞走過去,他尚反應了一下,才怔忪地回過神來,

“哦中書令。”

晏鈞和他一樣沒有帶冠帽,墨發束得很規矩,露出乾淨的脖頸線條,老中丞看著看著,忽然摸了摸自己花白的發髻,歎氣一樣地笑,“老啦,連經辦個殿試都做不好了。”

“事出突然,怎麼能怪你。”晏鈞望著不遠處的燈火。

林如稷卻苦笑,“幾十年奏疏不知道寫了多少,真到自己遇事,不知怎麼就昏頭了還說想收幾個門生呢,真是沒臉。”

他們都知道說的是封鎖客棧之事,現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個七七八八,雖說天子似乎不準備追究,但誰知道呢?

晏鈞沒有安慰他,他本來就不是能軟語溫存的性子,隻會單刀直入地解決問題,“人呢?”

林如稷也簡短地回答,“房間裡。”

他欲言又止,到底還是叫住了晏鈞,“中書令,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實在不必”

按在門扇上的手停住,晏鈞回過臉,突然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中丞,你在任多久?”

“三十餘年。”

“中丞不覺得倦嗎?”

晏鈞望著被光影照亮的窗紙,外頭那麼喧鬨,裡頭卻仍是晦暗一團,“我倒是很倦了。”

林如稷驚異地望著他。

年輕的中書令微仰著頭,沉黑的眼瞳安安靜靜,朝堂共事,他從來強勢果決,以至於讓老臣們都忘卻了他也隻是個值得關照的子侄輩。

“你十五歲便拜官入朝,南楚建國這麼多年也是罕見”老中丞莫名地意識到了什麼,“天資如此,何必自苦?”

晏鈞像從迷夢裡醒來,展顏微笑,“所以不是好意,我和中丞本就是”

他停了一下,用了個俏皮的比喻,藉以安撫老中丞,“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推門進去,代替林如稷審那個偷換試題的虎賁衛。扶雲台上守備森嚴,蕭頫又跟他一直呆在一起,最大的可能就是監守自盜,在場虎賁衛挨個審查,果然找到了端倪。

隻是這人顯然被精心挑選過,無親無屬,連名字都是頂替的,顯見被上峰推出來做替死鬼的,晏鈞也並不準備把他提到眾人麵前供述罪狀,問過了該有的問題,他就離開,把虎賁衛孤零零地留在房中。

棄子是走不下扶雲台的。

晏鈞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他沒有試圖去救,或許因為他也覺得對方不可以再開口,不可以再把今晚對他說過的話,跟任何一個人吐出一點半點。

思及此處,他和這個虎賁衛似乎也沒什麼分彆。

因為這個緣故,今夜的宮宴上,本該領率群臣道賀天子的中書令顯得分外沉默,他坐在離禦座最近的饌桌旁,不飲酒,不多言。

蕭璟今日穿得繁複,絳色團領的禮服織著蟠龍卷雲暗紋,他的脖頸被雪白柔軟的襯袍交領覆住,仍然抽出美好的弧度,一直延伸到精巧下頜,含情眉眼。

前兩日的高燒似乎對他毫無影響,天子比平時更要神采奕奕,待人也親切許多,他瞧見了晏鈞的異常,卻不知道是不是賭著一口氣,也不跟他說話,兀自同其他恭賀的臣子交談。

他今日大喜,即位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真正擁有自己的門生,幾乎比立後也差不到哪裡去了,故而雖然中書令神情不好,一些急於獻媚的臣子還是奉酒上前,好聽話不要錢似的捧給天子,送予天子的門生們。

九名進士身著青色朝服,按排名站在殿中,蕭頫也考上了,他籠著袖子躲在人群裡,長睫毛似抬非抬,掃了一圈看向貴親們坐著的地方蕭氏沒什麼近親,其他宗室血脈大都在自己封地呆著,因此饌桌後隻坐著蕭廣陵,他今天也穿了親王服,還是不肯規規矩矩地坐好,見到蕭頫看過來,就眯起眼睛,衝他吹了個無聲的口哨。

蕭頫認得,當年他們在定州訓鷹,蕭廣陵嘉賞一隻鷹的時候,就會往它的口喙裡塞進一塊肉,再吹這麼一聲口哨。

少年於是朝自己的父親抿唇笑了笑,他轉過臉,那笑容又很快消失不見,就像個提前預知危險的小獸,悄悄收斂起所有聲息,以躲過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酒過三巡,筵宴到了尾聲,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醉意,遊興儘了,就有其他的什麼心思,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來。

“陛下!”

就在樂舞止歇的當口,那燈影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中站出來一個虎賁衛,口呼陛下,一個頭磕在堅硬的白玉地磚上。

“陛下!求您明察!”他抬起頭,額頭上已是血淋淋一個創口,聲音也像含著血,“我們虎賁營上稟聖意,從未有過不臣之心!”

殿宇中頓時安靜下來,片刻後,有人叫道,“天家設宴你算什麼東西!還不拖下去!”

可惜,跪著的是虎賁衛,自然不會有人聽他的話,那人叫嚷不成,頗為尷尬地縮回手,竟一下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吵什麼,”晏鈞出聲替他解圍,又起身行禮,“陛下,不要驚擾到了新科進士,臣帶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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