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君恩不授 > 015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君恩不授 015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十四

“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哪兒來的。”

房門被緊緊合上,蕭頫站在房中皺起眉,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也頗為陌生。

小花娘顯然被嚇到了,整個人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麵紗已被摘下,蕭頫托起她的臉一瞧,不由得也罵了一聲,“媽的,真像。什麼情況?”

沒有遮掩,那張臉像誰更加顯而易見,若是見過天子的人,哪怕隻是遠遠一望,也能立刻從她臉上找到相似點。

“她不會說話,彆問了,”晏鈞臉色也不好看,看她彆扭,不看她更彆扭,“這事不正常。”

蕭頫說,“要麼有人故意找來的,要麼就是跟那位有點血緣關係,肯定不正常啊。”

“那位的母親出身博陵謝氏,且不說隻是血親不會這麼像,謝氏女從不嫁平民,怎麼會有後代流落在此,”晏鈞冷冷道,“還有一點你忘了,澤行,這裡每日進出多少官員權貴?”

蕭頫一怔,旋即意識晏鈞不是在發問。

這是京中權貴最常來的地方,見過天顏的人數不勝數,若有一個如此相像的花娘,怎麼會了無聲息?隻怕京中早就傳瘋了。

“那就是有人特地送來的,”蕭頫就地坐下,思索一下對花娘道,“哎,你的喉嚨是天生就啞的麼?”

花娘早嚇得哭了,含著眼淚搖搖頭。

“果然,”蕭頫不意外地點點頭,看著對方梨花帶雨的臉,忽然抬頭對晏鈞道,“不會是有人故意送給你的吧?”

晏鈞:“彆胡說。”

室內光線不好,蕭頫的眼睛又有一點碧綠,他說,“中書令,我的意思是,這人想要討好你,助你在朝堂上更進一步,給你送把柄來了。你想哪兒去了?”

他這會還有閒心撩撥,晏鈞麵不改色,“我想的就是這個,不可能。”

不論是官職抑或權柄,他早就進無可進,難不成謀反稱帝?還是靠這個花娘轄製天子以攝政?那這幕後黑手簡直又瘋又傻,趁早找根繩子吊死實在。

碧綠眼睛的世子笑笑地看他,又說,“那也得出個結果,你帶回去還是我帶?要不然就地處理了。”

既然有這張臉,想也知道不能留在花樓裡了,但蕭頫把滅口說的輕描淡寫,嚇得小花娘篩糠一樣地抖,可憐兮兮地低聲抽泣。

晏鈞看得不忍,正要開口,門外忽然有人啪得拍了一下門,醉意朦朧地喊,“小雜種!開門!”

吃醉了酒的蕭廣陵終於姍姍來遲。蕭頫從地上起身給他開門,
不防備被他爹一巴掌呼在腦袋上,蕭廣陵說,“處理處理,老子哪天把你處理了!一點教養都沒有。”

他醉意未消,踉蹌著在晏鈞旁找了張椅子歪下,墨發散亂地貼在臉頰上,披著一件外衫,連鞋也沒有穿。

“喲小娘子,你過來。”

他也不打招呼,坐下先四處一掃,就瞧見花娘,也難為他醉得這樣,居然還能立刻明白前因後果,招手叫她。

少女嚇得哪裡走得動路,還是蕭頫拉著她到了蕭廣陵麵前,隻一鬆手,她又癱軟下去。

“你這張臉啊,漂亮倒是漂亮,不過真是禍害。”

蕭廣陵俯下身端詳她一會,緊接著笑了起來,他托起她的下巴,用指腹摩挲兩下,柔聲道,“乖,我們不要它。”

小花娘驚恐地睜大了眼,蕭廣陵的手指滑到她的臉側,揪住她細嫩的麵板使力一撕

少女發出慘叫聲,一下子倒在地毯上,她頜骨與脖頸的連線處紅了一大片,原本滑膩的麵板居然被蕭廣陵撕起一角。

晏鈞蹙著眉,一言未發。

“江湖把戲,早就沒人玩了,”蕭廣陵懶洋洋地靠回椅子上,指揮蕭頫,“那就是一張人皮,貼久了不好撕,給她倒點水擦擦。”

果然如他所言,溫水脫下一整張人皮麵具,捏得極細,除了姑娘那雙鳳眼,連骨骼肌肉都有修改,加上妝容,把一個原本和天子隻有兩分像的人硬生生改到十分。

蕭廣陵打發蕭頫去叫鴇母,自己喝著茶,把麵具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把玩,“這東西要活人的皮去做,又貴,要求又高,做一張的錢能買一座宅子,真是閒的發慌。”

他說著,把麵具遞給晏鈞,又說,“對了,中書令找我什麼事來著?”

晏鈞接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膈應,隨手擱在一邊,“戶部撥款之事”

蕭廣陵說,“喲,錢大人居然請的動你當說客?”

晏鈞道,“自然是來替侯爺解決問題的。”

他湊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蕭廣陵含著醉意的眼睛低垂著,沒聽完就忍不住笑出聲,“晏長策啊,你”

晏鈞也微笑,“所以侯爺不要再去堵錢尚書了,他這幾日嚇得都睡不著覺影響公務。”

蕭廣陵道,“那不行,一手交錢一手走人,不打欠條。”

正說著,蕭頫帶著鴇母進來,兩人的對話暫停,蕭廣陵指著那姑娘道,“老媽媽,這小娘子是從哪裡買的?”

鴇母花枝招展地進來,一看場麵還以為花娘得罪了人,一張胖臉團在一起,“哎喲,剛從人牙子那兒買的,說是有些西域血統,我瞧著也不像,不過長得倒是漂亮,就買下來準備伺候人,這不剛接客沒幾天,是不是哪裡不周到?”

她說著就想去拉起花娘,等看清對方的臉,她也嚇了一跳,“這,這是誰啊?!”

蕭廣陵道,“媽媽也不看著些,她臉上被人動了都不知道。現下好啦,招惹了我們這位公子,還不快拿她身契來,我拿錢贖走她,省得公子下次來了瞧著鬨心。”

鴇母連忙道,“這小娘子已被人定了,身契也交出去了,本來是礙不著公子的,不過這長相對不上了,還不知那位客人怎麼說”

聞言,晏鈞和蕭廣陵對視一眼,晏鈞道,“什麼人定的?”

“這”

晏鈞拿出幾顆金珠扔在桌上,金珠滴溜溜打著轉,還沒掉到地上就被鴇母接在手裡,她眉開眼笑,“我也不太清楚,聽旁人說呢,那公子是吏部一位巡官,姓什麼可就真不知道了。”

一部巡官向來隻有兩位,晏鈞隻略一想就知道此人是誰,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他一直不大說話,但氣度沉和,出手又大方,看著就不似尋常官吏,鴇母摸不清他到底是何方神聖,點頭哈腰地應了,又故意給他透底,

“那位公子原來說後日會來贖人,現在我家小娘這樣了,還不知怎麼應對呢。”

她似是抱怨似是發愁,手上卻一點不猶豫,說完這話拽著花娘就走,蕭頫正要追上去說什麼,蕭廣陵叫住他。

“放心,後日之前,這姑娘安全得很,到時候再說,”他靠著椅背,解決了事又有點昏昏欲睡的意思,轉而對晏鈞道,“中書令啊,我就不送你了,改天找你喝酒哦對了,這兒贖人的價格可不低,吏部還真是肥的很。”

晏鈞道,“再加一個。”

“成交,”蕭廣陵笑眯眯,他一揮手,把麵具丟給晏鈞,“不送。”

晏鈞將麵具收下,走到門口,又忽然站住腳看蕭廣陵,“你之前說,這麵具要求很高,什麼意思?”

蕭廣陵抬起頭,一片昏沉燈影裡隻能瞧見他眼瞳深濃,彎起唇隨意地說,“再厲害的工匠也得有模子,麵具尤甚,最好的辦法是用本人做底模。不過誰會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呢?”

晏鈞沉沉地望著他,最終什麼也沒說,推門離開了房間。

蕭廣陵吐出一口氣,終於撐住臉,喃喃道,“兒子,快給你爹揉揉腦袋,疼死了。”

蕭頫合上門扇,坐到他身邊,“你挑撥晏長策,陛下定要記仇。”

“那個小兔崽子,就許我給他當牛做馬,不能報複一下?至於晏長策,早跟你說了,上京哪有什麼謙謙君子,都是吃人的虎狼,”

蕭廣陵嗤笑一聲,倒在蕭頫腿上,“彆廢話,快給我按按。”

“少喝點酒就不痛了,”蕭頫嘴上說他,倒是很乖地伸出手,輕輕揉著蕭廣陵的太陽穴,“錢也要到了,什麼時候回去?”

蕭廣陵瞪他,“乾什麼,白養你這麼大,剛拜了官就趕我走。”

“我是說你什麼時候回營裡住,一天天在花樓裡喝的爛醉像什麼話。”

“你不懂,”蕭廣陵的發髻完全散了,他掬起一捧捏弄著,“芳溪坊人多口雜,好東西多,拿這些給我們陛下”

他笑起來,“換一筆大的,帶回去給那幫狗崽子發餉哦對了,你下個月不是要過十八歲生辰?再過兩年都能娶妻了,想要點什麼,爹給你買。”

蕭頫說,“什麼都不要,你快睡吧。”

蕭廣陵舉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咕噥著不再囉嗦,靠著蕭頫睡了過去。

蕭頫垂下眼睫,望著膝上熟睡的蕭廣陵。無疑,他身上風沙淬煉的鋒銳難以忽視,又慣於擺一副浪蕩模樣,因此旁人往往隻會記得他嬉鬨笑罵,對於具體長相反而記不清晰。

但剝去那些粗糲的表象,當他徹底安靜下來的時候,就會發現,蕭廣陵其實生得很好看,眉眼柔和漂亮,唇色淺淡,並不顯得凶。

蕭頫的動作漸漸停下來,少年抬起手指,擦過蕭廣陵的臉頰,虛虛地沿著鼻梁弧線一劃而下,在他的唇珠上方停了半晌。

“你把自己都騙過去了,什麼十八歲”

他輕聲笑了一下,最終無聲無息地把手指蜷回了掌中,“明明這個生辰過完我就及冠了。”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