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不授 027
二十六
蕭璟剛就捱了兩下,臀側還火辣辣地疼,倏然被按倒在晏鈞腿上,剛和緩的氣息又亂了,帶著哭腔控訴他,“你怎麼小心眼,嗚不然你也咬回來”
“陛下愛咬人,臣可沒有這個雅好,”晏鈞把他伸出去的小臂握在手裡,反壓在背後,“陛下,捱打的規矩還記得吧?”
扶雲台之後,蕭璟捱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多是打手心責罰,也很少再被按著打屁股了,“你先說打幾下唔啊!”
晏鈞揚手在他剛挨過打的地方補了一記,“好好想想,怎麼跟我說話?”
不久前剛挨過抽打的軟肉正在微微腫脹的時候,這一下打上去,痛感翻倍,幾乎和那時第二次捱打的感覺差不多了,蕭璟頓時蜷起身體向另一邊翻倒,又被晏鈞撥了回來。
“哥哥先生嗚,請先生責罰”蕭璟抽噎著擠出幾個字,又怕哭叫聲漏了出去,很快把臉埋在他膝上,小聲說,“先生學生要要計數幾何”
小狐狸生怕白捱了打,繞著彎子問晏鈞的心意,晏鈞停下手,揉著他緊繃的背脊,“你覺得呢?”
鳳眸含霧,蕭璟抬起頭,很是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問了也白問,他說不打難道就不打了嗎?
晏鈞慢條斯理,“私自出宮,孤身涉險,平白汙疑臣下哦,這是第二次了,”他停了停,又道,“還擅自做這種置身於不顧的蠢決定,陛下怎麼看?”
蕭璟:“”
晏鈞唇畔勾起一抹笑,轉而捏了捏他淚濕的臉頰,“知道陛下體弱,不然就五十下?”
蕭璟嗚咽一聲,“那先生”
後麵一句聲音太小,連晏鈞也沒有聽清楚,“什麼?”
“請先生打另一邊”蕭璟含著眼淚,也隻好再重複了一遍,“這邊,太太疼了”
他自暴自棄地挪了挪身體,另一隻手將褻褲拉下來一點,還悄悄揉了揉紅腫的地方。
還沒來得及收回手,一記抽打落下來,連帶手背一起照顧到了,疼得他哭叫一聲,猛縮回手。
“我說過陛下不要亂動吧,”晏鈞道,“誰許你伸手的?計數!”
“唔啊啊!一啊!嗚二”
蕭璟還沒疼完就又捱了幾下,整個人都懵了,環著晏鈞的腰,眼淚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先生輕一點嗚太疼了”
他倒真是許久沒挨過這麼重的責打,還沒捱到一半,瓷玉一樣的麵板上就全是冷汗,臀肉被抽得嫣紅一片,上下延伸到腰際腿根,看著就可憐兮兮。
“先生嗚求求先生”他嗓子都啞了,也顧不上什麼壓著聲音了,膝蓋抵蹭著被褥,“停一停嗚啊”
晏鈞說,“陛下再大聲些,讓旁人都來看看天子是怎麼捱打的。”
蕭璟又氣又急,他緊咬著下唇,還是忍不住小聲抽泣,“先生去逛花花樓一吵架就來寧安結果還要責罰我嗚啊!!”
他指痕均勻的臀瓣上因為這句話又添幾記狠抽,一下一下都疊在同一個地方,打得那方窄窄的麵板比兩旁瘀紅許多,甚至肉眼可見地微腫起來。
“我是不是給陛下遞了奏疏?是不是解釋過了我是去見定安侯的?”晏鈞手上不停,幾下巴掌毫不留力,拍得軟肉上都是道道紅痕,
“看來陛下不夠疼,還有心思來找我的不是。”
蕭璟哭得快要斷了氣,“疼死了!嗚你就是想打死我”
晏鈞眉梢微挑,“哦?陛下這麼認為?那就算了。”
小皇帝自顧自發脾氣,誰料晏鈞一點不慣著他,還就真的收回手,把蕭璟從身上放下去,理了理衣擺就要起身的樣子,“陛下休息吧。”
“彆走!”
蕭璟一把拉住他的手,有點惶急地抬起頭,睫毛濕漉漉的,很委屈,“我錯了你彆走”
晏鈞睨他,小皇帝哭得臉頰濕透,唇瓣快被自己咬的出血,纖長的眼尾儘是淚水沁出的暈紅,還是緊抓著他的袖角不放,生怕他真的轉身就走。晏鈞望了一會,忽然道,“陛下捱了幾下了?”
蕭璟一愣,顯然後半段忙著哭喊,根本沒想到還有計數這回事,不由得蒼白了臉色,“不記得”
“還有六下。”
晏鈞坐回去,把他從床榻上抱起來,蕭璟根本跪不住了,靠在他胸前小聲啜泣,仰著臉跟他說話,“我會挨完的,你不要走”
“不走。”晏鈞安撫地拍拍他,“你好好認錯,剩下的也不打了。”
蕭璟伸出手攬住他的脖子,連忙說,“我知錯了。”
“還有呢?”晏鈞道,“坐好了說話。”
蕭璟不情不願地坐直了身體,紅腫的臀肉不敢著力,虛虛地壓在腳踝上,“我不該私自出宮,涉險,也不該懷疑你”
“我真是白教了你八年,”晏鈞想想還是生氣,捏著他的臉,“為什麼自己憋著瞎想,不問問我?”
蕭璟:“都說了那天問過你”
“你立不立後跟這個有什麼關係?”晏鈞道,“就算說開了,難道我就能同意你不娶妻了?”
他脫口而出,後知後覺地像是哽住了一口氣,連自己的胸口也悶得發疼,隻好轉過臉,強忍著不失態,“照棠,你不能這麼任性。”
蕭璟抬起臉,他俯身過去重新抱住晏鈞的脖頸,采取迂迴策略,“我還有兩年才弱冠呢,先不娶,行不行?求你了,長策哥哥”
他很小聲,祈求一樣地說話,熱燙的淚珠都掉在晏鈞衣領裡,晏鈞的本心和理智來回拉鋸,他張不開口拒絕蕭璟,隻好悶聲,“知道了,到時候你還推脫怎麼辦?”
蕭璟剛得了保證,哪還會繼續這個話題,馬上耍賴,“你都答應我不提了嗚”
晏鈞歎一口氣,抬手把他的臉按在自己肩頭,低聲道,“好好,哥哥不說了,不許再哭了。”
說是這麼說,兩人之間的氣氛到底凝滯了下來,直到金烏西沉,山裡的氣溫驟降,竟然還有些寒涼,晏鈞去桌邊點燈,聽見屋外有個脆生生的女聲喚他,“晏先生,你在家嗎?”
是阿芍,她挎著個籃子站在院牆外,見到晏鈞出來就道,“咦,你弟弟還沒有醒嗎?”
晏鈞笑笑,“醒了,還賴床呢。”
“那正好,我給你們送飯來了,”阿芍鬢邊簪著一朵新摘的紫薇,將籃子隔著圍牆遞給他,“趁熱吃呀,哦,你的衣裳已經洗過了,明天乾了我再給你送過來。”
晏鈞接過東西道了謝,正要離開,後麵阿芍又是一聲叫住了他。
他回頭,少女垂著臉,貝齒輕輕咬著下唇,鼓足了勇氣說,“晏先生,我有些讀書上的問題不是很懂不知道明天你方不方便”
昏暗的天光裡,她襟上一穗金黃稻穀越發醒目,晏鈞沉沉掃過一眼,繼而移開視線,語聲溫和,“好啊。”
村子藏匿在山脈之中,交通閉塞,吃食倒是出乎意料地好,一份肉酥皮爛的紅燒肉,挺括脆爽的青菜,還有一條溪水魚,用蒸籠蒸過,又潑了一勺焦香的蔥油,香氣透過籠蓋都聞得見。
蕭璟趴著不願意起來,一下午都在昏昏欲睡,晏鈞索性把東西拿到床邊擺好,剛要叫他,就見小皇帝迷濛地睜開了眼,顯然是被香味勾引醒了。
他金尊玉貴地被人伺候著長大,什麼時候有過三餐不繼的境遇,晏鈞被他迷迷糊糊的模樣逗得一笑,摸了摸蕭璟的腦袋,“餓了?起來吃飯。”
蕭璟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爬起來,跪坐在榻上,“吃什麼?”
所有嬌生慣養的人都會有個毛病,那就是挑食,蕭璟尤其明顯,這不吃那不吃,從前黃門監的侍從們就怕哄陛下吃飯,每到飯點就盼著晏鈞進宮,能把這個燙手山芋接過去。
晏鈞隻給他挑了雪白軟嫩的魚腹肉,挑去所有小刺,淋上一點魚湯,連碗一起遞過去,蕭璟也是餓著了,埋頭吃了兩口纔想起來問晏鈞,“你不吃嗎?”
“你先吃。”晏鈞坐在他身邊替他分魚肉,神色有幾分若有所思,但什麼都沒說出口。
蕭璟卻猶豫一下,筷子略停,“長策哥哥,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晏鈞聞言看他,蕭璟咬著一塊魚肉,嚥下之後才道,“這幾年民間農商雖都有發展,但為了供養邊境軍防,賦稅並沒有減免一個村子,飯食怎麼會這麼好。”
他兀自出著神,一轉臉見晏鈞盯著他看,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我說的不對嗎?”
“很對,”晏鈞替他挽了下鬢發,“我隻是沒想到你對民生這麼瞭解這裡的夥食確實好過大部分村寨了,不僅如此,燈火,桌椅,衣料,都不是普通農家能負擔得起的。”
“魏自秋花這麼多錢養一個村子,是為了什麼?”
晏鈞想到那枝穀穗,微微搖了搖頭,“不好說,大概是用來藏一些不能見光的東西。”
“怪不得”蕭璟緩緩地說,“那天突然撞見了巡邏的人,應該是巡邏隊不許任何外人進山皇家獵場就在山腳下,他們居然這麼明目張膽。”
“獵場隻怕早就一團汙糟了,”晏鈞看著手邊的盤碗,眸光微帶冷意,
“除了魏自秋的人,沒有進山的活口可以出去,所以無論是死囚或貴客,他們都沒必要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