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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恩不授 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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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錢尚書摳門,新宅倒是選的好,挨著城中風景最好的澗月池,一個宅子就占了池水一側,屋內裝飾不多,卻也處處雅緻,都是貴的要命又不落俗的傢什。

“前幾天這兒剛竣工,我還在想能不能請到你來做這第一個客人,到底還是這老臉有幾分薄麵啊。”

酒過三巡,錢尚書酒意上頭,話匣子捧出來砸在地上,絮絮叨叨沒完沒了,“想當時買這塊地,還費了好大勁”

晏鈞扣著酒盞自斟自飲,聽他說話,隻略應幾聲。

外頭天色暗了,小廳臨著澗月池,一麵鏤空,映入眼簾是大片碧波粼粼的水麵,池邊架著幾支釣竿,是等著夜釣上魚,送進廳裡吃鮮魚膾。

廳裡也在釣魚,兩個人一起下餌,就看對麵什麼時候咬鉤。

晏鈞安靜等著,果然錢尚書說完這宅子的來龍去脈,順勢就感懷起來,

“唉,說起來這宅子還是我那門生幫我監工的,長策認識嗎?姓李,自他貶謫出京之後,我是公事也掣肘,私事也忙亂,還真後悔當時沒求求你,說不定能把他留下來”

他說的就是戶部被蕭璟換掉的那個郎中,人不重要,可是錢尚書的學生,自然也是魏自秋一黨。寧安的事雖然晏鈞沒有出麵,但他一直在場,立場難免叫人摸不透。

晏鈞笑了一下,開口道,“師兄,你還真該感謝你這學生。

錢尚書臉通紅,他和大部分人一樣,以為他這個學生是晏鈞授意換掉的,不由得疑惑,“嗯?”

“你把定安侯的銀子扣了,陛下難道會高興嗎?”晏鈞抬手斟酒,淡淡地說,“李郎中不走,未必不會是你走。”

“我到底是一部之首,陛下不至於如此”

先前買花孃的郭遠霜寫下的單子,晏鈞按著那上頭的名錄篩出不少贓款,其中難保沒有他老師的門生黨羽,晏鈞繼續說,“還有六部那些手不乾淨的,不把錢吐出來填了賬,定安侯會那麼容易就被打發?這事鬨起來可大可小,師兄,我是為你考慮。”

這一番話把前後都堵死了,錢尚書愣了愣,“這我倒是疏忽”

“這段時間朝中狀況如何,師兄看不出來嗎?”

晏鈞抬眼望他,似笑非笑,“和你交個實底,保寧殿裡出來的,未必都是我的意思。”

“這,這我倒是知道,”

錢尚書居然不驚訝,瞭然地說,“長策啊,你也彆怪我多嘴,就是知道你不容易,纔想著問問清楚好幫幫你老師那麼看重你,我也為你憂心啊。”

晏鈞放完了狠話又示弱,輕輕搖頭,“師兄這麼說,我倒覺得慚愧了,說是老師愛重,還在朝中同門麵前出醜。”

“哎,怎麼能這麼說呢,”錢尚書忙道,“你這麼年輕,我們這些做師兄的自然要多照顧一些,千萬彆放在心上。”

他伸手給晏鈞斟了一盞酒,晏鈞也不推辭,喝完之後方說,“有師兄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時候不早,我就不留了。”

“哎,長策,”

錢尚書壓住他的手,卻不肯放人走,“今晚就在這歇息吧。”

晏鈞沒有回答,視線從琥珀色的酒液移到兩側珠玉簾後跪著的侍女身上,“師兄今夜不留?”

錢尚書一笑眼睛就眯起來,很是親熱,“我一個在銅錢堆裡打滾的俗人,哪裡消受得起這雅地,還是長策合適。”

晏鈞瞳光微冷,唇畔卻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師兄,你這可是不懷好意。”

“哈哈哈,是啊,我就是不懷好意,”錢尚書笑眯眯地跟他開玩笑,“這宅子不算什麼,之後老師若是來京小住,這侍奉他的苦差事自然就丟給你,我正好厚著臉皮享清閒,豈不是劃算?你就收著吧。”

話說到這裡,錢尚書掏出一把鑰匙推到晏鈞麵前。鑰匙嶄新,銅麵明晃晃泛冷光,晏鈞垂目半晌,伸指將它扣住,

“教誨之恩,自然該細心侍奉。”

蕭璟又溜出宮了。

他現在去晏鈞官邸熟門熟路,進門先找趙覺,近衛最近淪落為保姆,天天給表小姐當牛做馬,見到蕭璟喬裝摸進府門,眼淚都快下來了。

“大人,”他剛把阿盈哄睡,一臉被掏空的疲憊,“您怎麼又來了”

蕭璟:“你膽子挺大,敢過問我的事。”

趙覺:

他隻是一個侍衛,怎麼這麼命苦。

“大人出去了,”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您去書房先坐?”

“唔,他去哪了?”

蕭璟隨口一問,向著書房走了兩步又停住,轉方嚮往晏鈞的臥室走。

趙覺當自己瞎子,麵不改色,“戶部尚書設宴,想必快回來了。”

蕭璟點點頭,猜到趙覺是晏鈞特意留下來,就為了防著他晚上進府沒人照應,“知道了,下去吧。”

他推門進房,沒點燈,直接摸到榻邊,把衣衫都脫了,穿著褻衣鑽進床裡,抱著被褥等晏鈞。

主要也是累,看了一天奏疏,特彆還有簡行的事,調職治水牽動頗多,一件件都要細心梳理,蕭璟躺在床上就發困,偏偏腦子裡止不住地想事,半夢半醒間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門扇一響,晏鈞回來了。

他睡得意識模糊,也沒有出聲,倒是晏鈞撩開帳子嚇了一跳,“你怎麼過來了。”

男人一身便服,夜露也遮不住酒氣,說話的聲音都略顯沉悶。蕭璟半睜著眼睛起來,伸胳膊攬住他的腰。

“喝了多少,”他含含糊糊地問晏鈞,把臉埋在對方微涼的衣料上,“如實招來,饒你一次。”

晏鈞說,“你半夜摸到我府上,還要審我?膽子大了。”

蕭璟嘿嘿笑,手指不安分地摸到對方腰間,兩下挑開了革帶扣,又覺得佩囊沉甸甸的,伸手一摸,發現是把鑰匙。

“什麼東西?”

“投名狀。”

晏鈞坐在床邊抱著他,淡淡地說。

“錢尚書給你的?”

蕭璟心下一轉就完全清醒了,“這怎麼能收。”

晏鈞當然知道,這東西不僅是試探他的意向,更是讓他主動留下把柄以示誠意,他輕聲道,“鴻門宴都請了,不收就是跟他們翻臉。”

蕭璟直起身子看他,晏鈞呼吸間都有淡淡的酒氣,他捧住男人的臉,“不行,收了就是坐實傳聞,我想個辦法讓你把東西脫手。”

“水本來就渾,彆再為這種小事亂攪了,”晏鈞拒絕他,“一座宅子罷了,收了彆人也不敢說什麼”

“這怎麼是小事,”蕭璟著急起來,“若是被人拿著做文章,你以前沒做過的那些事也會跟著扣在你身上”

他說著忽然頓住了,聲音喑啞,“說到底,是因為我。”

如果不是自己先設局利用晏鈞,對方不至於有攝政竊國的名頭,更不會陷進這盤棋裡,到如今已是多方掣肘,隻能被迫繼續沿著錯誤的路走下去。

“是我此前所為讓朝野誤以為你是佞臣,”蕭璟眼眶發燙,咬著牙道,“你不要管了,明日就將東西退回去,戶部那裡我來處理”

“照棠,”

晏鈞微微歎氣,他喝了酒,隻在蕭璟的額角上淺吻一下,“現下最要緊的是什麼?”

自然是處理掉魏自秋的那些關係網。

老太傅佈局多年,除掉他一個人是沒用的,唯有先削掉這些臂膀,否則魏自秋一旦出事,其他人勢必要反撲。

蕭璟明明知道,就是不回答,他在跟自己置氣。

晏鈞又問他,“照棠,你自己好好想想,這麼做是不是因小失大。”

黑暗裡看不清蕭璟的表情,他聲音發抖,被許多愧悔壓著,“什麼算是小事?什麼又算大事?”

“清理朝堂是大事,查明魏自秋的黨羽是大事,”晏鈞摸摸小皇帝的發頂,“帶你走也是大事。所以其他的都不重要,隻要儘快辦完這些事,照棠,我等不及了。”

他說的真心實意,又帶著一點俏皮,擺明瞭是為了安慰蕭璟,少年天子默不作聲,他把臉埋在晏鈞肩頭,過了一會,肩背都顫動起來,喃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長策哥哥”

可憐兮兮的,還帶忍不住的哭腔。

“歉意我收下了,”

晏鈞托起他的臉,指端觸到纖巧下頜上的濕潤,哄人的聲音含著溫軟笑意,“可惜喝過酒,不然就能親你了。”

回答是蕭璟猝然而至的親吻,他纔不在乎什麼酒不酒的,仰起臉抱住晏鈞的脖頸,軟潤唇瓣貼著他被酒精浸過的唇齒,舌尖略伸一點,青澀卻又熟稔地索求著心上人。

親了半天,他見晏鈞不做回應,乾脆壓住對方後腦,把人推倒在床榻上,不住地親他的眼睛鼻梁,忙著拱火。

晏鈞被他壓在床上,隻顧著笑,後讓一點躲開他,“彆鬨,一身的酒氣。”

蕭璟恨恨地咬他,“不管。”

晏鈞說,“不是你管不管
我忙了一天,沒來得及準備東西你帶了嗎?”

一句話說的蕭璟噎住。

他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天子惱羞成怒,濕潤的眼瞳瞪著他。

晏鈞笑個不停,倒也怕自己忍不住,不敢再逗他,轉而道,“你今天看正平的冊子不是有話要和我說,見了什麼?”

蕭璟被他問的一怔,也把來意想起來了,“是個繳來的匪獲單子,他們搶殺了一個商隊,貨物裡有三箱鐵塊,我覺得這商隊運送的像是重甲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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