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骨如霜易作雪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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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純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忙碌的身影。
“這個患者需要止血。”
“那個人等下給他先換藥。”
“這個傷口已經化膿了,需要切掉腐肉。”
蘇純彷彿在做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身影看。
身影感受到一股視線一直注視著自己,他轉身,發現蘇純已經清醒了。
他嘴角微微抬起,調侃出聲,“醒了?”
“再不醒,我可就要給你紮一針了。”
蘇純眉頭微蹙,怎麼還是老樣子,和他醫生的形象一點都不符合。
她冇接男子的話,撐起身子坐起來:“楚辭,我睡了多久?”
楚辭一臉無奈,似是埋怨蘇純一點都不好玩,幽怨的眼神掃向她:“兩天一夜。”
蘇純虛弱地笑了笑:“謝謝你救了我。”
楚辭的表情一臉生無可戀:“不客氣,下次戰地假死這種活,請彆帶上我,謝謝。”
“你知道我當時多辛苦嗎?那麼多子彈從我頭上嗖的一下飛過去,我都快要原地去天堂了。”
蘇純一臉尷尬地笑了笑:“事出緊急,不會有下次了。”
楚辭凝視了一下蘇純的臉,知道她不想提及假死的原因,他也不勉強。
他轉移話題:“之後要去做什麼?”
“不知道。”
看著蘇純一副迷茫的樣子,楚辭的眸中閃過一絲光亮,他嘴角上揚:“不知道的話,不如先留下來幫我打下手?以表示對我的救命之恩?”
蘇純看了看楚辭眼中的笑意,知道他是想要收留自己,索性就乾脆答應了。
楚辭是一名戰地醫生,剛成為戰地記者的蘇純第一次見他是在戰地上。
那時,他正在救治一名傷兵,旁邊呼嘯著子彈槍炮的聲音。
可他絲毫不受影響,直至把傷員包紮止血後,狠狠地擦了一下額頭上流淌下來的汗水。
忽然,他的手頓住,他斜眸發現旁邊樹林中,一顆茂密的大樹下正窩著一個姑娘。
正是蘇純。
她正抱著自己的頭,縮在膝蓋中間。
他“嘖嘖”搖頭,“傻姑娘,躲在樹底下更容易死。”
他轉身向蘇純走去,伸出右手,呲著牙對著她露出一副自以為是的笑。
看著向自己伸出手,露出一臉傻笑的男子,蘇純罕見的大腦當機了一瞬。
她感覺自己麵前正蹲著一隻大型金毛犬,對著自己呲牙花子。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拉住男子伸過來的手。
男子嘴裡不合時宜地蹦出來一句話,把她當場嚇得跳腳。“有炸彈!”
“啊!”
蘇純嚇得當即跳到男子身上,把頭深深埋進男子肩膀裡。
冇有等到炸彈爆炸的聲音,卻聽到了男子不懷好意的笑聲。
她扭頭一看,哪有什麼炸彈,分明是這個男人在騙人。
她生氣地從男人身上下來,用力把男人推倒在地上,睜著大大的眼睛瞪著男人:“你這人怎麼這樣!”
看著蘇純生氣的像是一隻河豚,怒瞪著雙眸,兩頰微微鼓起,楚辭覺得可愛極了。
他不在意被蘇純推倒,反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楚辭不顧形象地笑聲,漸漸地,蘇純暴躁的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
玩笑過後,楚辭跟蘇純說明瞭自己的身份,然後把她帶到了傷患集中營。
在集中營,蘇純第一次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認知,她看到有人瀕臨死亡一聲聲呼喚家人名字;有人缺了一條腿卻仍堅持下地想要去保護自己的家園;也有不滿幾歲的小孩坐在角落哭泣到暈厥,隻因再也等不來自己的爸爸媽媽
楚辭說,這些人都是戰爭的受害者,現在卻因立場的不同被多方灌註上加害者的罪名。
她才明白戰爭對於人類的影響是多麼殘酷。
她第一次感受到作為戰地記者的使命是多麼重要。
之後,她在集中營裡,幫楚辭照顧重傷的士兵,看護失去親人的小孩,安慰失去家人的老人
她懂得了客觀播報戰地新聞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楚辭的影響下,她也學會了在槍林彈雨中十秒內做出生死決策;學會多發麪勘察戰地情況以避免播報失實的戰地播報;更學會了通過“細節記錄法”剝離情緒使自己保持客觀中立。
她學會了跨文化溝通的能力,想“真相”傳遞出去,讓世人不被矇蔽眼睛。
她在楚辭身上,學會了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地記者。
醒來後的蘇純待在集中營裡,有時她會幫楚辭一起救治傷患,有時她也會坐在被炸彈爆破的土堆上發呆,雙眸冇有焦距。
每當這時,一向嬉皮笑臉的楚辭也嚴肅起來,似是能感受到蘇純的悲傷。
他總會默不作聲地坐下來陪她,讓她不至於深陷痛苦的泥沼。
蘇純回過神來,臉上重新洋溢起笑容,彷彿剛剛一臉悲傷的人不是自己,“都弄好了?”
楚辭再次嬉皮笑臉起來,他雙手撐地,上身微微後仰,“那當然,有我在,包治百病,一招搞定!”
看著楚辭眼中的燦爛星辰,蘇純有一瞬間的恍神。
曾經,弟弟也是這樣,對任何事情都抱著充足的熱情。
他做什麼都很有激情,覺得無論是人和事,都會被自己的真誠打動。
可是,弟弟現在被虐殺,卻冇人在意他的清白。
蘇純內心苦澀極了。
她扭頭看著楚辭的側臉,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說道:“你為什麼要做戰地醫生?”
楚辭斜眸看了眼蘇純,然後繼續看向遠方的天空,頓了片刻,才發出聲音:“大概,是因為內心的安寧。”
蘇純白了他一眼,覺得他太裝了。
之後,她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向集中營外走去。
楚辭詫異問道:“你乾什麼去?”
“冇什麼,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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