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候東鳶妾往西 008

    傅紹琰拉著妹妹跑過來，氣勢洶洶。

院子裡的燈火還沒點燃，漆黑一片，傅紹琰進門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他及時撐住牆穩住了腳步。

可他身後的昭昭卻被他帶倒，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昭昭癟嘴，哭了起來。

傅紹琰一愣。

明明是他把妹妹帶倒，可他卻理直氣壯叉腰大罵：“陸婉織，你是不是有病？晚上為什麼不點燈？”

“你還用門檻絆倒我妹妹，你完了！我要告訴祖母，罰你跪祠堂。”

他態度囂張，見妹妹被一旁下人抱起來，還泄憤似的踹了那下人一腳，嘴裡罵罵咧咧的。

陸婉織飄在半空，看著這一切，麵無波瀾。

這就是陸寧鳶養大的好孩子。

對陸婉織和她院子裡的下人沒有一絲尊重。

從前她會感到心痛，會試圖糾正孩子，想儘辦法親近孩子，期望有一天能跟孩子和解。

可傅紹琰被陸寧鳶養得很機靈，他對外的確有禮懂事，誰都要誇他是個好孩子，他隻是對陸婉織毫不客氣。

陸寧鳶還會在一旁輕柔地笑，跟她說。

“姐姐，你沒被爹孃養過，沒教養沒學識，又在鄉下待久了學不會大方，孩子看不慣這些，才會不親近你的。”

陸寧鳶眼帶諷刺，偏偏說的話人人讚同。

那時的陸婉織隻好無話可說。

因為沒人站在她這邊，她但凡有一點半點的不滿，都隻會被當做不懂事，要受罰。

到頭來，她隻能躲在被窩裡偷偷難過。

而現在，她都死了。

也許是死後人的情感會變得淡薄，也許是七年的時間，她已經放棄了執念。

現在聽到傅紹琰罵她，她也不覺得疼了。

空氣一時靜默。

有下人小心翼翼勸：“小少爺，您彆生氣了，婉織夫人她、她剛剛過世了……”

傅紹琰話聲一停。

片刻，他驚訝瞪大眼。

隨即猛搖頭：“不可能，你騙人！爹，他騙人！快把他拉下去罰跪！”

他跟傅瑾川告狀。

傅瑾川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月色明朗，陸婉織清楚看見，他的麵上沒什麼表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疏冷。

之前她以為他因她的死哭了，原來是錯覺。

她心底默默想著。

傅瑾川閉了閉眼，克製住心底翻湧的情緒，看了眼還在鬨騰不休的兒子。

“來人——”

他一開口，聲音啞得厲害，像是帶著哭腔。

但隻是一瞬，又恢複了正常。

他示意下人上前，吩咐道：“把夫人的屍身收斂了，準備後事。”

“紹琰和昭昭是她生的，應該給她戴孝，今晚就待在祠堂，從今天開始，跪靈三天。”

話落，下人都是一愣。

傅紹琰聽了，更是不依：“我憑什麼要給她跪？她也配……”

話沒說完，就在傅瑾川如寒冰的眼神下消了音。

陸婉織飄在一旁，詫異不已。

傅瑾川竟然願意讓孩子們給她披麻戴孝？

可他不是說過，孩子們在族譜上是陸寧鳶親生的，跟她無關嗎？

他這麼乾，不怕陸寧鳶難過哭訴？

沒人回答她的疑惑，傅紹琰被傅瑾川的態度嚇到，立刻哭了起來。

“爹，我錯了，我再也不罵嬸娘了，彆讓我去跪她……”

他一哭，昭昭也跟著哭了。

昭昭哭著，還努力朝陸婉織飄蕩的靈魂伸手：“嬸娘，嬸娘壞！嬸娘在這，為什麼不抱我？”

她的眼睛帶著水光，執著地盯著陸婉織，好像能看見她。

陸婉織霎時心底一跳。

下一刻，傅瑾川的視線倏然轉來，銳利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