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上的餘額哪去了 003
3
3
媽媽聲音尖銳又刺耳。
周圍一片嘩然，在走廊上背書，洗漱的同學紛紛停住腳步，回頭看向這邊，眼神或鄙夷，或不屑。
我皺緊了眉，甩開被媽媽鉗製住的手，
“我沒有！”
“什麼？！打胎？”原本還在寢室裡的爸爸，推開虛掩著的大門，大步走到我麵前。
二話不說，一巴掌扇到我臉上，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我唇角溢位鮮血，耳朵一陣嗡鳴。
“彆想用老子的錢養你肚子裡的那個小孽種，我告訴你韓薇薇，從今天開始每個月的兩千沒有了。”
媽媽立馬接上，
“對，我也不給了！不僅如此，我還要把之前給過你的通通收回！”
“媽媽給你打錢是讓你好好學習的，但看你現在這樣子也不是個學習的料！”
她目光在我身上四處搜尋，在劉海處停住，她用力一把扯掉我頭上的草莓發夾，帶下一撮碎發。
我疼得一抖。
“哪個正經上學的小姑娘帶這麼豔麗的發卡，既然不想上學倒不如現在就進廠打工，拿了工資好好孝順父母。”
話畢，發夾被她狠狠摔到腳下，粉身碎骨。
我怔愣一瞬，媽媽可能忘了，這個發夾是她曾經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再也控製不住情緒，聲音牙縫中擠出，
“父母？生而不養，你們這樣的也能稱得上父母？”
媽媽被惹惱，一巴掌扇在我完好的那邊臉上，
“韓薇薇！你以為我想養？我早就後悔了！真是恨不得沒生過你這個不孝女！”
生理性眼淚在眼眶打轉，但我硬生生憋了回去，咬緊牙關，目光森寒瞪向麵目扭曲的二人。
他們二人湊在一起，三言兩語決定好了我的未來。
“我看這女兒算是廢了，我有個朋友在廣東開服裝廠，工資我問過了。”
媽媽斜眼打量我，像是在一件商品，
“正常一個月隻有3300，但是我跟我朋友打過招呼了，讓她一天乾十二個小時，全年無休，一個月四千，包吃包住，乾五年正好夠還我們的錢。”
爸爸目光在我身上掃視，“打工多慢啊？給她找個男人嫁了。”
他手上比了個數字，“彩禮怎麼也得二十八萬八，雖然是個二手破鞋，但我聽說，現在外麵有人就好這一口......”
說著兩人就要把我往外拖，我奮力掙紮，但力氣怎麼都比不上兩個成年人。
我幾近絕望，難道重來一世我還是擺脫不了上輩子的命運？
忽然，班主任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住手！銀行卡明細我已經查清楚了！”
他一路小跑帶著保衛科攔住我爸媽，
“韓薇薇是全市狀元，理科學霸！我看誰敢動她！”
4
話畢，陳老師亮出了銀行卡流水明細，眾人齊齊圍上前。
好奇的同學念出了第一行，“2025年3月4日，動賬十萬元，轉款人是......”
爸媽臉色巨變，搶在同學念出人名之前，一把搶過陳老師手機，狠狠摔碎。
“誰讓你查的
????
！侵犯他人隱私，我報警抓你信不信？！”
媽媽也急了，高跟鞋狠狠補上兩腳，原本隻是花屏的手機，徹底黑屏。
眼看‘證據’不見了，爸媽齊齊鬆了口氣。
看著他們反常的動作，我心裡升起一絲懷疑，“爸媽，這是我的學費卡，你們慌什麼？”
陳老師撿起手機，冷哼一聲，“哼，慌什麼？做賊心虛了唄。”
她吩咐保衛科，“這兩個人硬闖學生宿舍，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保衛科都是正當年的小夥子，三兩下就製服了他們。
爸爸惱羞成怒，一口狠狠咬在保安胳膊上，媽媽如法炮製，高跟鞋踩上保安腳上。
掙開後，二人眼神在我和陳老師之間流轉。
媽媽叉起腰，“哦~我知道了，我說你這個老東西怎麼這麼護著她，她肚子裡的孽種就是你的吧？”
我氣的發抖，陳老師知道我交不起學費後一直對我很照顧，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汙衊我們！
“血口噴人！我和陳老師直接清清白白，倒是你們，心是臟的，看什麼都齷齪！”
“喲~這還沒說什麼呢，這麼著急就護上了。”
媽媽不懷好意的眼神在我們之間來回掃視，她的大紅指甲在陳老師麵前點來點去，
“不知道老師性侵自己的未成年女學生，這個新聞能不能上同城熱榜，熱搜第一啊？”
爸爸十分配合，掏出手機攝像頭懟臉直播，
“大家快看啊，xx大學班主任陳力，誘拐勾引我女兒，害我女兒未婚先孕，不僅如此，這個不要臉的渣男連打胎錢營養費都不肯出，讓我女兒反過來找我們老兩口要錢......”
我媽補上一句，“對，我們給女兒的學費卡裡存了二十四萬，現在這筆錢不知所蹤，我嚴重懷疑是彆有用心的混蛋，不僅騙了我女兒的身子，還騙走了我們的血汗錢！”
彈幕飛快略過，
“這老師看著人模狗樣的，沒想到這麼不要臉。”
“這可說不好，這小姑娘看臉就是個不安分的，青春期正是需求量大的時候，誰勾引誰還說不好呢？”
“誰家沒個孩子，xx大學有這樣的老師哪個家長敢放心把孩子送過來，讓他滾出學校！”
“滾出去！滾出去！”
【2】
5
看著滿屏的“滾出去”，陳老師臉色氣的鐵青，但良好的教養支撐下，註定他不會像我爸媽那樣無恥。
他嘴唇囁嚅，
“你胡說！我沒有！韓薇薇是很懂事的孩子，她也是很有天賦的學生。”
直播上彈幕還在不斷滾動，甚至開始開黃腔。
“天賦？哪方麵的天賦？床上的？”
陳老師氣得暈倒。
我爸卻還在直播間大放厥詞，
“家人們，大家幫幫忙，曝光這個道貌岸然的禽獸，還我這個做父親的一個公道。”
我看準時機，一腳踢在我爸膝蓋窩處，趁他吃痛，我上前一步奪過他正在直播的手機，衝著鏡頭大喊。
“我根本就沒有懷孕，是我爸媽惡意造謠，想敲詐勒索替我交學費的班主任老師！”
“不僅如此，他們還想利用我監護人的身份，逼迫我強製退學，南下打工，甚至連婆家都幫我找好了，想拿我去換二十八萬八的彩禮......”
話沒說完，我的嘴就被媽媽捂住，她的指甲在我臉上，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見此情景，彈幕風向變了，
“我怎麼感覺這姑娘說的纔是真的，哪個當媽的會這麼狠心對親生閨女，這兩人不會是人販子吧？”
“我是醫學生，我作證，這姑娘頭發泛黃，麵色蒼白，小腹微微隆起，是明顯長期營養不良的症狀！這根本就不是懷孕。”
“不信謠不傳謠，保險起見，還是幫忙報警吧......二十四萬可不是小數目。”
看到這句，我媽咧開嘴笑了。
“報警，正好，讓警察來好好查查，我女兒學費卡裡，那筆錢的去向。”
說著，我媽火速撥通報警電話，“嘟”聲響起，我爸強忍疼痛，捂住受傷的膝蓋，強行站起身，奪走手機，
“報警？！報什麼警？不能報警。”
他對著我媽瘋狂輸出，
“你個敗家娘們兒，這事兒撐捅天了也就是我們自家人的事兒，家醜不可外揚，知道嗎？”
媽媽眯起雙眼，
“韓星銘！你很反常啊！說，錢是不是被你花了？”
媽媽步步緊逼，
“好啊你，我說你怎麼不讓我報警，原來是你偷偷把錢給花了啊！”
爸爸擦擦汗，心虛一瞬，但很快取而代之的是自信，
“老子花了怎麼了？那本來就是老子的自己打進去的錢，老子前段時間急用錢，拿十萬出來花花怎麼了？後來我又不是沒讓我媳婦打回去！有借有還，總數不變，算什麼花！”
媽媽滿臉不相信，
“就你老婆那個摳摳搜搜的樣子，她能主動把錢打回去？”
媽媽轉頭看向我，“囡囡，你告訴媽媽，那張卡裡現在是不是隻有14w在裡麵了？”
我冷笑一聲，“沒有。”
爸爸笑了，“王麗娟，聽到薇薇怎麼說的了？不止十四萬！”
我冷聲打斷他，“你理解錯了，我說的沒有，是沒有十四萬。”
爸爸急了，腦門上汗珠滾落，“那錢呢？說，錢是不是被你胡吃海喝，過奢靡的生活，揮霍敗光了？”
6
我氣笑了，低頭看著自己發白的球鞋和泛黃的頭發，還有因為營養不良而出現豎紋的指甲，“我揮霍？我奢靡？”
我冷眼看著二人爭辯，“這麼好奇卡裡錢的去向，剛剛乾什麼不讓陳老師把賬單亮出來，大家都瞧瞧。”
爸爸彆開視線，依舊嘴硬，“我隻不過是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
媽媽擠開他，拿起我手機，解鎖，密碼依舊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重生後我還沒來得及改過來。
她在我手機裡翻找許久，問我，
“韓薇薇，銀行動賬提示簡訊呢？”
我目露諷刺，
“因為體諒你們兩個工作辛苦，我捨不得這每個月的兩塊錢簡訊提示費，第二個月我就打電話讓銀行幫我取消了。”
爸媽同時頓住，眼中流露出一絲愧疚。
但這份愧疚馬上就被衝散了，身後傳來兩個小孩奶聲奶氣的叫喊聲，“爸爸，媽媽！”
爸爸的兒子衝到我麵前，水槍狠狠呲了我一臉，
“老巫婆，我打死你！都怪你偷走了爸爸的錢不還，不然爸爸早就給我買全係列的遊戲機了！”
爸爸新娶的老婆小跑跟上，上下打量我一眼，沒什麼誠意的開口，
“寶寶，快給姐姐道歉。”
小男孩被激怒，惡狠狠在我手上咬了一口，“都怪你害我被媽媽罵，你怎麼不去死啊？”
我還沒來得及收回手，臉上就被人狠狠啐了一口，抬頭隻見媽媽的新女兒被她抱在懷中，眼中滿是惡意。
“賤人，如果沒有你，媽媽每個月都能多給我買一條公主裙。”
雖然心裡早有預想，但當事情真的發生在眼前，我還是控製不住顫抖，心底一陣寒涼。
我低頭胡亂抹去不知何時留下的眼淚，再抬頭，眼底恢複冷漠，
“你們不是想知道學費卡裡還有多少錢嗎？不是想要把錢收回嗎？行，報警吧，讓警察來查查卡裡的錢到底還有多少，我花了的我補上，剩下的，你們全拿去，我一分不留。”
爸媽沒想到我會主動讓出利益，狂喜點頭。
“但是。”我話音一轉，“你們知道盜刷銀行卡，數額巨大是要坐牢的吧？”
看他們二人剛剛的反應，我對卡裡錢的去向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
爸爸撇撇嘴，“報個警還羅裡吧嗦的，你是怕報了警，你做的那些醜事都包不住了吧？”
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剛準備撥通報警電話。
陳老師被同學們喂下速效救心丸，已然蘇醒，
“韓薇薇，等等。”
我報警的手頓住。
陳老師臉色還有些蒼白，“賬單我拜托列印社的老師列印了一份，他馬上就能把賬單送過來。”
我點點頭，手上繼續報警的動作。
陳老師愣住，提醒我，“韓薇薇，你要清楚，這個電話打下去，你們的血脈親情就斷了。”
我笑笑，親情？手上的牙印隱隱作痛。
看著麵前和睦溫馨的兩個家庭，站在中間的我纔是多餘的那個。
我咧嘴一笑，“老師沒關係的。”
爸媽開始催促我，甚至人身攻擊陳老師。
“你不願意我女兒報警，不會是因為想私吞我卡裡的錢吧？你是不是偷偷把卡裡的錢給花了？”
媽媽一把奪過手機，撥通電話，“喂，我要報警，你們快來抓小偷啊！我女兒的銀行卡被人盜刷了！”
7
樓下響起鳴笛聲，警察帶著銀行工作人員到宿舍走廊,，兩處證件，
“是誰報的警？”
媽媽舉起手，“是我！我們家銀行卡被盜刷了二十四萬。”
隨後，我報出卡號，銀行工作人員開始在機器上查詢。
很快，一張張詳細的轉賬記錄被列印出來。
警察表情嚴肅，“如果情況屬實，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46條盜竊罪，二十四萬涉案金額巨大，嫌疑人將麵臨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媽媽額上溢位冷汗，訕笑道，“那如果我們隻是想查查流水，報案人不追究呢？”
警察目光如炬，“這是公訴案件，就算卡主自己要求撤訴，盜竊物件還是會麵臨處罰，隻是刑期長短略有不同。”
警察話音剛落，媽媽撐不住了，腳一軟，癱倒在地。
她麵色蒼白，抖著唇，胡亂撕碎已經列印好的紙張，碎片散落一地。
她高聲製止準備再打一份的銀行工作人員，“停下！我要你停下！”
她整個人透出一股癲狂，甚至掀翻了機器，“我不報案了！快停下。”
警察拿出手銬將她壓倒在地，“阻礙公務一樣是犯罪，我勸你冷靜。”
爸爸雙手環胸，眼中一片森寒，冷冷看著這一幕，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得意微笑。
我有些恍惚，記憶中恩愛的父母，到底是一去不複返了，早就跟他們對我的愛一起，死在了時間長河中。
五年的轉賬記錄打了厚厚一遝，警察和銀行工作人員一同翻看。
越看到後麵，他們眉頭皺得越深，看向我爸媽的眼神也愈發厭惡。
看完所有賬目後，警察直接拿出手銬拷住了爸媽的手。
媽媽沒有掙紮，但爸爸還在叫囂，“是！我一開始是挪用了十萬，但隔幾天就還進去了，你們憑什麼抓我？再說，那本來就是我自己的錢！”
聽到爸爸的辯解，媽媽眼中迸發出一股希望。
“對啊，這些錢本來就是我自己轉進去的，是我自己的錢，你們放開我！我動我自己的錢，我有什麼罪？”
警察冷哼一聲，“好，那我就讓你們死個明白。”
賬單一張張被讀出，一開始爸媽是按照約定每個月都往我的學費卡裡打兩千塊錢，可後來，他們打錢的時間越來越不穩定，有的時候推遲十天，到最後甚至兩三個月纔打一次。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從第三年開始，他們開始打兩千取四千，最大的一筆正是爸爸的十萬。
那十萬也沒有如他口中所說一般，隔幾天就被還進卡裡......
警察冷笑，
“零存整取，玩的溜啊？自己女兒的撫養費都敢偷，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你們睜眼看看你們女兒這瘦弱的樣子，這些年你們給的錢她是一分都沒捨得花！”
“就算這些錢是你們自己打進來的又如何，你們對韓薇薇是有撫養義務的，這錢，就是你們偷她的，理應付出代價。”
8
陳老師補上一句，
“可以不愛，請彆傷害！”
“韓薇薇是我這些年來見過的最努力的，也是最讓我心疼的孩子。”
“就這麼艱苦的條件下，她都沒有放棄學習，不僅是高考狀元，還乖巧懂事。”
直到這時，媽媽眼中才終於閃過一絲悔意，
“薇薇，你成績好，是真的？我記得你初中的時候連著考了半個學期的倒數，抽煙喝酒燙頭......”
我打斷她，低頭嗤笑，“是，五年前，從我發現你們要離婚的苗頭開始，我就用儘一切努力想挽回你們岌岌可危的婚姻，其中一項措施就是在考試時特意交白卷，上課時故意頂嘴，甚至是逃課去網咖打遊戲......”
我頓了頓，“可惜當時的你們隻顧著各自出軌，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反常。”
媽媽啞了嗓子，“薇薇，媽媽是愛你的。”
我點頭，“是的，曾經你和爸爸都是愛過我的，但，那是曾經。”
爸爸也露出了惶恐的表情，“薇薇，你能原諒爸爸媽媽嗎？爸爸媽媽知道錯了。”
我從印表機中抽出一張嶄新的A4紙，一筆一劃在正中間寫下斷親書三個字。
頭也沒抬，“你們不是知道錯了，你們是知道自己馬上要被抓走坐牢，害怕了。”
上一世的我慘死前的畫麵在我眼前走馬燈般閃過。
汙衊我，逼迫我，害死我，這樣的爸媽，我不要了。
我果斷在斷親書上簽上大名，摔在他們麵前，“簽了吧，從此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爸媽哭喊著，不願在斷親書上簽上大名。
他們跪下身求我原諒，就連他們小孩的哭鬨都不管不顧。
甚至我開出隻要他們簽字，我就會撤案出具諒解書的條件他們也不答應。
我不懂，人為什麼非要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看著他們被警察壓著走遠的背影，我轉身回到宿舍。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煩憂，我要為我自己的未來奮鬥。
班主任陳老師回家後和夫人瞭解了我的情況，他們在商量後決定認我為乾女兒，由他們來負擔我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但我接受了他們的資助，他們一家為我做的一切早已超出師生情誼。
陽光透過窗台照進黑暗的房間，我塵封多年的心臟被愛澆灌，開出了最絢麗的花朵。
番外
爸媽出獄後，發現自己因為直播的事出了名，不僅被單位開除還被各自的新任伴侶拋棄，過上了窮困潦倒的生活。
二人都把錯誤歸結在對方身上，在一次爭吵中掉下窗外，橫死當場。
我看著新聞版麵上二人的頭像一陣恍惚，他們墜樓的位置和上一世我失足的位置一摸一樣。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