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1044 第一百三十七章 轉移財產(上)
韓晚在開封府裡也沒閒著,他不肯坐以待斃,拿出更多白錦堂與市舶司交易的「證據」,稱白錦堂不僅私扣貨物,還曾賄賂官員。
至於市舶司和杭州行會的紛爭,韓晚一再重申,稱這是白玉堂的報複,
「先有白家大員外違規在先,再因丟失細色綱,到他畏罪自儘。他弟弟想要掩蓋真相,便煽動其他商人,阻斷了我杭州港的番商和舶船,惡意攪亂市舶司的日常運營。」
韓晚辯解,稱自己不僅無罪,反而被商人乾擾了市舶司的正常運轉,應當先懲治刁民。
白玉堂聽得生氣,恨不得將韓晚痛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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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晚究竟在開封府說了什麼、供出了誰,郭琇一概不知,他有些慌了,他擔心韓晚會將自己咬出來。
這時,他想起舒國公叮囑過的話,「儘快將常平倉的貨轉移走。」
常平倉位於泗州的盱眙,郭琇派人連夜趕過去,憑轉運使司的文書,儘快調出全部貨物。
他沒有想到,開封府的人比他快一步到達。
不僅如此,對方還憑借禦史包拯的手書,調來了最近的高郵軍。
盱眙已被高郵軍圍得密不透風,除開封府吏人可進出外,任何人不得出入,哪怕是轉運使來調貨的交引文書,也不行。
收到訊息的郭琇徹底傻了眼,盱眙緊臨洪澤湖,他本想取道水路,用快船將貨物分批次運抵汴京,再利用陶霧的人將貨物都轉到西夏的榷場去。
萬萬沒料到,竟被開封府截了胡,搶了先。
他有些腿發軟,沒想到韓晚竟真的撂了底。
他更沒想到,開封府的人竟去得這麼快。
常平倉裡有什麼,郭琇心裡一清二楚。
那裡麵不僅有近幾年搜刮的珠犀香藥,還有私扣下來的建州北苑貢茶、雲南的象牙。除此之外,還有大食琉璃、波斯寶石等貴重物品。
彆的都罷了,那北苑貢茶,卻是實打實的真品,是蓋了皇室禦印的貢茶,卻被私藏在常平倉裡。
想到這裡,郭琇閉上了眼睛,兩側太陽一跳一跳地疼,他很清楚這件事的後果有多嚴重。
若是常平倉裡的貢茶是真的。
那麼,每年北苑進獻給官家的茶,一大半便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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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琇拖著顫抖不止的雙腿,一步三晃地來到舒國公府門前,扣門請求相見。
下人將他引至內庭,直到在書房坐下時,郭琇感覺自己的後背已被汗濕打透了,濕衣覆在背上,膩膩得極不舒服。他麵色蒼白,雙腿仍微微顫抖著,有些不聽使喚。
賀正廷扶了舒國公走進書房時,郭琇竟然沒有發覺,他坐在凳子上,不住地用袖子揩汗。
舒國公二人走得近了,他才剛反應過來,忙不迭地起身行禮,卻不想站的太急,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茶盞,他蹲下身去撿時,卻又碰翻了盞托。
一時間手腳忙亂,更顯得他狼狽不堪。
舒國公不禁皺眉道,「郭運使這是怎麼了,青天白日的,竟像是撞見鬼一般。」
郭琇聽了這話,終於腳一軟,跌坐在凳子上,神色慌張,
「國公爺,咱們這一次怕是躲不過去了。開封府的人搶在下官前麵到了盱眙,他們將常平倉封了,我的人進不去,便在附近打聽,聽說是常平倉涉市舶司案,開封府要封倉查驗,誰也不能進。」
舒國公聽了並未所動,隻見他神色如常,轉頭向賀正廷道,「正廷,你去給郭運使拿些沙糖菉豆來,多多地放一些冰,天氣炎熱,讓郭運使吃了,靜一靜心神。」
賀正廷會意,轉身離開。
舒國公又安慰郭琇道,「既是開封府要封倉查驗,想來,應是韓舶使說了些什麼。你們且不要慌,他沒有證據,不會攀扯到咱們的。隻是,開封府何來權力封倉?你打聽清楚了?」
郭琇聽了舒國公的話,沒有半分安慰,仍是滿臉焦急,
「開封府的人甚是厲害,他們拿了禦史的手信,先去調來高郵軍,由高郵軍出麵封倉,他們的人才進去查驗。若沒有高郵軍,僅憑他們是阻不了我的。是以,下官得知訊息,便急忙趕來向國公爺稟告。」
舒國公聽了,點頭道,「原來如此。禦史雖兼著開封府事的虛銜,做事卻是滴水不漏,他不敢對外拿出開封府事的印信,怕授人以口實,便隻能拿禦史來壓人。既是這樣,便由得他們查驗去,即便是有我們的貨,但所幸一無信件物證,二無人證,你又怕些什麼?」
郭琇滿頭是汗,忙答道,「國公爺,若是彆的東西,便有十個開封府,下官也是不怕的。但常平倉裡還有北苑的茶貨,那些都是禦貢貨物,蓋著禦印的,這些東西,市舶司和韓晚都是不知情的。若是被開封府瞧見了,下官怕他們會一查到底。」
說著,他瞧了一眼舒國公道,「咱們擺弄了北苑這麼多年,一直相安無事,不想這一次被韓晚給撞破了。」
聽了郭琇的話,舒國公的臉色變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郭琇會一反常態,嚇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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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郭琇一直暗中偷運北苑的貢茶,他買通了本地駐軍,再悄悄以走私的形式,將貢茶暗中運到邊境榷場,以高價販賣。
賺回來的銀錢,再由郭琇折變成田莊,收入舒國公的囊中。
這一整套操作的設計者就是他的女婿賀正廷。
這也是為何,舒國公當年力排眾議,一定要選寒門出身的賀正廷為女婿的原因。
舒國公問道,「郭運使,常平倉裡究竟還有多少北苑的貢茶?你可還有數?」
郭琇答道,「怕還有一、二十斤,下官也記不清了,左不過還有些存餘。」
舒國公奇道,「若是這些,也不怕什麼,左不過仍賴在韓舶使的親家、朱員外頭上便了,若查起來,你便說是朱員外派來的人不懂事,拿錯了貨。如今所幸真的貢茶沒有丟失,正好藉此機會,交上去抵罪便是了。左右這錯,朱員外也不是第一次犯,說出去也有人信。」
說著,他突然覺得不對,想起了什麼,又追問道,「等等,我來問你,今年入春後,可有北苑的茶貨送到常平倉嗎?」
郭琇低頭想了一刻,答道,「有的,今年是崔秀才轉運,仍是咱們的人從北苑換了貢茶,再由崔秀才運送到常平倉,登記入庫。那些私茶則直接送到榷場,沒有再倒過手。」
舒國公恍然大悟,不由得跌坐在凳子上,一張老臉灰白頹廢,鬍子不住地顫抖,喃喃道,
「好一招請君入甕!白員外果然是好謀劃!將老夫都算進去了,他不惜設下這樣大的一個局,竟是要將我們一網打儘,活活地全都捏死在他手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