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1044 第一百三十九章 病癒
白玉堂腿傷未愈,又有些急火攻心,不幾日便病了,發起高燒,人也迷迷糊糊的。
子寧和蕭華又請大夫,又著人看護好院子,和十三、十七輪留照看他,晝夜不停。
這一日深夜,白玉堂燒得厲害,人也有些糊塗了,心裡卻是極度思念母親和大哥,更加難受。
朦朧間,他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隻覺得身體沉重無比,想喝一口水,卻連手都抬不起來;想叫人,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一陣涼風拂過,似乎有人進了房間。
他拚著全身所有的力氣,勉強睜開眼睛,一瞬間,卻好像看見了兄長回來看他。
他想喚一聲兄長,卻發不出聲音,想伸手去拉一拉兄長的袖子,卻連手臂都抬不起來。
最後,他隻張了張嘴,看著兄長模糊的影子,漸漸又昏了過去。
第二天午後,他方纔退了燒,人也清醒了一些,開口便問,「昨晚有誰來過嗎?」
子寧給他額頭上換了一塊乾淨的方巾,溫聲道,「沒有,昨天晚上是蕭華和十七陪著你,沒有旁人。」
「那,前幾天呢?有誰來過?」
「這幾日你燒得糊塗了,家裡除了我們幾個,隻有秦員外來瞧過你兩次,見你總是睡著,就又走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白玉堂沒有回答,他心想,定是自己燒得糊塗了,夢中看見了大哥。
他歎了口氣,接過子寧遞過來的藥喝了,轉頭繼續睡。
終是仗著年輕,又練過武,身體底子好,不幾日便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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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大病初癒,白玉堂日裡多半時間都呆在沉香榭。
這裡原是招待廣陵郡王送來的十幾個女孩子住的,白玉堂將她們都遣走之後,又叫人將亭閣重新修繕了一番。
沉香榭三麵環水,甚是幽靜。坐在亭閣中,湖麵微風徐徐吹來,空氣中隱隱飄過一絲荷花的清香,細嗅香氣,使人周身都放鬆下來,甚是舒坦。
炎炎夏日,白玉堂日常便在此處避暑納涼。
賀正廷悄悄來訪時,他正在亭中坐著,遙望近處的幾枝荷花,遙遙出神。
「員外好雅興,現下也隻有你還有如此閒情逸緻,能在這裡閒坐觀景。現下公主府已亂作一團,人人都說,駙馬與公主和離是他咎由自取,我瞧著,倒像是有人推波助瀾呢。」
賀正廷喝了一盞茶,對他試探著問了兩句。
但白玉堂沒接茬,也許是大病初癒,他懶得多說話,隻輕輕問了一句,
「公主府熱鬨也不是這一日兩日了,國公府呢?」
賀正廷笑了一聲,「眼下雖看起來風平浪靜,但你我都知道,這是風暴來之前的假象,恐過不了多久,堂堂國公府也要風雨飄零,搖搖欲墜了。」
「那麼,我先以茶代酒,恭喜賀大夫了。」
「哦?」賀正廷一愣,「恭喜我什麼?」
「自然是恭喜賀大夫,即將擺脫嶽家這個苦海,怎麼?我說錯了嗎?」
賀正廷恍惚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原來員外說的是這個,唉,我在國公府小心翼翼十幾年,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我也會為了赫赫榮信舒國公的下場而感到悲涼。」
「咱們終究是常人,賀大夫也是,即便你再恨他,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也總會有一些不捨。隻是事到如今,你若是後悔,怕是有些遲了。」
「員外說哪裡去了,這惡果是他自己種的,我又替人後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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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閒聊了幾句,十三給他們端來了一些冰雪和蓮蓬,賀正廷端起一小碗冰雪嘗了一口,隻覺冰涼透心,
「這東西在夏日裡吃最好,清涼解暑,最合適不過了。依著飲食便可知四季更迭,古人說的一點不錯。」
他放下碗盞,向白玉堂道,
「郭琇慌了,他知道常平倉的事一旦敗露,他自己的罪便再難掙脫,前幾天,他來找國公爺,急著想辦法給自己脫罪。我私心瞧著,嶽父彷彿是想要將他甩出去,並不想被他牽扯。」
「但他們兩個綁得太緊、太久,郭琇又知道嶽父太多事,豈是他想甩,就能甩得掉的。我隻是在想,若是郭琇在牢裡將嶽父咬出來,說不得,我也要做做樣子,替他擋一擋。」
賀正廷一口氣說完這些,而白玉堂仍望著近處的幾枝荷花,沒有急著回答他。
過了一刻,他才開口,「賀大夫,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咱們既為同盟,我又怎會見死不救?現下你被夾在中間,又不能即刻就同他們撕破臉,自是有些為難。但如果你不願去裝樣子,我也可以幫你。」
他轉向賀正廷,久病初愈之後,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上仍然有些憔悴,眼睛都格外明亮,
「賀大夫,若是舒國公要你去替郭琇想法子、找出路,依我說,你不去也罷。郭琇已是待宰的羊羔,熬不長久了,你是要同舒國公撇清關係的人,何必去蹚這個渾水。以你的聰慧,舒國公若是逼得急了,你也有辦法替自己開脫,是不是?」
「員外這樣說,我便放心了。」聽白玉堂直接將自己的心事挑明瞭,賀正廷竟鬆了口氣,他忍不住笑了,「我就說,員外同我是一樣的人,我憑白替自己擔憂,可真是多此一舉。」
「唉,賀大夫,我說了,人之常情,何況你我。今日我們不妨挑明瞭說吧,郭琇進牢獄之時,我是不會讓他輕輕鬆鬆走出來的,我自會將所有的證據一一送過去,這裡麵,也少不了你嶽父、舒國公的那一份。那時,便是你賀大夫將要離開國公府之日。」
「算算時間,不出三個月,你就徹底自由了。」白玉堂又補了一句。
賀正廷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是充滿了期待,但又有些警惕,他狡黠地盯著白玉堂,「那麼,員外既然幫我擺脫掉了嶽父,今後呢?是否要倒戈來對付我?」
聽了賀正廷的話,白玉堂忍不住仰頭大笑,「賀大夫,我說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隻向這八個字要人,我來對付你?那麼請問,你是殺了我兄長?還是也和他們一樣,拿了我家的錢?」
白玉堂緊緊盯著他,賀正廷沒想到,他這麼直白地說了出來,他忍不住回答道,「我這雙手從沒有沾過人命,那不是我做的事。至於錢,不是我說嘴,放眼望去,朝中沒幾個官員能像我一樣,金珠瑪瑙堆放在眼前,連瞧都不瞧一眼的。」
「員外從始至終要找的人,都不是我。」賀正廷同樣盯著白玉堂,冷冷地回答他。
「賀大夫,我幫了你,作為回報,我隻有一個請求。」
「員外請講。」
「誰殺了我兄長?我要你告訴我。」
白玉堂變了臉色,狠狠地問賀正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