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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1044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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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著陶霧送來的證據,開封府的緝司官再次提審韓晚。

韓晚否認一連串的人命案子與自己相關,「我也是有底線的,我一不沾錢,二不沾血,這兩件事我都不乾。若說我過度報損貨物,我認;擅自提高抽解的比重,我也認;還有私扣貨物、私運和私賣,我都認。但我從沒有往家裡拿過一文錢,所有的錢,不是上交了轉運使,就是給了駙馬都尉。說到底,我隻是個經手人,替彆人做事的。」

韓晚有些害怕,他很清楚,如果沾了殺人案,這罪名就大了。

不僅是會丟了官職,流放邊地就是自己此生的歸宿和下場。

但開封府的鞫司官卻一點沒跟他客氣,句句都問到了關鍵,

「你說殺人的事你不清楚,但隨商隊的貨,卻實實在在是從你市舶司調運出來的。是一批珠犀香藥,上麵蓋著你市舶司的印記,但我們查過了,在同一個時間,你市舶司架庫的底賬上,卻記著運出去一批烏木棉布。商戶都是白家,運送的時間、地點都完全相同,東西卻不一樣?這事,你怎麼說?」

韓晚一臉苦相,同鞫司官開始扯皮,

「哎喲司官,這事您可得詳查。我們杭州的富商不少,但就是有商戶,他們經常在運送貨物時偷梁換柱,明麵上,是執官方的交引,運送官方的貨物。但暗地裡,卻不少了他們自己家的勾當。這些,不光我市舶司會出現,連轉運按察使他們都知道。商家明麵做一套,背地裡另一套的功夫,太多了,數都數不清。」

鞫司官聽了這話,更是哭笑不得,

「韓舶使,即便我是開封府的鞫司官,從來沒參與過你們商貿的事,但基本的道理,我卻是懂得的。你說人家偷梁換柱,怎地,東西不往貴了拿?卻都是高買低賣?花大本錢,賺小利潤,這種賠本的買賣,誰會做呀?您拿這話來跟我們說,是當我們開封府的鞫司官都是傻子麼?」

聽了這話,韓晚啞巴了。

他眼珠子一轉,避重就輕,又回到了殺人案子上。

「司官,興許白家運的東西沒錯,卻是我們記錯賬了。唉,杭州往來的商貿貨物太多,偶爾記錯了,也是常有的事。」

鞫司官一聽這話,登時怒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統領著差事,一句記錯了,就能將你的罪責全撇清了?那我問你,你家七、八個小娘子,每家都能分上五、六間鋪子,她們的事,你怎麼就記不錯?還有,你經年累月給駙馬都尉送東西,一筆一筆,全是細色貨,這些,你怎麼就記不錯?京裡哪個大官生辰,哪個皇室辦壽宴,哪個貴人娶親生子,哪家都少不了你,這些,你怎麼就記不錯?」

鞫司官一連串問話,韓晚更加說不出話來,他隻是沒想到,開封府這麼厲害,為了查自己,竟不惜將汴京與自己有過往來的所有達官顯貴,都問了一遍。

「司官,我承認,我是一門心思都用在人情往來了。但我也是有苦衷的呀。您知道,我家祖上也是經商的,就是一介布衣。若不是我拚著科舉,考了這份功名,恐怕我家現在還在開著鋪子,沿街叫賣呢。我這官來得不容易,還不得四處打點著。」

鞫司官一擺手,止住了韓晚的訴苦,「韓舶使這些話,留著同禦史說吧。我隻問你殺人案的事,不要東拉西扯。」

「司官,這件事,我……我是真的不知情呀。」韓晚一臉苦笑,無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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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批貨究竟是怎麼回事?」

「司官,我實話與您說罷!每個月兩次,我調取一些貨給兩浙路轉運使郭琇,這都是光明正大有記錄的。憑的就是他郭運使發放的交引文據,真實不虛。」

「名義呢?」鞫司官問。

「嗐,名義,您一瞧轉運使司的冊子便知,五花八門,各種名義都有。有時是賑災,有時是朝貢,有時是濟民。唉,我有什麼辦法,轉運使好歹也是我的上級,他要,我也不能不給。」

「既然貨是你取的,那麼商隊也是你派的了?」鞫司官又問。

「貨是我取的,這事不假。但商隊卻不一定都是白家,有時,是郭運使派的人來,有時,是用本地商家的人。但基本上郭運使的貨,他要了之後,是到什麼去處,我也不問了。」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去處就不問了?」

「司官,您也知道,潛山那一帶多山賊,每每貨物被劫,恐怕也與山賊有關。您問的這樁殺人案,保不齊,也是山賊乾的。」

「你是暗指,山賊與郭琇蛇鼠一窩?」

「哎,司官,我可沒說這話。我隻是說,貨從我手裡運出去,去哪裡,我可就不管了。他郭運使也從不讓我過問。說實話,我隻辦我的事,問的太多,也不好,是不是?」

韓晚一臉油膩相,笑得像隻老黃鼬,鞫司官見實在問不出什麼,也隻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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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霧在冊子裡記錄了的事,韓晚卻一點也不知情,也間接解釋了,韓晚不知道丁氏被殺的原因。

那一隊人,是陶霧派來的,是郭琇向韓晚陳情,稱每月要撥兩次交引貨物,交予陶霧的人來運送,韓晚便每月隨便找了兩份交引,交了出去。

所以,這件事從頭到尾,韓晚沒有說謊,他並不知情。

他當然知道郭琇背後的人是誰,他不敢得罪,雖然他有駙馬都尉,但對方同樣是皇族,且是官家的親叔叔。

兩頭都是熱烙鐵,一樣的燙手,一樣都不能得罪。

送出去的這兩次交引,韓晚既不敢管,也不敢問,就像被送進常平倉的貨。

雖然是郭琇指使韓晚這麼乾,但,如果郭琇打死不認賬,韓晚也沒有能自證的證據,又不能隨意攀蔑。

日子久了,沒有人會再來理他,他將變成一座孤島,獨自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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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的鞫司官幾次提審韓晚,他都拒不承認殺人案。

「司官,我真的沒殺過人,我也不敢,我在家,我連隻雞都不敢殺,瞧都不敢瞧。更不用說殺人了。」

鞫司官反複同韓晚較量了幾月,也有些煩了。聽了韓晚這些車軲轆話,司官也不廢話,而是警告他,

「目前市舶司的案子震驚朝野,使相和禦史都緊盯著,如果你說不出幕後主使,這件事便會落在他的頭上。依《宋刑統》律例,你是要被流放邊地,永不得回京的。」

韓晚害怕了,他開始不敢說,是怕一旦自己都抖了出去,惹怒了所有人,將來自己便會無依無靠。

但看目前的情形,自己不能不說了。

此時,韓晚又想起了白玉堂曾說的話。

白玉堂在開封府與自己對峙時,口口聲聲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但自己一沒殺人,二沒欠債,即便是逼著他大哥多繳納了一些銀錢貨物,但這件事也不止他一家,主管市舶司十年,多少商家都曾有過這樣的交易。

說穿了,他韓晚從來都不是白玉堂最大的仇人。

說到底,他就是來算這筆賬的,誰欠了他白家的,誰來還就是了,總之不乾自己的事。

在白家案子上,韓晚算是徹底想明白了,「他要的從來就不是我,我又何必與他過不去?隻要交出債主,由著他去和債主們鬨,我也可以稍稍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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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韓晚咬出了駙馬都尉和轉運使郭琇,將他們秘令私扣、私運貨物的事吐了個乾淨。

還有一件事,被蕭華猜中了,韓晚果然有自己的小賬。

郭琇每次令韓晚將私扣的貨物轉運走時,韓晚便會記上一筆。

他雖然不知道郭琇為什麼要這些貨、或是給什麼人送、或是賣到何處,但他為了保自己一命,悄悄地記了小賬。

韓晚很聰明,他沒有將小賬放在身邊,而是給了親家朱紫瑱,由他保管。

當他被大理寺羈押時,就暗示朱娘子去找朱紫瑱,將小賬取出來,作為證據,呈送給開封府。

多虧了白玉堂那日的一句話,喚醒了韓晚,他立刻意識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雖然深恨白玉堂,但比起錢惟郎、郭琇等人,白玉堂隻是想讓自己認罪。

而那些人,是想要自己的命,讓自己永遠閉嘴。

既然這樣,就沒有必要再幫他們瞞著了。

白玉堂說得對,誰殺了人,誰去償命,誰欠了白家的賬,誰去還他就是了。

韓晚還有點想看熱鬨的心思:他很清楚,轉運使郭琇從白家弄走了多少貨、黑了多少錢。

他想看看,究竟是他郭琇郭運使厲害,還是白玉堂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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