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1044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打貓,也要看主人”
展昭回京後,他先送陳沅兒至開封府,然後沒有去任何地方,徑直回到官廨,倒頭大睡。
這一睡,就是三天。
他屬實累極了。
幾個月來連續趕路,日夜不休地尋找陳沅兒,幾乎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更不用說在海上飄了多日,還要忍著頭痛暈船的痛苦,基本上,連續奔波幾個月,日夜辛苦,睡不好,也幾乎沒怎麼吃東西。
展昭帶回了陳沅兒,隻覺得鬆了一口氣:這小姑娘便是最有效的證人。
這下,白家的案子終於可以塵埃落定了。
他胡亂吃了一碗麵,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一頭紮到塌上,倒頭便睡。
走了幾個月,他整個人滿臉胡茬,頭發淩亂,人也瘦了一大圈。
若不是性子溫和,言語舉止彬彬有禮,便將他說成是一個流浪漢、逃兵,也是有人信的。
第三天日近黃昏時,他終於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恍了半日神,才發覺自己躺在官廨宿所的床塌上。
快過年了,天氣冷得緊,官廨裡又沒有炭火,他縮在一床破舊的棉被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他隻覺一陣腹痛,方纔覺得肚子餓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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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睡了幾日,水米未打牙,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又翻了一件舊棉衣穿在身上,這纔出去,想找間湯池沐浴,好好兒地洗一洗。
展昭先找了個賣餶飿兒的鋪子,照例吃了一大碗野菜餶飿兒和兩隻筍肉炊餅,又熱熱地喝了一大碗湯,這才覺得身上暖和些了。
他會了賬,站起來向湯池方向走去。
卻不想,才拐進一條巷子,便發現似乎有人跟著自己。
展昭左拐右繞,走到一條稍微偏僻的巷子裡,回過身來看到約摸十個大漢,將巷子前後都緊緊圍住了。
對方手中都有刀劍,似乎就是衝著自己而來。
展昭此時仍感到很疲乏,並不想與對方多話,但他更不願傷人,便開口問對方是何人,為何要圍住自己。
對方明顯是受人所派,問定是他是開封府的人之後,便動了手。
展昭同時和三、五十個打架,原本不是什麼問題,但他奔波了幾月纔回京,還沒有完全恢複。
加之他本性就純善,並不想傷人。所以,這一架打得頗有些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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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打著,隻聽耳畔有人哧地笑了一聲,緊接著,一個身影從旁邊飄了過來,
“哎喲,幾十個人打一個,好不要臉。打貓,你們也要看主人。我還沒發話,你們也敢動手?”
這句話充滿了譏諷嘲笑,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展昭還是回了頭,果然,白玉堂笑眯眯地站在旁邊,像往常一樣,兩手依然空空如也。
他的樣子彷彿是來看熱哄的,而不是來助他,為他解圍的。
白玉堂瞧了他一眼,皺眉道,
“緝司今日這副鬍子粘得好,很像真的,隻是這身衣裳也太汙糟了些,想來是薪俸停了,也沒有錢置辦了吧?嘖嘖嘖,堂堂開封府的緝司官,卻這副邋遢樣子,若是走在街上,可是不敢認了。”
不等他開口,白玉堂又道,“緝司可莫要誤會了,我並不是來為你助陣,隻不過,是不想被你打傷了人,汙了我家門口。這既是我家門前,自然也要我來主持公道。這與你我之事並不相乾的。”
展昭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又走到白府附近的巷子裡。
此時,白玉堂又催他道,“緝司怎地這般慢?不若讓我來,但我也幾月未練手了,若是打壞了,你可彆怪我,隻能怪他們命不好吧。”
展昭聽了,哪裡敢讓他衝上去,自己下手便加快了些,三兩下將對方都打得趴在地上。
他也沒有將人捉回到開封府,隻是對他們說,“你們走吧,不管是誰指使,今日我心情好,不捉你們,但若再來,刀劍無情,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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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些人哼哼著散去了,巷子又恢複了平靜。
他拍了拍棉衣上麵的塵土,才轉身問,“陳姑娘可給你家做證了?她的證物、證詞可還有用?”
白玉堂哼了一聲,“緝司果然勤勉,幾月不見,卻還惦記著我家的案子,真是辛苦。”
說完,他一轉身,竟回府去了。
走了幾步,不聽有人跟上來,回頭一看,見展昭還立在原地,不免皺眉道,“還不進來?難道要人下帖子請你麼?”
展昭也跟了進來,但心裡仍不明他究竟是怎樣的心思。
一路走到花廳,子寧和蕭華看見了他都很高興,忙著過來和他打招呼,蕭華更是問長問短。
展昭來不及回答,一邊子寧看他身上隱隱有打鬥的痕跡,怕他有傷,想取了藥箱來,被白玉堂先攔住了,說道,“先不忙,一會兒一齊上了也不遲。”
白玉堂又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緝司好大的架子,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便走,連個招呼都不打?莫說你是去尋人證,便是捉拿凶犯,也總要與人說一聲。還是說,這是開封府的規矩?都可以不將人放在眼裡,隨意利用的。”
說完,不等展昭回答,他向子寧、蕭華遞了個眼色,自己喚了一聲十三,轉身出去了。
臨走時,還不忘帶上了房門,從外麵緊緊扣好。
他滿麵笑容,眉眼間都透著說不出的得意。
隨後不多時,屋子裡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
他竟是將三人關在房裡,暗示子寧和蕭華,將展昭狠狠地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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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舒聽見了動靜,急得要掉眼淚,又想要進去阻攔,被白玉堂先勸住了,
“妹子莫急,你細聽裡麵的聲音,便知你兄長無事。以他的本事,莫說二哥三哥他們兩個,就是我放進去三四十個,都不是他的對手。但你細聽,他不還手,還憑著人打,這說明什麼?他心裡有愧。說到底,是他對不起我,受這一頓打也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你放心,二哥三哥心裡有數,打不壞他,隻是揍一頓,替我出出氣罷了。”
果然,過了一會兒,屋裡便安靜下來。
白玉堂揚一揚臉,十三過去將門開啟了,子寧和蕭華先後走了出來,他二人撣了撣衣服。
子寧見十三拎著藥箱子等在門外,他拍拍手上的灰,笑了,“十三真是長進了,快拿進去吧。但我想也用不了許多,讓他自己擇了些用便是。”
青舒眼淚汪汪的樣子,橫了子寧一眼,跑進屋裡,隻見展昭才剛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舊棉袍被扔在一邊,臉上有些青紫色,身上衣裳滿是灰,卻不見有血跡或外傷。
青舒趕快來扶,展昭扶著腰,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樣子。
青舒見了急得又要哭,展昭對她笑笑,連聲安慰,連十三遞過來的藥箱,他都搖了搖頭,隻說不用。
見展昭滿身的灰,白玉堂便叫十七去弄一大桶柏葉、桃皮水,讓他好好沐洗一番。
吩咐完出門前,他突然回身,盯著展昭問,“緝司被停職後,可曾回來過嗎?”
展昭看起來一臉茫然的樣子,眼底滿是重重的黑眼圈,他搖了搖頭,“不曾回來過。”
白玉堂聽了卻似乎有些意外,他回過頭,自己忍不住嘀咕,“莫不成,真的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