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1044 第四十二章 計策
元旦大朝會過去纔不久,瓦肆裡的各式花樣也多了些,任小三的戲台前總是圍著滿滿的人,他的杖頭傀儡戲最受歡迎,每天五更時分,就出來表演小雜劇,若是去得晚了些,怕是連位置都占不到了。
白玉堂喜歡看瓦肆裡的雜扮,這天,他帶著十三溜到相國寺附近的瓦肆,一來散心,二來看戲。
當日正是丁儀表演的弄影戲,台上咦咦呀呀唱得正歡,演的正是三國時周瑜火燒赤壁的故事。
十三看得津津有味,還對白玉堂笑道,“曹操真是好笑,枉他手下那麼多人,還不是被周瑜、諸葛亮耍得團團轉。”
聽了他的話,白玉堂愣了一下,彷彿想起了什麼,突然一拍大腿,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大笑不止。
十三被唬了一跳,隻聽白玉堂一疊聲叫他,“這出戲妙得很,快拿錢賞人。”說完,他轉身就向外走。
十三奇道,“這出戲還沒完,公子怎麼現在就要走?”
白玉堂一麵走,一麵笑著道,“不瞧了,咱們找老魏吃酒去。”
他走得極快,十三還沒聽清他說的什麼,一轉眼,他就出了瓦肆。
十三從懷裡掏了錢,遞到丁儀台邊,轉身追了出去。
他覺得這出戲甚是有趣,正在看著,卻不期白玉堂突然要走,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埋怨,“真是像猴子吃桃子——想一出是一出。好容易出來一趟,也不好好將這出戲看完,還白白浪費了我半吊錢,倒是便宜人家了。”
他一路小跑著追上白玉堂,埋怨的話並未飄進白玉堂的耳朵裡,他仍在前麵快步走著,看起來興致頗高,不一會兒,已走到獨州橋邊自家的酒樓。
三國周瑜諸葛亮聯手,火燒赤壁,大敗曹軍。便是一個集合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故事。
白玉堂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擁有了天時、地利與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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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博士見少東家來了,趕緊將他迎到樓上的閣兒裡,又拿來熏好的暖爐、熱手巾、茶水等物。他見白玉堂滿麵春風,不免笑著問道,“二公子這般高興,可是有什麼喜事麼?”
白玉堂正在興頭上,隨口答道,“果然是有喜事,溫一壺紫蘇酒,再拿些佛手疙瘩、綿脹金橘、栗子和榧子,我不在這裡吃飯,你去將老魏叫來,我有話問他。”
酒博士趕忙答應著去了,十三還沉浸在剛才沒看完的弄影戲裡,耷拉著臉,有些不樂意。
白玉堂看十三的樣子,便忍不住笑道,“那些話本子以後有的是機會瞧,以後放你和十七去瓦肆裡瞧一整天,你愛瞧什麼便瞧什麼。”
十三噘著嘴道,“你這話說了許多年了,許給我和十七的好處,怕是你都不記得了。”
白玉堂此時心情正好,也不與他計較,“是麼?我竟不記得了?下次你們提醒我便是,等家裡的事辦完了,叫你們瞧個夠。”
正說著,酒博士帶老魏進來了,又擺上了酒和果子,闔上門退了出去。
白玉堂倒了一杯紫蘇酒,招呼老魏坐了,問道,“你在汴京也有幾年了,可有跟著這裡的四司六局辦過什麼宴席沒有?”
老魏不敢坐在他對麵,隻在他手邊的一張小杌子上側身坐了,答道,“二公子,咱們的酒樓隻做過廚司和台盤司,茶水司卻少得很,也是因為咱們的酒少了些,人手也不夠。另外,奉茶斟酒、傳語遞物這些事,怕也要單去請了人來做。”
白玉堂吃了一口佛手疙瘩,又問道,“我聽你的意思,汴京的四司六局竟要比咱們杭州的更複雜些?若我想請人,要向哪裡去找了合適的四司六局來操持?”
老魏答道,“汴京的雅集、茶會,多是一些皇族貴戚做,城裡的四司六局也往往是覷著他們的心思來辦。六局便是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和排辦局,王公貴族家裡都有。最好的自然是皇宮大內,辦得也雅緻,自然,錢也要得多。”
白玉堂拈了一隻綿棖金橘吃了,說道,“你若有門路最好,既這樣,我給你五日時間,你從內侍省找好六局的人。五日後,十三來告訴你後麵的安排。若有事,你來家裡找十三便是。”
說完,他帶十三離開了,老魏還在原地兀自發愣,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既是東家的吩咐,他也隻得忙著去準備了。
路上,十三有些疑惑不解,忍不住問道,“公子想辦事,咱們杭州家裡就有四司六局,為何還要外麵請了生人來做?再不濟,叫老魏停了酒樓生意,命他操持,他手下人也不少,我們再從彆的鋪子給他調一些就是了,何必花那冤枉錢。”
白玉堂道,“我這事下月就要做了,家裡的四司六局都在杭州,一時來不及進京。我瞧著汴京的茶果口味與杭州不同,想來家中的四司六局也應付不了,還是在京裡雇人省事些。老魏一個人也不夠,我要請許多貴客,這些人的口味喜好,老魏也不見得都清楚。”
說著,他瞧了一眼十三道,“你何時變得這般計較起來?以往可不是這樣的。”
十三答道,“還不是林叔私下叮囑過許多遍,叫我們替你省一些,多計算著一些。林叔時常拎著我們的耳朵反複說,尤其是我,常跟著你出門,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白玉堂聽了,心裡明白,林叔是擔心自己大手大腳慣了,過日子也沒個盤算,家裡兄長也不在了,沒人管得住自己。
他雖然心裡清楚,但有些生活習慣一時也改不過來,自己又是個享受慣了的,說不得,以後慢慢再改就是了。
回到家,他讓十三去找莊、葉兩位員外,討一些上好的香藥和茶葉,他心裡開始盤算:他準備要做一個局,將兄長賬冊裡記的幾個人都請來,要麵對麵會一會他們。
他記得範娘子說,範應純與轉運按察使韋官人、中散大夫賀官人交好,賀正廷的嶽父則是榮信舒國公,這三個人便一定是要請來的。
駙馬都尉既是個愛錢的,也要一並請了來。
他又從大哥留下的書信裡挑出幾個反複出現的要緊人,如三司副使沈邈、廣陵郡王等。
但是要請這些人,卻要大費周章。
白玉堂決定親自出手,在汴京演一出戲。
這好戲的第一幕,便是要將自己打造成一個“奢靡無度、貪圖享樂”的貴公子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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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展昭忙於尋找殺人案的線索:徐評的毒殺仍一片空白。
展昭找到城中的醫館,尋了幾味毒藥回來交給季李,但無論怎樣除錯,都不是毒殺徐評的那一種。
林振被殺,除了現場遺留的那把雁翎刀,其餘什麼都沒有。
宋七的案子仍留在應天府,殺人者也沒有抓到。
展昭正在撓頭時,突然接到訊息:歐陽秋帶人到慶州販貨,才離開汴京不久,便遇到山賊,現下也不知什麼情況。
展昭並不怕歐陽秋遇險,以他的功夫,尋常山賊也傷不到他。但他卻擔心,是否他們被陶霧瞧出了什麼。
除此之外,他發現白玉堂準備製春日雅集時,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篤定,雅集當日,白玉堂一定不在府裡,到時,大部分人都會被他帶在身邊,自己也一定有機會摸進白府去搜查。
他哪裡想得到,在白玉堂的算盤裡,展昭纔是春日雅集最重要的那盤“菜”。
少了誰,都不能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