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掃地三百年,一鍵功德成神仙 第50章 鐘聲不響,人心先裂
晨光初灑,藏經閣簷角銅鈴無風自動。
一聲輕顫,悠悠回蕩在寂靜的山門之間。
那聲音本該清越悅耳,此刻卻像是被什麼無形之物掐住了咽喉,尾音拖得極長,彷彿嗚咽,又似低泣。
陳凡蹲在廊下,手中捧著昨夜殘留的飯盒,指尖還沾著一點冷硬的米粒。
他動作頓住,眉心微跳。
識海深處,一道微弱卻清晰的震顫傳來——【功德化身】發出預警:子時三刻,鐘樓將鳴第七聲。
他緩緩放下飯盒,目光落在銅鈴上,眼神漸沉。
不是錯覺。
這鈴響得不對,不單是節奏紊亂,連音色都透著一股腐朽的死氣,像是從地底爬出來的魂在咬鐵。
他閉目回想昨夜墓室中的異象。
那青竹簡所鎮壓的,並非尋常劍修殘念。
那一道道血紋鎖鏈般纏繞而來,帶著怨、恨、不甘,更有祭祀時被獻祭者的絕望嘶吼。
如今願力歸位,封印鬆動,百年前的血祭餘波正悄然蘇醒。
而鐘樓……正是陣眼所在。
他起身走入藏經閣最深處,拂開積塵的櫃格,在一堆殘卷中翻出墨老留下的筆記。
羊皮紙泛黃脆裂,字跡斑駁如枯葉飄零。
他一頁頁翻過,忽然停住。
一行小字浮現眼前:「鐘響七,則魂門開;守閣者不在,唯心燈可續。」
筆跡乾澀,似是臨終前所書,力竭而斷。
陳凡心頭一緊。
守閣人殉職於癸亥年冬——正是百年之前。
而昨夜柳媚鋤頭上纏繞的黑發,係統檢測出的噬心魔種殘留,還有她在《太虛紀年》邊角寫下的血字:「爹死於癸亥年冬,葬於鐘下」……
一切線索如蛛網般收攏,最終彙聚於鐘樓之下。
他盯著那行血字,指節發白。
柳媚不知道自己已被魔種侵蝕,更不知她父親當年便是守閣人之一,為鎮壓血陣而殉身。
如今她的執念與血脈共鳴,竟成了喚醒陣法的鑰匙。
難怪她近日頻頻闖閣,試圖強取《九幽引渡訣》這類禁術典籍。
她想複活父親?
還是……被人操控著走向深淵?
陳凡深吸一口氣,將玉符碎片貼身收好。
墨老臨終前將它交給他時隻說了一句:「若有一日鐘聲亂,便替我聽一聽地底的聲音。」
現在,鐘要響了。
當夜,雲層厚重,月色全無。
陳凡藉口整理《太虛紀年》,獨自留在藏經閣。
燭火搖曳,映得書頁上的字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他盤坐於地,默默運轉新得的【代厄替劫】之力,感受那股沉甸甸的存在——它不增法力,不漲修為,卻讓他的神識格外清明,彷彿能聽見天地間那些被掩埋的哀鳴。
子時將近。
窗外陰雲驟聚,宛如墨汁潑灑,天穹裂開一道縫隙。
遠處鐘樓方向,傳來一聲悶響,似鐵鏈崩斷,又像棺蓋掀開。
他霍然起身。
推門而出的刹那,一道黑影已立於飛簷之上。
夜琉璃。
她黑袍獵獵,銀發隨風揚起,眸光冷得能凍住星河。
她居高臨下望著他,聲音如冰刃劃過夜空:「你果然察覺了。」
陳凡駐足,仰頭看她:「你知道些什麼?」
「這不是你們正道的清修之地。」她冷笑,「是墳場——有人用外門弟子的純陽之血,喂養百年前未完成的『斬運大陣』。」
風穿林而過,吹動她袖口暗紋,赫然是萬魔宗秘傳的蝕魂圖騰。
可她並未出手,也沒有退走。
陳凡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那枚玉符碎片,輕輕摩挲邊緣裂痕:「守閣人雖逝,但職責未終。我代他走完這一步。」
夜琉璃瞳孔微縮。
她看著這個平日懶散、總愛撿剩飯吃的雜役,此刻站在月下,身影竟比山門石碑還要挺直。
他沒有靈光護體,沒有法寶傍身,可那股氣息……卻讓她想起了宗門古籍裡記載的一種存在——
以身為燭,照幽冥路。
「你以為你能堵住地獄的裂縫?」她低聲問。
「我不堵。」陳凡平靜道,「我隻是點盞燈,看看裡麵到底關著什麼。」
話音未落,鐘樓再響。
第六聲。
沉重如雷,震得屋瓦簌簌抖動。
而在那餘音將儘之際,一道極細微的嗡鳴自地底升起——像是某種古老機括正在緩緩轉動。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陳凡抬步向前,腳下青磚忽然泛起淡淡血痕,轉瞬即逝。
他神色不變,手中悄然凝聚一絲功德之力,化作微光流轉於掌心。
夜琉璃躍下飛簷,與他並肩而行,寒聲道:「若真開了魂門,彆怪我沒提醒你——出來的,未必隻是死人。」
風更急了。
鐘樓門前,蛛網橫織,地麵鋤頭依舊插在原地,彷彿等待主人歸來。
可那半截黑發,已在方纔的震動中化為灰燼,隨風散去。
陳凡伸手推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彷彿百年未啟的棺槨。
黑暗深處,有七道模糊輪廓靜靜排列成環,腳下刻痕隱隱泛出血光。
而牆壁之上,一口鏽跡斑斑的古鐘懸於梁下,鐘身裂紋密佈,其中一道縫隙中,竟滲出一滴暗紅液體,緩緩滑落——
像淚。第七聲鐘響尚未降臨,地窖深處卻已先一步陷入死寂。
陳凡扶著冰冷石牆,胸口悶痛如裂,每一次呼吸都像吞進碎玻璃。
他能感覺到——那不是肉體的傷,而是因果反噬在神魂上刻下的痕跡。
替人承劫,如同逆流扛鼎,壓下來的不隻是痛苦,還有命運本身的重量。
可他沒有退。
眼前,柳媚癱坐在棺陣邊緣,臉色慘白如紙,手中短刃「當啷」落地。
她眼神渙散,彷彿剛從一場百年噩夢中驚醒,嘴唇微顫,喃喃念著:「爹……我不是……不想救你……」淚水滾落,滴在刻有生辰八字的磚縫間,竟泛起一絲幽藍微光。
陳凡低頭看去,心中一震。
那八字血痕正在緩緩消褪,像是被什麼無形之物吸食殆儘。
七具黑木棺槨表麵浮現出細密裂紋,隱隱透出腥氣。
這不是安魂之所,而是養煞之陣——以失蹤弟子的命格為引,血脈親緣為媒,借孝心執念點燃最後一道火種,喚醒沉睡百年的斬運核心。
他猛然想起《太虛紀年》中一句冷僻記載:「大祭需三獻:一獻陽軀,二獻怨念,三獻至親之淚。」
原來如此。
宗門之內,早有人暗中佈局,讓這些無辜弟子一步步走入絕境。
而柳媚,不過是最後一塊拚圖。
目光移向中央石台,那枚青銅鈴鐺正緩緩下沉,四周符文流轉,與《青萍劍法》殘頁上的印紋一一對應。
陳凡心頭一跳——那不是劍訣,是封印!
當年守閣人用劍修願力鎮壓血陣,將功法符印煉入禁器,化作鎮魂鈴。
如今鈴動陣開,便是魂門重啟之時。
「你還愣著?」夜琉璃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她已躍下高台,黑袍拂塵般掃過地麵,銀發間寒氣凝霜。
「這地窖不止我們兩人。」
話音未落,角落陰影中忽然傳來窸窣聲響。
一隻枯手從棺縫中探出,指甲烏黑,指尖滴著黑血。
緊接著第二隻、第三隻……七具棺木同時震顫,棺蓋移開寸許,露出裡麵扭曲的臉——正是近月失蹤的外門弟子,眼眶空洞,嘴角卻掛著詭異笑意。
陳凡咬牙,強壓胸中翻湧氣血。
他知道,此刻不能退。
一旦魂門開啟,這些被魔種侵蝕的軀殼將成為活屍傀儡,甚至牽連整個山門。
他閉目,默唸係統指令:「掃描當前區域,標記高危因果節點」。
【叮——檢測到七條糾纏因果鏈,源頭指向同一命格共鳴體(柳媚);另有一隱匿型心魔寄生波動,持續釋放精神誘導訊號……來源:未知】
果然是被人操控了。
他睜開眼,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符——這是昨日悄悄抄錄的《淨心咒》,以功德之力溫養整日,雖非法寶,卻可暫蔽神識。
他俯身將其貼於柳媚額前,低聲道:「彆看,也彆聽,無論發生什麼都記住——你父親死於守護,而非等待複活。」
然後,他轉身走向石台,腳步堅定。
夜琉璃盯著他的背影,眸光微閃。
「你明知道,阻止一次陣啟,不代表破了局。」
「我知道。」陳凡頭也不回,「但隻要還有一盞燈沒滅,就值得點下去。」
話音落時,地底轟然一震。
第八聲?不,鐘仍未響。這是大地本身的呻吟。
而在那震動之中,陳凡忽覺腳下一空——石台塌陷,青銅鈴鐺墜入更深的地淵,一道幽光自裂縫升騰而起,照亮了牆壁上一行久被塵封的刻字:
「心燈不熄,吾待後來者。」
筆跡蒼勁,與墨老筆記如出一轍。
他怔住。
風穿隙而過,吹得殘灰旋舞,彷彿百年前的執念仍在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