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頭上有綠光 048
第四十六道光
葉蘇最近總覺得紀恒在忙著什麼，背著她，偷偷摸摸的。
就比如說往常她拍完戲回來紀恒一般都在家看電視，穿著一身休閒家居服，喝著奶，一副人生如此萬事足的樣子，但最近她回家的時候紀恒卻總是穿得完完整整的，內搭外套褲子一件不落，頭發好像也特意打理過，一看就是白天她不在的時候他出過門。
去哪兒了？葉蘇問他他又支支吾吾的，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說實話。
“你不會是找工作去了吧。”葉蘇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看到紀恒聽到她這話後的反應十分不自在，便覺得自己有點猜對了，笑著抓住紀恒耳朵，“你能做什麼啊，一沒學曆二沒人脈，彆去了，你那張卡裡不是還有那麼多錢嗎，怎麼不花。”
“沒事，你在家裡負責貌美如花就行了，我負責賺錢養家，我養你，你吃再多我也養得起。”葉蘇拍著自己胸脯給紀恒作了個豪氣的保障。
紀恒雖然一沒學曆二沒人脈，但是其實他最大的王牌殺手鐧是他那張臉，平常在街上往那兒一站就是抓人眼球的料，比葉蘇這個正兒八經的小明星賺的回頭率還要多，倘若他真要靠那張臉吃飯的話實在是綽綽有餘，順便還能把葉蘇喂飽。
但葉蘇不想讓紀恒靠臉吃飯，人總是有私心，現在紀恒是她男朋友，放在家裡她自己欣賞就好了，乾嘛要拿出去給彆人看，她又不是養不起她。
對於葉蘇的豪言包養紀恒倒反應不大，隻慢悠悠地回了句，“靠臉吃飯這種事情，我隻對你用。”
他給葉蘇拋了個眼，微笑了一下，看得葉蘇差點衝動到把她所有的銀.行卡都拿到紀恒麵前。
花！你隨便花！
然後葉蘇又覺得紀恒在另一方麵也有些不對勁。
明明微信上隻有她一個好友的紀恒突然開始聊起微信了，物件卻不是跟她。
他在哪兒認識的其他人？又在哪兒加的好友？
葉蘇晚上一洗完澡出來就看見紀恒在手機螢幕上打字，伴隨著滴滴不停的微信訊息提示音。
“你在跟誰聊天？”葉蘇突然一下子躍到紀恒身邊，往他手機螢幕上瞧。
“哎喲。”紀恒嚇得手一抖，忙把手機螢幕叩到了床單上，然後再揣進衣兜裡。
葉蘇一見他這反應便覺得大事不妙。
她怕是要在家裡給自己養了匹野馬，現在頭頂全是草原。
“你到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還不讓我看！還不告訴我！”葉蘇站在床上，拿起兩隻枕頭就揮舞著往紀恒身上砸。
紀恒胡亂地躲閃，但還是捱了好幾下枕頭，“彆砸彆砸，我到時候再告訴你好不好？”
“不好！”葉蘇扔掉枕頭，雙手叉腰，“你什麼事情還要瞞著我？”
紀恒埋著頭思索一陣，打定主意，突然把那兩隻枕頭重新塞到葉蘇手裡，“你砸吧，我不躲了。”
他還是不打算把事情說出來。
葉蘇抱著紀恒塞在她手上的枕頭目瞪口呆。
“你，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葉蘇扔到手裡的枕頭，生無可戀地癱坐在床上。
她突然覺得有一匹叫紀恒的野馬在她頭頂上的呼倫.貝爾草原裡自由奔跑，後麵還跟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小母馬。
“你亂想什麼呢？”紀恒搖搖葉蘇的肩膀，“我不告訴你說明是真的有難言之隱，等時候一到我馬上就告訴你怎麼樣？”
葉蘇不解地看向紀恒，小小的鼻翼一下一下翕動著，“那剛纔跟你聊微信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紀恒有些尷尬地扯扯嘴角，還是不打算騙她，“女的。”
耳邊立刻傳來某個女人憤怒的咆哮。
“你給我走！我要跟你分手，分手！”
紀恒忙把手腳亂揮的人箍在懷裡，“你先把話聽完行不行。”
“分手！我的刀呢！刀呢？！”葉蘇咬牙切齒，“我先殺了你。”
紀恒一手捏住葉蘇的兩隻手腕，“你聽我說，是個女的，五十歲，沒你年輕沒你漂亮，更沒你招我喜歡，我們聊的是正事要先保密，所以纔不能告訴你，我講明白了嗎？”
“我要是存心想瞞著你直接跟你說是個男人不就行了？乾嘛還老老實實告訴你？”
葉蘇把話聽進去了，臉上氣還沒消，小青蛙似的趴在紀恒身上喘氣。
紀恒伸出手上下順她的脊背，“下回再把話聽一半就鬨分手信不信我……”
“你想怎麼樣？”葉蘇忽然抬頭，瞪著紀恒。
“我就……”紀恒頓了頓，笑得有些苦，“我就罵死我自己，主動給您遞刀行不？”
葉蘇噗嗤一下笑了。
紀恒手握在她的後腦揉了揉。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大氣都不敢在他麵前出的小妾一朝出走，現在變成了他要慣著哄著寵著疼著的小女朋友，而他現在心裡的感覺竟然，更好了呢。
紀恒突然覺得自己有斯德哥爾摩受虐傾向，他眼巴巴地追到這裡來，自找的。
葉蘇在他頸間像小貓一樣蹭。
紀恒想找點話說，“你明天拍什麼戲啊，難不難？又有打戲嗎？”
他明顯感覺到懷裡的人僵了一下。
葉蘇過了一小會兒才悶悶說道：“沒有打戲，內容，呃，還行吧，有點難。”
沒有打戲就好，紀恒不想她再弄得一身青紫，鬆了一口氣，抓住葉蘇的手，“加油，粉絲馬上破百萬的大明星。”
《引火》已經播出了四集，反響空前的好，葉蘇幾場重頭戲都還沒來，粉絲卻已經漲到92萬了。
葉蘇猛地抬頭，對上紀恒的目光，嚥了口口水。
你要是知道我明天要拍什麼戲，你就不會為我加油了。
“怎麼了？”紀恒問，“怎麼這副表情？”
葉蘇吸了一口氣，“紀恒，你會支援我的事業的對吧。”
我不想再當紀府蛀蟲一般的葉姨娘了，紀老爺的附屬品。
我想當葉蘇，完整的，獨立的，有自己人生的葉蘇，然後纔是紀恒的葉蘇。
“嗯？”紀恒還沒搞清楚她乾嘛突然說這麼怪的話，葉蘇就主動湊過來親了他一口。
吧唧一下，親在嘴上。
紀恒把被子拉過兩人頭頂。
有笑鬨聲透出來，被麵兒像海浪一樣翻湧。
熱鬨了好一陣兒，最後，照例是撩了就跑的葉蘇先累，鑽出來透氣，睡覺。
葉蘇有些失眠，紀恒先睡著。
葉蘇聽著耳邊他均勻的呼吸，手指絞在一起不停地擰，鼓了鼓腮幫。
你有事瞞著我，我也瞞你一件，不算過分吧。
老實告訴你了指不定要鬨多大脾氣呢，不想跟你吵架，葉蘇翻了個身，麵對紀恒，一個保守刻板的古代男人。
**
第二天，《引火》劇組的拍攝地點挪到了一傢俬立醫院。
劇組包下了拍攝需要用的整層病房，保全在外麵守著，但還是有很多年輕的醫生和護士想來偷偷看一眼，期盼能碰上明星。
這次醫院裡拍攝的內容主要是宋明默飾演的警察秦驍在一次出警任務中受傷了，中彈住院，同事們都來醫院探望。
上午是群戲，主要是拍幾個警察同事一起去醫院探望生病的主角，葉蘇也跟在中間，她演的夏黎要在一群同事的打鬨中表現出心不在焉。
鏡頭裡葉蘇臉上複雜又憂心的表情不是演出來的。
全是因為今天日程裡的最後一場戲。
她演的夏黎一直暗戀男主角秦驍，在同事們都走了之後自己獨自留下來。
男主秦驍睡著了，夏黎知道他喜歡的是女主，這次受傷也是為了女主，她看著男主的睡顏，下定決心斬斷自己多年的暗戀，一番思想掙紮之後準備偷偷吻一下男主，作為對這段感情最後的告彆。
劇本上“夏黎在秦驍唇上輕輕落下一吻”這句話被葉蘇反複勾畫了好幾條紅線，紙上空白處全是亂糟糟的線條，跟她其他筆記條理清晰的劇本全然不同。
重點全在那個“吻”字上麵。
片場休息空檔，導演拉宋明默和葉蘇去講戲。
“秦驍這個時候其實根本沒睡著，他知道自己在被小下屬吻，所以你不能演得太死，要有些微表情和動作知道嗎？鏡頭會給你大特寫，注意一下。”導演在手腳並用地給宋明默講戲。
宋明默一身醫院寬大的條紋病號服穿在身上，臉上的好氣色被化妝師給藏了起來，氣質裡倒比平時少了幾分攻擊性，溫和了許多。
“好的。”宋明默點頭，低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發呆的葉蘇。
“葉蘇。”
“啊？”葉蘇回神，才發現導演在叫她名字，忙低頭道歉，“對，對不起導演。”
被導演抓到她在講戲的時候走神了。
導演脾氣挺好，“緊張？”
葉蘇沒說話，頭更低了。
“一瞧你這樣子就緊張。”導演笑了笑，“以前拍過吻戲嗎？”
“沒有。”葉蘇搖搖頭，《長歌》劇組的時候也拍過主動去獻吻，隻不過那次是要被陸承殘忍拒絕。
“拍戲而已，進入角色的內心就不緊張了，彆帶你自己的感情。”導演講的很中肯，葉蘇也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導演又跟兩人講了講細節，讓他們去對對戲，好好揣摩一下人物內心。
“真沒拍過吻戲？”宋明默問，望著導演離開的背影。
葉蘇嗯了一聲。
“那很榮幸啊，還沒追到你，就能先吻到你。”宋明默突然低下身，湊近葉蘇，一邊的眉梢高高翹起，歪嘴笑。
葉蘇立馬向後退了一步，“我有男朋友。”
“有關係嗎？”宋明默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沒看我那條微博嗎，我這次是真的看上你了，所以隻要還沒結婚我就有機會。”
“我喜歡你想追你，關你什麼事。”他有些無賴地說道。
“你有病吧。”葉蘇白了宋明默一眼。
“病原體是你。”宋明默突然拍拍葉蘇的肩，“好好拍，我等著呢。”
他雙手插兜，大搖大擺地走了，葉蘇朝他背後狠狠啐了一口，回了休息區。
“小雨幫我把我第十集
的劇本給我一下吧，就在我今早帶來的包裡。”葉蘇坐回自己椅子上，想再看看戲。那場吻戲她有一長串的內心獨白，她要再揣摩一下人物情緒。
“哦。”肖雨把劇本從葉蘇包裡翻出來遞給她。
葉蘇接過劇本在手裡翻了翻，放下去，“小雨你拿錯了，這是第九集
的，不是第十集。”
“嗯？”肖雨結果劇本一看發現確實是第九集
的劇本，又仔細翻了翻葉蘇的包，“可是蘇蘇你包裡就這一本劇本啊。”
“不會吧？”葉蘇突然坐直身子，從肖雨手裡奪過自己的包，把裡麵的東西嘩啦啦全部倒了出來。
鏡子口紅氣墊，充電器耳機電子書，就是沒有一本劇本。
“蘇蘇你不會是昨晚把劇本帶回去看了，今早忘拿過來了吧？”肖雨問道。
葉蘇在那堆包裡倒出來的東西裡翻來覆去地找。
“沒事的，這裡是劇組，我再去給你找一本過來不就行啦。”肖雨笑著安慰。
葉蘇突然放下自己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包，癱坐回自己椅子上，眼神直愣愣的，“現在回去我家拿劇本，還來得及嗎？”
肖雨看了看錶，“我還是給你借一本你將就著看吧，你家離這家醫院還挺遠的，這裡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要開拍了，肯定來不及。”
“那你說我的劇本放在家裡，紀恒會有興趣看嗎？”葉蘇突然抓住肖雨的手。
肖雨嚇了一跳，縮著脖子，“我，不知道啊。”
該死！葉蘇鬆開肖雨，捶了一下椅子扶手，咬牙。
應該沒什麼興趣吧，這都大半天了也不見紀恒有什麼動靜。
那邊燈光師已經開始催了，讓她去站好待會兒開拍的位置，好安排打光。
葉蘇深呼吸，走了過去，宋明默正躺在病床上，姿勢悠閒。
……
紀恒照樣是在葉蘇走後也出門了，忙了一上午從外麵回家，換鞋的時候突然看到門口鞋櫃上一本本子。
《引火》第十集
，葉蘇。
這也能忘，紀恒搖搖頭，把劇本拿到手裡，準備先替葉蘇收著。
他玩兒似的一手卷著劇本飛快地翻，翻到某一頁時突然卡了一下，像是比其他頁要看的多，更舊一些。
嗯？
紀恒隨手翻開那頁，發現上麵葉蘇記的筆記亂糟糟的，還胡畫了好多亂線團。
他的視線被某一排用紅筆反複劃出來的文字奪去——夏黎在秦驍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夏黎，葉蘇的角色。
紀恒猛地合上劇本，抬頭正對門口的穿衣鏡。
頭上，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