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兵王 第10章 營長賞識
七連陣地上的歡呼聲,像是往一鍋滾油裡潑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這股夾雜著狂喜和不敢置信的聲浪,順著交通壕,以最快的速度席捲了整個後方。
訊息傳到營部時,營長陳毅波正用一個搪瓷缸喝著苦澀的涼水。他三十多歲,臉上那道從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添了幾分凶悍。
「報告營長!」滿身泥汙的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進指揮所,因為激動和疲憊,聲音都變了調,「大……大喜事!七連……七連打贏了!」
陳毅波手一抖,半缸水全灑在了地圖上。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全是煞氣。
「什麼渾話!」他一把將搪瓷缸砸在桌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哪個連?李雲山那個七連?他那個連還剩下幾個能喘氣的?打贏了?他是把小鬼子罵退了,還是用唾沫淹死了?」
「不……不是啊營長!」傳令兵急得滿頭大汗,「是真的!七連打退了鬼子一個小隊的進攻,當場打死了九個,還……還抓了三個活的!繳獲了一挺歪把子機槍!上千發子彈!」
指揮所裡死一般的寂靜。
陳毅波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他一步步走到傳令兵麵前,那道刀疤隨著他臉部肌肉的抽動,像一條蜈蚣般扭曲起來。
「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很低,卻像淬了冰。
「營長……千真萬確……」傳令兵嚇得渾身哆嗦,但還是堅持著說道,「俘虜和機槍都在陣地上!李連長……李連長說,這是他們新來的副連長王衛國指揮的,要……要給王副連長請頭功!」
「王衛國?」陳毅波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媽的李雲山什麼時候多了個爹叫王衛國?老子怎麼不知道!」
他一把揪住傳令兵的衣領,幾乎將他提離了地麵,咆哮道:「你給老子聽清楚!淞滬開戰到現在,老子這個營,從一千二百人打得隻剩下三百不到!老子什麼時候見過活的鬼子俘虜?你是不是被炮彈崩傻了,在這裡給老子說夢話!」
「營長……我……我沒有……」傳令兵的臉憋得通紅,眼淚都快下來了,「您……您要是不信,可以……可以槍斃我……但訊息是真的啊!」
看著傳令兵那不似作偽的驚恐表情,陳毅波心中的暴怒,被一絲極度的困惑所取代。他太瞭解李雲山了,那是個一根筋的莽夫,打仗全憑一股血勇,讓他去守陣地填人命可以,讓他打出這種以少勝多、還能抓俘虜的仗,簡直是天方夜譚。
「警衛員!」陳毅波猛地鬆開傳令兵,對著外麵大吼一聲。
「到!」
「跟我去七連陣地!」陳毅波抓起帽子扣在頭上,眼神變得無比淩厲,「我倒要親眼去看看,他李雲山是不是真的生了個三頭六臂的哪吒出來!你!」他指著那個傳令兵,「你也跟著!要是讓老子發現你撒謊,老子就在陣地上親手斃了你!」
一路上,陳毅波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交通壕裡,隨處可見蜷縮著身體、眼神麻木的士兵。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硝煙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惡臭。這纔是他熟悉的戰場,絕望而慘烈。
可當他踏上七連的陣地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裡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陣地同樣殘破,但空氣中卻流動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士兵們的臉上雖然也帶著疲憊和汙垢,但他們的眼睛是亮的!那種光芒,是打了勝仗之後發自內心的驕傲和興奮!
幾個士兵正像撫摸情人一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一挺歪把子機槍。不遠處,三個日本兵被捆得像粽子,一臉死灰地癱在地上,一個士兵正用腳踢了踢其中一個,嘴裡罵罵咧咧的,引來一陣鬨笑。
這一切,真實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陳毅波的心上。
「營……營長……」李雲山看到陳毅波,像個犯了錯又想求表揚的孩子,搓著手迎了上來。
陳毅波沒有理他,徑直走到那三個俘虜麵前,用腳尖挑起一個日本兵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又走到那挺機槍旁,用手摸了摸冰冷的槍身,甚至拉了一下槍栓。
「嘩啦」一聲,清脆的機簧聲證明瞭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目光如電,掃過所有人,最後定格在了一個年輕人的身上。那人站在李雲山身邊,身形挺拔,眼神銳利而平靜,與周圍的喧囂格格不入。
「你,就是王衛國?」陳毅波的聲音沙啞地問道。
「報告營長!我就是王衛國!」王衛國上前一步,一個標準的立正敬禮。
「好……好一個王衛國……」陳毅波點了點頭,他轉向李雲山,語氣不容置疑,「說!一五一十,一個字都不準漏!這仗,到底是怎麼打的!」
李雲山不敢怠慢,將王衛國從昨夜偵察到提出「據點式防禦」,再到今天早上的伏擊,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陳毅波一直靜靜地聽著,當聽到王衛國主動將兵力打散,化整為零時,他猛地抬手,打斷了李雲山。
「等等!」他的目光死死地鎖住王衛國,「把兵力分散?自毀長城?這是哪個軍校教出來的打法?你知不知道,小鬼子一個衝鋒,就能從你們的空隙裡鑽進來,把你們像切豆腐一樣,一塊塊全給剁了!」
不等王衛國回答,李雲山就搶著說:「營長,我一開始也這麼想!可衛國說,我們人少,窩在一起就是給鬼子的炮當靶子……」
「讓他自己說!」陳毅波低吼一聲,打斷了李雲山。
整個陣地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衛國身上。
「報告營長。」王衛國迎著陳毅波銳利的目光,不卑不亢,聲音清晰而沉穩,「傳統的線性防禦,麵對敵軍優勢炮火,就是一道靜態的、脆弱的靶牆。我的戰術核心,不是防守一條『線』,而是控製一個『麵』。」
他蹲下身,用一截樹枝在泥地上迅速畫了幾個圈。
「我將兵力分為六個據點,每個據點就是一個火力核心。它們看似分散,但射擊範圍彼此重疊,互為犄角。任何一個點遭到攻擊,相鄰的兩個點都可以從側翼提供火力支援。敵人進攻我們任何一個據點,都將同時麵對至少三個方向的交叉火力打擊。這不是分散,這是把防線從地麵,立了起來,變成了一張立體的、致命的火力網!」
陳毅波的呼吸猛地一窒。
「火力網……」他喃喃地重複著這個詞,眼神裡閃爍著駭人的光芒。
「那夜間滲透呢?小股敵人從你們據點之間的空隙摸進來怎麼辦?」他追問道,語氣像是在考校,又像是在尋找這套戰術的破綻。
「報告營長,任何戰術都有其弱點。」王衛國坦然道,「所以,我們在據點之間設定了明暗哨,並且佈置了由空罐頭和細線組成的簡易報警裝置。更重要的是,我們的火力網並非隻朝向前方。一旦有敵人從縫隙滲透,隻要被任何一個哨位發現,他就會立刻陷入背後兩個甚至三個據點的反向射殺!滲透進來的敵人,將麵對比正麵進攻更猛烈的交叉火力!」
陳毅波徹底沉默了。他腦子裡瘋狂地進行著推演,越想越是心驚,越想後背越是發涼。這個年輕人所描述的,是一種他從未接觸過的、精密而殘酷的戰爭藝術!那不是靠著人多,不是靠著一腔血勇,而是靠著精準的計算,將每一個士兵、每一杆槍的效能都發揮到了極致!
「你……」陳毅波的聲音有些乾澀,「你這些……是跟誰學的?」
「報告營長,我曾在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受訓,聽德國軍事顧問講過一些現代防禦戰術。」王衛國再次搬出了這個理由。
「德國顧問……」陳毅波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眼神複雜地看著王衛國,那是一種混雜了震驚、欣賞、甚至是一絲嫉妒的眼神。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七連全體都有!」他用儘全身力氣大吼一聲。
三十多名士兵「嘩啦」一下,全部立正站好。
「弟兄們!」陳毅波環視著這些稚嫩或滄桑的臉龐,聲音洪亮,「淞滬開戰,我們被動捱打,我們傷亡慘重!為什麼?因為小鬼子船堅炮利!因為我們隻會用命去填!但是今天!」
他猛地指向王衛國。
「七連,在王衛國同誌的指揮下,告訴了我們另一條路!我們不僅有命,我們還有腦子!我們一樣可以打得小鬼子哭爹喊娘!」
他深吸一口氣,宣佈道:「我以營長的名義,正式任命!王衛國,為我營七連上尉副連長!從現在起,七連的一切戰術指揮,由王副連長全權負責!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他又轉向李雲山,語氣變得無比嚴肅:「李雲山!你給老子聽好了!你的任務隻有一個,帶著弟兄們,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王副連長的安全!他要是掉了一根頭發,老子拿你試問!聽明白了沒有!」
「是!營長!」李雲山激動得滿臉通紅,挺直胸膛吼道,「我李雲山拿命擔保!」
陣地上,爆發出比之前勝利時更加熱烈的歡呼聲!
歡呼過後,陳毅波將王衛國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衛國!需要什麼,你儘管開口!子彈、手榴彈、吃的,隻要我能弄到的,絕不含糊!」
「我隻有一個要求,營長。」王衛國看著他,眼神無比堅定。
「說!」
「請您相信我,也請您讓弟-兄們相信我。隻要我們擰成一股繩,小鬼子,就沒那麼可怕!」
陳毅波死死地盯著這雙年輕而深邃的眼睛,許久,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有我的完全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