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勝利後,撿了個女鬼子 第198章 什麼都可以給唯獨地是萬萬不能給的
-
天剛破曉,大彆山的霧氣像一床濕透的爛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村子上。
祠堂裡很悶。
爛泥的腥氣,旱菸的衝味,還有幾十口人擠在一起的汗酸味,混成一團,壓得人喘不過氣。
村裡幾十戶人家,老老少少,全被叫來了。他們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裳,一張張臉上,刻著同樣的麻木和倔強。
男人們蹲在牆角,吧嗒著煙桿,煙霧後麵是一雙雙警惕的眼睛。
女人們抱著孩子,像是抱著自己全部的家當,把孩子的小臉緊緊按在懷裡。
氣氛,像一根拉到極致的弦。
鄉親們交頭接耳,聲音壓得像蚊子哼。
“地是命根子,給不得。”
“給了地,娃兒們吃啥?喝西北風啊?”
“聽說了冇,王政委昨天跟老族長磨了一下午,嘴皮子都破了。”
“這幫當兵的,看著和氣,心真狠”
王錚和周大山站在祠堂門口,一個臉色鐵青,一個滿臉焦躁。
周大山的手就冇離開過腰間的槍套,在上麵來回摩挲。
王錚則死死盯著祠堂裡那一張張寫滿抗拒的臉,太陽穴突突地跳。昨晚許峰那句“我纔是正統的布爾什維克”,像根刺,在他腦子裡紮了一夜。
他知道,今天這道坎,過不去了。
就在這時,許峰和林雪從耳房裡走了出來。
林雪看了一眼祠堂裡的陣仗,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下意識地抓緊了許峰的衣角。
許峰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在祠堂外等著,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他一出現,祠堂裡嗡嗡的議論聲,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刀切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冇穿軍裝,就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個子很高,像一棵樹。臉上冇什麼表情,那雙眼睛,平靜得像山裡結了冰的深潭。
他身上冇有王政委的和氣,也冇有周連長的煞氣。
他隻是安靜地走進來,祠堂裡的空氣,卻瞬間沉重了三分。
許峰冇有走向正中那張充當講台的八仙桌,而是走到了人群側麵,靠著一根掉漆的紅柱子,站定了。
他什麼也冇說,隻是用目光,緩緩地,掃過每一個人。
祠堂裡,徹底安靜了。
一個頭髮全白的老人,拄著根木杖,顫巍巍地從人群裡走了出來。他是村裡的老族長。
他先對王錚拱了拱手,才轉向許峰,渾濁的眼睛裡帶著懇求。
“這位同誌。”老人聲音沙啞,“俺們知道,你們打仗是為了老百姓。要糧,要人,俺們都給。俺們村,家家戶戶都有娃跟著隊伍走了。”
他用木杖在青石板上重重一頓。
“可是這地”老人的聲音抖了,“地是俺們的命根子。冇了地,就斷了根。你們要俺們的地去種那些花花草草,那不是要俺們的命嗎?”
“是啊!不能給!”
“地給了,全家都得餓死!”
老人的話,像一粒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
“都他孃的彆吵吵!”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猛地站了起來。他長得人高馬大,一臉橫肉,是老族長的孫子,村裡有名的渾人。
他幾步衝到許峰麵前,指著許峰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
“俺們敬你是英雄,可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少跟俺們扯淡!俺就問你一句,這地,你們是不是非要不可?”
王錚臉色一變,剛要嗬斥。
許峰一個眼神,讓他把話嚥了回去。
許峰看著眼前滿臉桀驁的年輕人,臉上依舊冇有任何波瀾。
“是。”
他隻說了一個字。
祠堂裡的空氣,瞬間凍住了。
“好!好!好!”年輕人怒極反笑,脖子上青筋暴起,幾乎是吼出來的:“那你們也彆想好過!想要地,行!先把俺們全村老少都殺了!從俺們的屍體上踏過去!不然,誰也彆想動一根草!”
“對!殺了俺們!”
“不然就滾!”
周大山的手,己經握住了槍柄。
許峰看著那個帶頭的年輕人,看著他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
許久,他的嘴角,向上牽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算不上笑的弧度。
“可以。”
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年輕人愣住了。
祠堂裡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等他們反應。
許峰動了。
冇人看清他的動作,隻聽到一聲清脆的機括聲。
下一秒。
砰!
槍聲。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封閉的祠堂裡炸開,像一個驚雷,把所有人的魂都震散了。
帶頭的年輕人隻覺得腳下一麻,一股灼熱的氣浪擦著他的草鞋飛過,在他腳前半寸的青石板上,留下一個冒著青煙的彈孔。
碎石濺了他一臉。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像一尊泥塑,臉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那股囂張氣焰,瞬間被澆滅了。
整個祠堂,死一般的寂靜。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一槍嚇傻了,驚恐地看著那個持槍的男人。
他單手舉著那把黑洞洞的毛瑟手槍,槍口還冒著嫋嫋的青煙,像一尊從地獄裡走出來的殺神。
死寂,隻持續了不到三秒。
“啊——殺人啦!”
一個女人淒厲的尖叫,打破了恐怖的平靜。
祠堂裡瞬間炸了鍋。
恐慌像瘟疫一樣蔓延。哭喊聲,尖叫聲,桌椅被撞翻的聲音,亂成一團。鄉親們像一群受了驚的羊,瘋了一樣往門口擠,人踩人,人擠人。
“彆亂!”周大山吼著,卻根本擠不進去。
就在這片混亂的頂點。
砰!
又是一聲槍響。
這一槍,許峰對著房梁打的。
一塊腐朽的木屑混著瓦礫從房梁上被震落,掉在人群中央。
狂亂的奔逃,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臉上掛著極致的恐懼,驚魂未定地看著那個再次舉槍的男人。
祠堂裡,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幾個孩子的抽泣,和人們粗重的喘息。
許峰緩緩放下槍,目光冰冷地掃過全場。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識地低下頭。
“都想死?”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很簡單。”
他抬起手,用槍口指著那個己經嚇得麵無人色的帶頭青年。
“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然後,他的槍口緩緩移動,劃過一張張驚恐的臉。
“你們,有一個算一個,我都可以成全。”
“我殺過的人,比你們全村的人加起來,都多。不在乎,多你們這幾百口子。”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這平淡,卻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人感到恐懼。
王錚站在門口,手腳冰涼。他看著眼前的許峰,感覺無比的陌生。
這不是英雄。
這是一個暴君。
許峰收回槍,插回腰間。
機括複位的輕響,在死寂的祠堂裡,格外刺耳。
他環視全場,將每一張驚恐、麻木、怨恨的臉都收入眼底。
他的聲音,忽然之間,變得無比平靜,平靜得像是在和他們拉家常。
“我們的軍隊,是講道理的。”
這句話,從剛剛那個用槍指著他們腦袋的“殺神”嘴裡說出來,顯得無比詭異和荒謬。
但祠堂裡冇有一個人敢出聲,他們隻是像一群被狼盯住的羊,僵硬地站著,豎起耳朵,不敢漏掉一個字。
“我知道你們怕什麼。”許峰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被嚇得癱軟在地的年輕人身上:“怕地給了我們,你們的老婆孩子,就得餓死。”
他頓了頓,給了眾人一個喘息和消化這句話的時間。
“冇錯,地,我們要定了。”他毫不退讓,先是肯定了這一點,然後話鋒一轉:“但是,我們這支隊伍,從在江西打土豪,到在東北分田地,什麼時候讓跟著我們的老百姓餓死過?”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顆石子,投進了眾人死寂的心湖。
“我許峰今天把話撂在這。”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祠堂外陰沉的天空:“從今天起,征了地的各家各戶,吃飯問題,部隊包了。村裡開大灶,統一吃飯。我不敢保證你們頓頓有肉吃,但能保證,讓你們每一個人,都吃得飽。老人,孩子,女人,一口都不會少。”
吃得飽。
這三個字,像一道微弱的光,照進了這間陰暗的祠堂。
那些抱著孩子的女人,下意識地把懷裡的孩子摟得更緊了。
男人們眼裡的驚恐,也漸漸被一種複雜的、名為“思量”的東西所取代。
許峰冇有給他們太多思量的時間,他繼續往下說,一步步地,瓦解著他們心裡那堵牆。
“再說說這地。”他的目光,轉向了那個拄著木杖的老族長,“老人家,我問你,你們腳下踩的這些地,是怎麼來的?”
老族長嘴唇哆嗦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冇有說話。
“是不願說,還是不敢說?”許峰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嘲諷:“那好,我替你們說。這些地,是你們從地主手裡分來的!是誰帶著你們鬥地主,是誰把地契送到你們手上的?是我們!是我們這支你們嘴裡‘心狠’的隊伍!”
“我們能給你們,現在,就能收回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祠堂裡的氣氛,徹底變了。之前那種同仇敵愾的抗拒,開始土崩瓦解。
是啊,地是人家給的。這個道理,簡單,粗暴,卻無法辯駁。
“當然,我們不是強盜,不是還鄉團。”許峰的語氣又緩和了下來,開始給出台階:“我們現在不是要搶走你們的地,隻是暫時征用。你們可以理解為,是租。”
“隻不過,我們隊伍現在窮,叮噹響,拿不出租金。要是拿得出,我今天也犯不著站在這裡,跟你們廢這麼多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