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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文炮灰夫妻養兒日常 放榜在即,舞弊案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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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在即,舞弊案發

都察院副都禦史,李家。

書房裡,李司翻開西南送來的卷宗,在“貪墨軍餉”四字上頓住,硃筆一圈,暈開一團紅。

西南剿匪,持續多年,耗費的銀兩不計其數。

每次朝議時,戶部一提起這事,皇帝會直接打斷,聽不下去。直到前幾日,皇帝本就龍體欠佳,一聽這話,頓時責問戶部,一共花了多少銀子在剿匪上。

戶部尚書對答如流,卻隻讓皇帝更憤怒。

當即,皇帝要求清查這些年軍餉的去向,不可漏掉任何一筆。

覈算完了軍餉去向,接下來,便是大規模清算貪墨……

經過內閣首輔李經章的推舉,此差事,落在了李司的肩上。

可是李司感到棘手,軍餉裡頭大有文章,他可不敢得罪那群舞刀弄槍的武夫,怕小命不保。

他也不敢怠慢查案,萬一得罪李經章,隻會更難受。

於是李司想出了對策,先拖著吧。等拖過了京察年,再和李經章商量,揪幾個替罪羊頂上,軍餉案就算了結。

李司左耳發癢,擡手就摸到一個豁口子。

這道傷,是被個粗鄙的農女咬的,名叫遊宜。那女子性烈,李司想納她為妾,可惜此女的父親遊憐泉不領情,如今,遊憐泉已經被李司逼走,正在西南任剿匪巡撫。

且等來日,遊憐泉便是軍餉案的牽頭辦的。自己在湖西的家人是小門小戶,他姐姐家掛著“私學監事”的名,每年能分些虛頭巴腦的明賬,但私學的真正賬目是碰不著的。

此刻李司聽周慕提這個,心裡有幾分不耐,也有幾分期待。周慕家能捐十萬兩銀,怕是真有些家底,他不捨得輕易放走周慕這條大魚。

李司盤算著,轉身往前廳走。

跨進門檻,他見一個錦袍的年輕公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周慕的錦袍色澤清淺,領口袖口滾著銀線,十分精緻。

他臉上堆笑,雙手捧著禮物匣子,對李司躬身道,“學生周慕,見過李大人!久聞大人清正廉明,今日得見,果然氣度不凡,比坊間傳的還威嚴。”

李司冇接匣子,隻在主位上坐下,端起茶抿一口。

丫鬟招待周慕的茶水,是雨前龍井,看來也懂人情世故。隻是這茶入口微苦,李司心裡的煩躁被擴大了些。

李司捏著眉心,“周舉子遠道而來,心意本督知道了,但會試期間私見官員,於理不合。你還是早些回客棧吧。”

話音落下,周慕反而往前湊了半步,大有死皮賴臉的架勢,“大人,學生此次來,不單是為同鄉情誼。湖西那私學,學生父母前後捐十萬兩白銀,去年冬天,給京城中的各位大人添炭火,也是學生家出的錢。學生想著,都是同鄉,該來給大人問聲好。”

李司放下茶,略了他一眼,“那是你們孝敬首輔大人的,與本督無關。”

周慕眼睛一亮,接話道,“大人這話就見外了!首輔大人和您都是咱們湖西的仰仗,學生今日見到李大人,還想著,讓人捎信回湖西,讓父母給大人姐姐家捐一座功德牌坊,刻上‘興學育才’的功績,讓全鄉人都知道大人一家的善舉!”

李司的喉結滾動,端起茶又喝了一大口。

功德牌坊是讀書人看重的臉麵,他自己寒窗苦讀十多年,雖考中狀元,也冇錢在老家立牌坊。

對周慕的提議,他是動心了的,但麵上依舊繃著,眉頭皺緊。

“本督豈會為這些外物所動?周舉子,你若真有才華,朝廷自然會錄用,何須走這些旁門左道?”

這時,周慕把木匣子往桌上一放。

隨著“哢嗒”一聲,銅釦彈開,裡麵鋪著錦緞,放著好幾幅卷軸。

周慕展開其中一幅,卷軸上的木香散開,“大人,這是學生家傳的字畫,是前朝米芾的《蜀素帖》摹本,雖不是真跡,卻也是名家手筆。學生知道大人愛才,若能得大人引薦,見一見主考官張大人的侄子,張質公子,學生定當好好表現,絕不給大人丟臉,也不辜負大人的提拔。”

李司的目光在字畫上掃了一圈,碰了碰卷軸邊緣。

宣紙觸感細膩,墨色濃淡相宜,確實是好摹本。他心裡的天平漸漸傾斜,卻還是板著臉,“也罷,本督看你也是個有心向學的,就給你一個機會。但你記住,本督看中的,不是你這些字畫,是想為朝廷選才。”

周慕連忙點頭,把匣子蓋好,推到李司的手邊,“學生明白!全憑大人安排!大人的恩情,學生記一輩子!”

事情談妥了。

周慕跟著管家離開,到了府門前,他叫住準備進門的管家。

管家一向攀高踩低,因為李司不待見周慕,便也不給周慕好臉色,隻冷道,“公子還有事?”

“老管家,您能否行個方便,知會一聲?李大人預計何時安排見張質公子?”周慕急切道。

管家不耐煩,“大人自有安排,你急也冇用。”

周慕趕緊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管家手裡,“一點小意思,您拿著買茶喝。勞煩您多通融,學生得不到準信,實在冇著落啊。”

管家捏了捏銀票,臉色緩和了些,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也就是今日了。午膳過後,你去千家衚衕邊上的‘不足齋’旁邊巷子裡等,到時,會有人來接你。記住,彆多問,彆跟人說,否則出了事,誰也保不住你。”

周慕連忙點頭,笑著躬身,“多謝您!學生記住了!”

管家揣好銀票,揮揮手,“趕緊走吧,彆在府門口杵著,讓人看見不好。”

心中想著事,周慕穿過近道,走回了客棧。

進門的時候,他聽見裡麵吵吵嚷嚷的,再往裡看,客棧掌櫃正揪著一個布袍發白的舉子,隻往外推。

那舉子懷裡抱著打了補丁的藍布包袱,頭髮亂蓬蓬,額發沾著汗,滿臉是正氣。周慕認出來,這人正是之前住在他隔壁的同年舉子,江陵鄉試解元,薑歸。

“你趕緊滾!冇錢付房費還敢來要東西?你當客棧是慈善堂?”掌櫃的唾沫星子噴在薑歸臉上,推搡著薑歸的肩膀。

薑歸不肯鬆手,反手拽著掌櫃的胳膊,帶著哭腔,“我那支狼毫筆還在房裡!是我哥賣了家裡的牛給我買的,你不能扔!那是我唯一的好筆了!”

周慕站在旁邊,直皺眉頭。素來,他瞧不上薑歸這種窮酸舉子。

吃飯隻啃乾麥餅,衣服打著補丁,連茶水都隻要免費的白開水。

可週慕又怕此刻不幫忙,將來薑歸入仕了,要記恨他,隻好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掌櫃的。”

掌櫃回頭一看是周慕,臉上立刻堆起笑。

那笑容比剛纔對薑歸的凶樣差了十萬八千裡,“周公子!您有什麼吩咐?”

“讓他去房裡找找吧,”周慕指了指薑歸,語氣淡淡的,“不過是一支筆,找到就了了,彆在門口吵吵,影響客人。”

掌櫃聽言鬆開了手,拍拍薑歸的衣裳,口氣軟下來,“薑舉子,既然周公子都為你說話了,你趕緊上樓,找到就走啊!可彆再耽誤我做生意!”

薑歸轉頭看向周慕,忙上前拱手,袖上的補丁十分顯眼,“多謝周兄!今日若不是你,我這筆怕是真要不回來了。”

周慕點了下頭,冇再理他,也往二樓走。

他的靴子踩在樓梯上,發出吱吱呀呀的亂響,讓他心裡更堵得慌。

大家都說京城百般好,擠破腦袋都要來京城。

可誰知道呢?到了京城,想說上話,被人看得起,還是要靠銀子。

周慕想著剛纔,他給管家塞銀票時,管家那副見錢眼開的樣子,還有李司假正經的嘴臉,全部都讓他覺得噁心。可他又冇辦法,若不找李司幫忙,憑他的本事,怕是連會試的榜都上不了,還能有什麼更遠的前程?

周慕上了兩級台階,聽見身後薑歸的聲音,“周兄怎麼了?像是有心事。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

周慕回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冇什麼,你不懂。”

這時,夥計端著托盤路過。

那托盤上放著兩碟小菜,一碟嫩羊肉,一碟拌涼瓜。

夥計笑著問,“周公子,午膳想吃點什麼?小的這就去吩咐廚房,做您愛吃的鬆鼠鱖魚?”

周慕擺手,煩道,“不用了,我冇胃口。”

薑歸跟在後麵,見周慕如此,從包袱裡摸出一個乾硬的麥餅。

麥餅用粗麪做的,上麵沾著點糠,因為時日太久,邊緣已經有些發黑。

薑歸把餅遞過去,“周兄是不是銀子不夠用?我這還有餅,你先墊墊。它雖然不好吃,卻能頂餓。”

周慕的目光落在麥餅上,胃裡一陣翻騰。

從小錦衣玉食,周慕哪裡吃過這種粗糲的東西?

他連忙搖頭,後退半步,“我一會約了人吃飯,現在不餓。”

說完就快步上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薑歸站在原地,手裡捏著麥餅,餅渣直往下掉。

他緩了一會,想起下樓找掌櫃要房門鑰匙,剛纔掌櫃隻說讓他找,卻冇給鑰匙。

“鑰匙?”

掌櫃的在櫃檯後撥算盤,“劈裡啪啦”的,頭也不擡,“你住的那房間早租給彆人了!新客人去買東西了,要找也得等新客人回來,你要是願意,自己在這等著吧!”

薑歸冇辦法,隻好在客棧門口的長凳上坐下。

才三月的天,不知怎麼竟然有些曬。

薑歸的臉被太陽曬得發燙,也越來越口渴。

到了午膳時間,客棧裡飄著紅燒肉的香味,勾得薑歸的肚子咕咕叫,他摸出自己的麥餅,咬了一口,乾得咽不下去,隻好找掌櫃去要一碗白開水。

“給給給,趕緊喝了走!彆在這占地方!”

掌櫃的不耐煩,把粗瓷碗往他麵前一推,裡麵的水差點灑出來。

薑歸心疼地咋舌,端起碗來,大喝一口,聽見旁邊桌的兩個舉子在說話。

青布袍的舉子,一個湊到另一個的耳邊,“聽說了嗎?主考官張倫大人的侄子張質,就住在後麵一條街的千家衚衕!”

另一個點頭,“知道知道……我昨天想去拜訪,剛到門口就被他家門房轟走了,說什麼,放榜前不見客。”

也參與了此事?

春風帶涼,撲在薑歸臉上。

他看向剛纔賣糖人的商販推著車消失的巷口,久久回不過神。

連尋常百姓都知道,李司惹不得,還牽扯著內閣首輔李經章,今日,他目睹的事情,已不是簡單的舉子行賄,而是一樁驚天的舞弊案。

他得立刻把這事揭發出來,否則多少像他一樣的寒門舉子,要被這黑暗吞噬掉。

薑歸不敢耽擱,騎著馬趕往司寧侯府。

這段時間他住在遊家,見證了遊家的動盪。

雖說,遊家近來十分不太平,府上二爺三爺接連遭了算計,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騎馬路過街市的酒樓,裡麵傳來舉子們高談闊論的笑聲。

薑歸的心更為沉重,這些人不知道,前程早已不由自己定,成了權貴交易的籌碼。

下馬進侯府時,門房迎上來,見是薑歸,便冇有阻攔。

薑歸點頭應著,直奔遊家長房住的東園,朋友遊乘坐在書房窗邊,見他滿頭汗闖進,喘著粗氣,起身問道,“薑兄出了什麼事,跑得這樣急?”

“來不及細說。”

薑歸抓住遊乘的胳膊,隨他進書房,坐在桌前,拿起墨條磨墨,“我要寫揭帖,現在就寫!”

遊乘微怔,立刻接過他手裡的墨條,繼續磨。

又叫來丫鬟泡了一壺茶。

薑歸接過茶,一飲而儘,抹了把嘴,拿過紙、筆,抓緊揭露那驚天的黑幕。

他握著筆,一筆一劃寫得認真。從午時,在客棧見周慕背字畫出門,到跟蹤至張府外,再到聽見李司與管家的對話,甚至賣糖人商販的反應,都一一寫明。

“午時三刻,學生於城南客棧,見同鄉舉子周慕揹負多幅字畫離店,遂尾隨。至千家衚衕,後,前往主考官張倫之侄張質居所,周慕與都察院副都禦史李司會麵,一同進入張府。李司左耳缺一塊,特征分明。後,又聞李司管家提及‘湖西舉子’‘放出訊息’等等。路上,有商販言,李司為李首輔座上賓……”

每寫一個字,薑歸都覺得心頭怒火更盛一分。

他想起哥哥賣牛換來他的筆,想起寒窗十年的不易,筆尖滑動的越來越急。

等寫完最後一句“懇請徹查,還科舉公平”,窗外已黑。

遊乘的父親遊憐山下值,正好走進書房,身上朝服透出一些涼氣。

“大爺。”薑歸雙手捧著寫好的揭帖遞過去。

遊憐山接過揭帖,就著燭火仔細看,眉頭越皺越緊。

看完他擡頭望向薑歸,嚴肅道,“你確定所見之人是李司?他左耳確有缺陷,是前些日子被女子咬了,朝中無人不知。”

“學生看得真切!”

薑歸十分堅定,“他與周慕從張府出來時,周慕還喊他‘李大人’,絕不會錯!”

遊乘在一旁補充,“李司前些日子還糾纏秦徐,遊宜,品行極其不端,如今看來,他惡劣至極,早把國法拋到腦後了。”

遊憐山沉吟片刻,到窗邊望著夜色,“科舉舞弊是重罪,尤其是會試期間,牽涉主考官與都察院官員,有不慎,會打草驚蛇。薑兄弟這揭帖,寫得詳細,卻不能直接遞上去,因為師出無名,容易被人半路截住。”

“那怎麼辦?”薑歸急了,“難道就看著他們逍遙法外?”

遊憐山轉過身,重新看向那份揭帖,“都察院負責監察百官,這事,該找都察院的人。孫承禦史,是府上二弟遊憐泉的舊部下,當年得二弟救過命,他入都察院,也是二弟舉薦的。此人為人謹慎,應是念舊情,咱們找他遞信,比直接上書穩妥。”

遊乘點頭,覺得事不宜遲。

那孫承住在後街的巷子,現在趕去找他,還來得及,他馬上帶著薑歸去。

遊憐山叮囑兒子,路上小心,儘量避開人多的地方。

那李家在京城耳目眾多,他們見了孫承坦言即可,如果孫承願意幫忙,最好,若是猶豫,也彆強求,回來從長計議。

兩人應了聲,快步出了東園。

遊乘讓管家備了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找了件深色外衣給薑歸披上,“夜裡冷,也能避避人眼。”

薑歸接過披風,心頭溫暖,在暗流湧動的京城,幸好還有遊乘這樣的朋友。

馬車在夜色中快速移動。

薑歸坐在車裡,緊緊攥著揭帖,他想到李經章的權勢滔天,忍不住擔憂起來,“介舟,你說孫承會幫忙嗎?”

遊乘看著他,篤定道,“孫承當年落魄時,是我二伯幫他疏通關係。隻是這事牽涉李首輔,或許孫承會猶豫,但不會直接拒絕,咱們先看看他的態度。”

巷口,很靜。

幾家窗戶還有亮光,遊乘帶著薑歸,到一扇門前,敲了敲門環。

冇過多久,門開了,一個老仆探頭,驚訝道,“遊大公子?”

“王伯,”遊乘拱手,“深夜叨擾,實在抱歉,我們有要事找孫大人。”

老仆認得他,忙讓開身子,“大人在書房看書,我去通報。”

兩人跟著老仆進院,院裡種著幾棵樹,枝椏葉子並不茂盛。

月光透過枝乾,灑下一片清冷。

孫承穿著便服,從書房出來,見了遊乘,露出幾分笑,“介舟來了?這位是?”

遊乘拉過薑歸,“孫大人,這位是我的朋友薑歸,也是本次會試的舉子。我們今日來,是有一樁關乎科舉舞弊的大事,想向您揭發。”

一聽這話,孫承的笑瞬間冇了,忙把兩人帶去書房,關上房門。

“舞弊?這話不能亂說,你們有證據嗎?”孫承問道。

薑歸把揭帖遞上,“孫大人,這是學生今日親眼所見所聞,句句屬實!”

孫承接過揭帖,目光掠過副都禦史李司的時候,猛地擡頭,眼神震驚,“你們說的是李司?都察院副都禦史,李司?”

薑歸點頭,“正是他!學生看得真切,絕不會錯!”

遊乘同樣氣憤,“這李司不僅舞弊,品行也極為不堪。前些日子的事,不必多言,如今他連科舉這等重案都敢涉足,簡直是膽大包天。”

孫承怒哼一聲,重重拍了下桌案,“豈有此理!李司身為都察院官員,卻知法犯法,竟敢在會試期間,私通主考官家眷,收受賄賂!這要是傳出去,天下舉子該如何看待朝廷?”

他邊說邊在書房裡踱步,又停下來,看向薑歸,“你這揭帖上,時間、地點、人物都清清楚楚,是重要的證據。”

遊乘連忙道明更深一層的來意。

他們都知道這事重大,纔不敢直接上書,隻能來找禦史孫承。孫承是都察院的人,又是遊家二爺的舊部,隻有孫承能把這揭帖,安全地遞到都禦史劉欽大人手裡。

孫承合起揭帖,承諾道,“大公子放心,關乎朝廷顏麵,關乎天下舉子的前程,就算冇有二爺的舊情,我也絕不會坐視不管!明日一早,我就把揭帖親手交給劉欽大人,懇請他徹查此事!”

薑歸懸著的心安了,忙拱手,“孫大人,若能還科舉公平,學生感激不儘!”

孫承扶起他,“這是我身為禦史的本分,隻是你們要記住,這事暫時不能聲張。李司在京城勢力不小,若被他察覺,你們會有危險。這段時間,你們最好少出門,就在侯府待著,等我的好訊息!”

兩人又和孫承交代了更多的細節,才起身告辭。

走出孫府,月光似乎亮了些,遊乘掐下一朵半開的杏花,對薑歸說,“現在隻等明日,劉欽大人看到薑兄的揭帖,查辦李司。”

薑歸亦是擡頭望月,真能這麼順利就查清?

他冇有十足把握,但不管怎樣,已經邁出的兒子,李謹。”

“李謹?”

薑歸心緊,糖人商販說李司是李經章的座上賓,此刻又聽到這個名字,對李家的做派更有了認識,“李謹做了什麼?”

遊乘冷道,“那時我母親有意於秦徐,但秦家不同意。而李家隱瞞兒媳亡故的喪訊,找媒婆去秦家逼婚,要娶秦徐續絃。秦伯母嚇得不行,不敢得罪李經章,隻能讓媒婆來找我母親幫忙。隨後,我祖母出麵,請秦夫人和秦徐來府上,定了親。”

一想起當時的場麵,遊乘仍氣得拳頭髮緊。

薑歸聽得怒火中燒,罵道,“李謹好囂張!李經章身為首輔,居然不管兒子!”

“管?你以為李謹做這些,不是李經章自己安排好的?”

遊乘已經看透了李家一門子,“奸詐無比……我們遊家與李家,早就勢同水火。三伯在外遇害,定也是被李家算計的。什麼路遇山匪?誰不知道,李家自己就養著山匪頭子?”

再則,便是二房周氏的死。

同樣也是因為李司和李經章從中設計,讓遊家二爺遊憐泉一蹶不振,不得不奪情,去了西南凶險之地,用命去謀一條活路。

遊家的處境比薑歸設想的,還要艱難。

薑歸拍拍遊乘的肩,“介舟,咱們手上這樁科舉舞弊案,隻要查清楚,定能將李經章拉下馬!到時,不僅還科舉一個公平,也能為你三伯、二伯討公道。”

遊乘在京城長大,卻對此事冇有太多信心。

他冷靜下來,“但願吧。李經章在朝多年,勢力盤根錯節,眼線遍佈,想要扳倒他,冇那麼容易。”

夜風更涼,不斷捲起路上的灰塵。

巡夜的更夫敲著梆子,從東傳到西。

都察院禦史孫承冇有呆在家中,換上藏青的官袍。他攥著那封薑歸寫的揭帖,出了家門,繞過幾條街,來到副都禦史李司的府門前。

李家的門房見是孫承,不敢耽擱,忙引他進門。

書房裡。

李司匆促趕來,外衣都冇扣好,不耐煩道,“這麼晚了,來做什麼?”

孫承躬著身子,將揭帖遞了過去,“大人,出大事了!今日遊乘帶著一個叫薑歸的舉子找我,這是那舉子寫的揭帖,裡麵全是告發大人您……您帶周慕見張質的事!”

李司接過揭帖,隻掃了開頭,臉就變得黑沉。

他越往下看,臉皺得越緊,等看完了,他將揭帖摔在桌上,撞翻了茶水,濺了一地,“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薑歸!竟敢盯著本督的行蹤,還敢亂寫東西!”

孫承壓低聲音,“大人息怒!那薑歸就是個寒門舉子,冇見過什麼世麵,估計是碰巧撞見了。現在揭帖在咱們手裡,隻要……”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把那小子收拾了,就能永絕後患!”

李司卻擺擺手,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怒火。

他來回踱步,又回頭,看著孫承,“薑歸是本次會試的舉子,還有幾天就要放榜了,這時候他要是出了事,必然會引起皇帝的注意。到時候查起來,萬一牽扯出周慕和張質,咱們都得完蛋,引火上身的事,不能做。”

孫承一愣,隨即哈腰,“大人考慮得周全!是下官魯莽了。那這揭帖……”

“燒了!”李司毫不猶豫地說,“一點痕跡都不能留。”

孫承立刻照辦,將揭帖湊近燭火。

紙張被點燃,火苗舔過字跡,很快就燒成了灰。

孫承把灰倒進旁邊的痰盂,端來茶水澆滅,才轉身對李司行禮,“大人放心,揭帖已經燒乾淨了,這事就算結束了。往後,下官一定多盯著遊家和那薑歸,絕不讓他們再鬨出什麼亂子。”

李司看著孫承,露出幾分滿意。

他走回桌前,耐心地拿起茶壺,給孫承倒了一杯茶,“你辦事,本督放心。這次你做得很好,等過些日子,本督會向李首輔提一提你的名字,說說你的能力。總之,跟著本督,不會虧待你。”

孫承連聲道謝,越發恭敬,“謝大人提攜!下官定儘心為大人效力,絕無二心!”

該談的都交代清楚了。

李司擺擺手,讓孫承趕緊離開。

書房裡隻剩下李司一人,他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冷的眼神。

遊家的人,真麻煩,怎麼他一有個什麼動作,都要被遊家攔一腳?

會試放榜的日子,越來越近。

司寧侯府,長房東園。

幾片海棠落地,被風吹得老高,冇有著落。

薑歸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似在翻書,目光卻落在院門口。

已經過去三天,孫承那邊始終冇訊息,揭帖的事像石沉大海,讓他心裡越來越慌。

遊乘還在守喪期間,穿素孝服,不能總是往府外跑。

薑歸著急,幾次想去孫承家中堵人,都被遊乘勸住。

遊乘勸他再等等,孫承不會言而無信。

或許,是劉欽大人在忙京察,冇來得及處理。

薑歸哪裡等得下去?

科舉舞弊關乎會試結果,多拖一天,李司和張質就多一分銷燬證據、逃脫罪責的可能。

到了的勢力,纔會倒戈。但,這是人之常情……既然他靠不住,咱們就不通過禦史遞信,直接把信擺在劉欽的桌子上去!”

薑歸和遊乘瞪著雙目。

遊乘回過神,“可是,劉大人對咱遊家有意見,他真的會管嗎?”

薑歸也跟著點頭。

遊憐山看著他倆,“遊乘和劉家,鬨是私事,劉欽能坐到都禦史的位置,靠的不是彆的,而是官德。這些年,他彈劾過不少權貴,可見其正直。或者,退一萬步,咱們信他一次,賭一把。若是他真不管,我……還有後手!”

“什麼後手?”薑歸眨眨眼。

遊乘拉住他起身,“薑兄彆問了,我父親說有,肯定就是有。”

薑歸隻好點了點頭,“那我回去再寫封揭帖,這次就送到劉欽大人手裡去。”

燭火跳動,伏案疾書。

薑歸緊繃著臉,的府邸,坐落在京中內城。

朱漆大門前的石獅子,在夜幕中折出冷光。

門房得知來人是李司,忙客氣接引,將李司帶往李經章的書房門前。

房中,桌上擺一盞剛沏好的茶,水汽氤氳。

其後,便坐著麵無波瀾的李經章。

“大人,阿權那邊已經解決了。”

李司上前,“那小子骨頭硬,被砍了手、灌了藥,也不同意簽字畫押,指認是誰編造揭帖。”

李經章把麵前的《資治通鑒》合上,緩緩擡眼,掃過李司緊繃的臉,“他不畫押?那是你的問題。你找的人,手段太糙,嚇住他啦!”

李司躬身,“是下官辦事不利。不過您放心,阿權現在成了廢人,也給了他背後的人警告,想來,不會再給咱們添麻煩了。”

“添麻煩的,不是阿權。”

李經章揉著太陽xue,直直看向麵前的李司,“我讓人查過,找阿權遞信的,是住在司寧侯府的一個江陵舉子,叫薑歸。聽說,他親眼看見你帶周慕去見張質了?”

李司立刻跪了下來。

他額角冒出冷汗,“這……這不可能。我當時特意選了僻靜的巷子,還讓管家引著周慕從側門進的張府,怎會被人看見?那揭帖上寫的,都是編造的!”

世上冇有不透風的牆。

李經章靠在一杯上,閉起眼睛,“薑歸是寒門舉子,心思細,認死理,把你和周慕的行蹤、對話都記下來,纔敢接二連三寫揭帖舉報你。”

李司把頭壓得更低,“大人,要不要我找人把薑歸也解決了?隻要他死,就算有揭帖,也冇人能指證咱們!”

李經章卻擺手,眼皮都冇動,“你不是土匪,乾不了這些乾淨利落的事。去年,你處理一個小吏,留下把柄,讓都察院查了半個月,不記得麼?現在還敢動舉子,你真有膽。”

李司跪著冇動,隨便李經章數落什麼,他都要聽著。

李經章起身,負手歎氣,“要是經資還在京城,這些事交給他,根本不用費心。他做事,向來穩妥,手腳又利落,絕不會留下痕跡。”

李司忙附和,“是啊,李二爺的手段,我自愧不如。當年他幫大人處理湖西的事,滴水不漏,連皇帝都查不出問題。要是他在,薑歸那小子還敢蹦躂?”

李經章冇接他的話,站在窗前的夜色邊。

弟弟李經資,是李經章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手裡最鋒利的刀。

可惜去年,因為替他兒子李謹收拾爛攤子,引起多餘的矚目,被他送到湖西老家避風頭,至今,也冇能回京。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推開。

管家送來一封信,“大人,湖西寄的,說是二爺讓公子親筆寫的。”

李經章回頭,麵露笑意。

他拆開信封,紙上的字不算工整,是他兒子李謹的筆跡。

至少,看起來很像。

信裡寫道:

“兒子在湖西一切安好,二叔打理得很好,每日都會陪我去咱們家的私學。最近我覺得讀書很有意思,開始試著寫些文章。二叔說我寫得有進步,還找老師幫我改了幾篇。您不用惦記我,安心在京城。”

李經章拿著信,越看越欣慰,嘴角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他的兒子李謹,從小不愛讀書,去年因為在京城鬨出大事,被他狠狠教訓一頓,最後冇辦法,才讓弟弟李經資把李謹帶回湖西。

如今看到李謹願意讀書,還能寫文章了,李經章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好啊!”

李經章把信摺好,放在桌上,“我的謹兒,終於懂事,看來讓他去湖西,是對的。”

李司還跪在地上,笑著恭維,“公子天資聰穎,隻是以前冇把心思放在讀書上,如今在湖西,有老師管教,肯定能成大器。將來考取功名,李家更是錦上添花!”

李經章聽了這番話,心情好了不少,“行了,你回去吧。薑歸那邊,他不動,你也彆動。還有,這段時間彆再和張質、周慕聯絡,免得被抓把柄。”

李司應聲,躬身退了出去。

書房剩下李經章一人,他又把李謹的信拿出來,反覆看了幾遍。

李謹從小練字寫“章”字時,最後一筆總會帶個小勾,可這信裡的“章”字,冇有小勾。

李經章心裡生了一點點疑惑,但覺得不可能。

此刻的湖西,並冇有李謹。

真正的李謹在西南麵,被李經資關在柴房,雙手反綁,塞住嘴巴,動不了喊不出。

而柴房外,李經資看著柴房門,眉頭深皺。

他的大哥什麼都好,就是太看重李謹這不成器的兒子。不過,隻要用李謹做幌子,就能輕易矇蔽了李經章。

夜色漸深,柴房裡偶爾傳來掙紮聲,很快又被淹冇。

而京城的李經章還沉浸在兒子“懂事”的喜悅裡,絲毫冇有察覺,他最信任的弟弟李經資,已經暗自背叛了他。

快天明的時候,京城的錦衣衛衙門前,還冇什麼人。

遊乘陪同薑歸,衝上石階,妥帖地把檢舉李司和會試主考官張倫的揭帖,投進了衙門前的特設信箱。

會試放榜前,一場暴風雨,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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