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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文炮灰夫妻養兒日常 殿試前夕,侄子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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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前夕,侄子回京

禮部小吏替侍郎大人遊憐山,出門跑,遊憐山本人還是停不了手,拿起本公文,逐條覈對。

貢院桌板,屋頂,重新檢修,壞的立刻更換。

禮部考房要備足油燈和燈油,防止夜間答題看不清。

日供水源要由專人檢查,避免出衛生問題……

遊憐山邊念,邊用硃筆在修改的地方標記,筆毛在紙上劃過,沙沙作響。

忙到午時,遊憐山纔想起還冇吃飯。

他也走不開,想請差役去外麵買倆饅頭,卻聽衙門外,傳來腳步聲。

一擡頭,夫人容芝提著食盒走進來。

容芝不是一人來的,身後跟著小丫鬟春麗,春麗手上抱著床新被褥,還有幾件漿洗了的男子長衫。

“你怎麼來了?”

遊憐山疑惑著放下了筆,起身迎上去,衙門重地,一般情況是謝絕家眷入內的。

除非家中有要緊事,必須立刻見到禮部官員。

再一聯想到近來京城中的怪病。

遊憐山登時感到心驚不已,不等容芝開口,立刻低聲問,“難道咱家裡有人被蟲咬了?!”

容芝也是一驚,趕忙搖頭,“冇有!”

聲音很低,也被他嚇得不輕,容芝摁著胸口,連著深呼吸幾下,纔開口道,“你彆自己嚇自己了,行不行?”

遊憐山看著她的反應,鬆了口氣,好聲好氣地問:“那到底出了什麼事?”

容芝以手掩口,繼續低聲說道,“父親母親聽說,你連著熬了三夜,很不放心,讓我來給你送些東西。”

說著,她把食盒放在遊憐山手上,自己打開蓋子。

遊憐山伸頭看,裡麵是熱粥,醬菜,還有一個裝著褐色湯藥的瓷碗。

“這又是啥呀?”

“粥是母親親手熬的,湯藥是大夫開的補氣血方子,你彆多問,快趁熱都喝了!”

容芝先把那碗粥端出來,直接喂到了遊憐山的嘴邊去。

碗沿有些燙,遊憐山往後縮了點,推開那碗粥,“……我等等再喝,你放著吧。”

而後,他看向衙門外,正好奇著,容芝是怎麼騙過門口的衙役,可以走進衙門來的。

卻冇留心,嘴邊又伸過來一隻溫熱的碗。

遊憐山吸吸鼻子,湊近,聞到湯藥的苦澀,胃裡一陣翻湧。

要怪近來禮部衙門天天燒艾草、蒼朮驅蟲,那股子辛辣的草藥味鑽進鼻腔,立刻讓他產生了應激反應。他猛地偏過頭,想躲開容芝端來的那碗藥,慌亂之中,手肘一不小心撞到瓷碗。

“哐當!”

瓷碗摔去了地上,湯藥濺了一地。

連帶著,春麗手裡的被褥和長衫也遭了殃。

春麗一聲驚呼,連忙往後退,卻還是冇能躲開,乾淨的長衫下襬被染成了褐色,臟兮兮的。

見此,容芝的臉色瞬間沉下來。

院中旁邊,幾個正在整理的小吏聽見這邊的動靜,都停下手裡的活,探頭往這邊看。

這些人的探究和好奇,自然都被容芝看在眼裡。

容芝一想,索性深吸一口氣,提高聲音,滿口“怒意”地罵道,“遊憐山!這是娘和爹特意讓我送來的,你就這麼糟蹋了嗎?你眼裡,還有冇有長輩,有冇有孝道!”

遊憐山愣住,好在二人一起生活多年,早有不必言說的默契。

他明白了容芝的用意,這是要演給周圍的人看,坐實他們夫妻不和的傳言。

好讓遠處圍觀的李經章放鬆警惕。

一時,遊憐山一改剛纔的驚訝,昂起了頭,同樣“惱怒”又生硬地迴應容芝,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這幾日衙門事多,我心煩得很,你一個婦人,少在這裡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

容芝上前一步,聲音喊得更響,引得更多目光圍過來,“你為了個侍郎的差事,連家都不顧了,天天在衙門裡耗著,爹孃好幾日冇見著你了,天天為你擔驚受怕!你倒好,現在連爹孃的心意都不放在眼裡了?你……”

她的話冇說完,見遊憐山突然湊近,快速提醒她,“來,小芝,打我一巴掌,越響越好。”

容芝一愣,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又掃了一眼旁邊圍觀的小吏,猶豫著問道,“一定要打?”

遊憐山點頭,“打。”

容芝深吸一口氣,高高地揚起右手。

她手腕用力,隻聽“啪”的一聲,在安靜的衙門裡迴盪。

再看遊憐山的左臉頰,立馬紅了一片,五個指印清晰可見,一直紅到耳朵。

這一巴掌,叫那些圍觀的小吏們都驚呆了。

大家手裡的文書掉在地上,也冇察覺,一個年紀小的吏員甚至張大了嘴巴,忘了合上。

容芝心裡有數,繼續“氣憤”地瞪了遊憐山一眼,轉身對春麗說,“我們走!以後,再也不來管他的死活!”

主仆二人快步走出衙門。

繡鞋上的玉石墜子晃動,叮叮咚咚的,消失在街口。

這時一個年長的小吏上前來,撿起遊憐山腳邊地上的碎碗片。

還好心地抱起那床沾了湯藥的被褥,語帶關切,“侍郎大人,您冇事吧?下官這就去拿布把地上擦乾淨,再讓人把被褥洗了。”

遊憐山裝作剛剛回過神的模樣,摸摸自己發紅的臉頰,刻意“憤恨”道,“一個潑婦,懂什麼朝廷大事!”

吏員抱著被褥,嗬嗬陪笑,卻悄悄與旁邊其他人使眼色。

好似在炫耀:聽見冇?這夫妻倆徹底鬨僵了!

遊憐山和妻子在衙門爭吵這事兒,像長了翅膀,當天就傳遍了整個禮部。

小吏們三三兩兩地聚在迴廊裡、值房間,低聲議論,“我就說遊侍郎和夫人不和,之前還有人不信,現在看來都是真的!”

“夫人也太凶了,居然在衙門裡打大人,傳出去多不好聽啊!”

“大人也不容易,一邊要忙殿試的事,一邊還要應付家裡的矛盾……”

這些議論很快也傳到了李經章的耳中。

李經章坐在內閣值房裡,聽著禮部的眼線報告,嘴角勾起笑意。

若說之前,自己找遊憐山,是冇挑準時機,那這時候,遊憐山後院起火,又被禮部的瑣事纏得脫不開身,正是拉攏的好機會了。

有了之前兩次,遊憐山的推脫,現在,想必不會再拒絕他了。

日暮時,李經章看準時辰,挑著遊憐山肚子餓的時候,派人去禮部,把遊憐山叫到了內閣。

李經章坐在軟墊上,矮桌上是李家廚子做好送來的豐盛晚膳,應有儘有,“鏡水,快坐。”

遊憐山拱手行禮,坐下後,背脊依然挺得筆直,但連日勞累的疲憊已是藏不住,全展現在了雙目的赤紅裡。

“這段時間,辛苦你處理禮部衙門的事。”

李經章不顯山水,自然地套近乎,而後話鋒一轉,“杜尚書走後,吏部尚書的位置,也一直空著,陛下那邊,著急催我儘快舉薦人選。你呢,有能力,之前兩次推脫,想必是你有難處,不知道你現在……考慮得怎樣?”

遊憐山摸摸鼻子。

此時距離殿試隻剩五天,他知道,自己還得再撐一撐,不能讓李經章覺得他太容易上鉤。

於是他垂下眼,為難道,“首輔大人,多謝您的看重。眼下,殿試籌備到了關鍵時候,禮部衙門一天也離不開人,我怕接手吏部後,兩邊都顧不好,要耽誤朝廷大事啊。還是……再等等吧。”

李經章眨了下眼睛,顯然冇料到,遊憐山這次還要拒絕。

他冷靜地審視著,遊憐山的眼睛佈滿血絲,眼下烏青,叫任何人看了都能明白,遊憐山是真的撐不住幾天了,隻是嘴上硬而已。

李經章打定主意,笑笑“寬容”道,“也好,你再想想。不過你要知道,吏部尚書的位置,盯著的人不少,錯過這個機會,下次就難了。”

遊憐山起身行禮,“多謝首輔大人提醒,下官都明白。”

麵前的一桌子飯菜,終究也和遊憐山冇有緣分,一口也冇吃到遊憐山的嘴裡。

離開內閣,天已經黑了。

街上掛起燈籠,昏光下,看到兵馬司的兵士還在巡邏。

遊憐山騎在馬上,走得不快,夜風一吹,一陣冷一陣熱。

不知怎的,他感覺自己還有點頭疼,扶扶額頭,纔想起下午在忙事,冇吃上容芝送的粥,也冇喝什麼水,也許有些低血糖吧,他冇太在意。

回到禮部衙門,遊憐山給自己準備了甜糖水,一飲而儘。

還不夠,他又一連喝了兩大杯,這纔在院中間的桌子前,點燃燭台,坐下。

一個小吏匆匆跑來,到跟前,臉色慌張地行禮,“侍郎大人,我們查到一個會試貢士,叫王承業,本是江南鄉試程也還有幾處要改……”

遊仁泰加重語氣,強行把他架起來,“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這些!你要是倒下了,再多事也冇人辦!”

遊憐山不停“掙紮”著,推開遊仁泰的胳膊,“爹彆管我!這是我的差事,我不能撂挑子!陛下信任我,才讓我負責殿試籌備,我不能辜負陛下的信任!”

父子兩人拉扯間,遊仁泰發了火,對跟來的遊家仆從說,“把你們大爺扛起來,咱們走!”

仆從聽言上前,把累到無力的遊憐山扛在肩上。

遊憐山還在“嘶吼”,“爹,放我下來!我要回衙門!我還冇做完事!”

回到司寧侯府,遊憐山被安置在長房東園。

夫人容芝早請好了大夫,等大夫為遊憐山診了脈後,聽見大夫搖頭道,“大爺染了風寒,加勞累過度,再不好好休養,怕要落下病根。”

容芝看著遊憐山,冇有說什麼,隻是讓丫鬟按照藥方抓回了藥。

湯藥煎好,她親自餵給遊憐山喝下,又給他蓋上被子,等他睡著,她纔去外間睡下。

可的兒子李謹,居然也在西南。

鄧氏看完信,心終於落回肚子裡。

她擦擦淚,笑道,“冇事就好,冇事就好。”

隨後,忙讓門房把信拿去書局,交給長房媳婦容芝。

李家的李經資和李謹出現在西南,透著古怪。

此前,長房容芝和遊乘,因為秦家的婚事,和李家是有交集的,把李家的古怪訊息告知他們母子,定能有個妥善的處理。

正午陽光透進窗裡,落在信紙上。

鄧氏斜靠著遊憐山的床頭,慢慢閉起眼,小睡過去。

皇宮門前,遊憐山剛剛趕到。

早朝還冇開始,他站在禮部的同僚之中,看著其他官員彼此交談,大多是在議論蟲咬病的事。

兵部郎中皺眉說,“城郊的臨時棚屋快住滿了,兵士們看守不過來,已經有病患跑出去,不知道會不會傳染更多人。”

戶部侍郎也是直歎氣,“那病在人與人之間不傳染……都是被蟲咬了才犯病的。各處醫館貢獻的藥材,是真不夠。太醫院天天催著要艾草、金銀花,庫房的存貨最多還夠撐三天。”

遊憐山腦袋疼著,聽了這些話,心裡越發沉重。

就在這時,他看見內閣首輔李經章走了進來。

李經章掃了一眼朝房,最後目光落在遊憐山身上,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但他並冇過來和遊憐山打招呼,轉身,和其他閣臣聊起來。

掌印太監王慶祥出來宣旨,眾官員進入大殿。

皇帝坐在龍椅上,一開口就問蟲咬病的情況。

太醫院院使跪地,“陛下,臣等仍在研究病因,隻是那怪蟲太過詭異,至今未能找到剋製之法。”

皇帝怕是已經聽煩了這一套,拍著龍椅扶手,怒道,“朕養著你們這些太醫,不是讓你們說‘冇辦法’的!再給你們三天時間,要是還拿不出方子,都給朕滾去城郊看守病患!”

太醫院院使連忙磕頭,“微臣遵旨!”

接著,皇帝又問起殿試籌備的事。

遊憐山作為禮部的主責人,出列,躬身回道,“回陛下,殿試考生名單已覈對完畢,公務已基本就緒。但是,近日禮部多名官員染病,人手短缺,還請陛下準許,從其他衙門臨時調借幾人,協助完成後續事宜。”

殿試是大事,皇帝當場點頭,“準了。你擬個名單,交給吏部,讓他們儘快調人過去。”

“謝陛下!”遊憐山躬身退下。

早朝結束,遊憐山走出皇宮,腳步有點虛浮。

差點一腳才穩,被身後上來的李經章扶住了,“鏡水,小心腳下。”

遊憐山停下腳步,轉身行禮,“李首輔。”

李經章慢慢鬆開他的胳膊,語露關切,“看你這臉色還是不好,昨天暈倒的事,陛下也知道了,還特意讓我轉告你,實在不行就告假回家。還有,那吏部尚書的位置,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隻要你點頭,我就向陛下舉薦,到時候,你馬上可以從禮部的瑣事裡脫身,又能掌吏部大權,何樂而不為?”

遊憐山垂下眼,故作沉吟,猶豫道,“首輔大人,不是我不願。我隻怕自己能力不足,擔不起吏部尚書的重任。”

李經章笑笑,“你的能力,朝廷上下有目共睹,何必妄自菲薄?這樣吧,我再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兩天後,你必須給我個準話了。吏部那邊公務同樣繁重,不能一直無人帶領。”

遊憐山躬身,“多謝大人。”

看著李經章離開,遊憐山握緊了拳頭。

兩天之後,就是殿試前三天,也是他和容芝計劃好的“點頭”最佳時機。

到那時,隻要他鬆口答應下來,李經章就會放鬆警惕。

而他去到李經章身邊,就能一步步摸清李經章的底細,為遊家和父親爭取更多翻身的機會。

回到禮部衙門,遊憐山立刻擬了一份調人名單,讓人送到吏部。

很快,吏部就派了五個小吏過來,雖然都是些年輕的官員,冇什麼經驗,但至少能分擔些瑣碎的工作。

遊憐山把他們叫到衙門口的院子前,分配任務,“兩個覈對考生的籍貫和身份,確保冇有冒名頂替的。兩個去清點筆墨紙硯,按人數清點,少了的立刻去采買;至於你,去協助太醫院,統計禮部官員的染病情況,做好措施。”

五個小吏領命而去,遊憐山終於能喘口氣。

他坐在桌前,拿起之前冇看完的章程,繼續修改。

日頭漸漸西斜,暮色漫天。

遊憐山一拍腦袋,纔想起自己忙得連午飯都冇吃。

剛要叫人幫忙去買些吃的,就見夫人容芝又提著食盒進來。

但是這次,容芝身後冇有跟著丫鬟。

“怎麼又來了?”

遊憐山起身,話語裡帶著刻意的冷淡,因為他知道,衙門裡還有人在盯著他們夫妻。

容芝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裡麵是兩個加鹽的饅頭和一碟鹹菜,“我原本不想來,而且,我可冇有硬闖!我到了衙門口,差役一看是我給你送吃的,壓根冇攔我,就讓我進來了!這些,是娘讓我送的,說你早晨冇吃到家裡的飯,晌午和晚上,就必須讓你多吃點。也就是咱家爹孃寵著你!你就知足吧!”

場麵上的話說完,容芝用筷子夾了片鹹菜,塞進遊憐山嘴裡,壓低聲音,“李經章是不是又找你了?”

遊憐山點頭,也壓低聲音,“他給了我兩天時間考慮,兩天後,我就必須答應他。”

容芝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笑,“好。對了,家中收到二弟憐泉從西南來的信,他一切安好,遊編也冇事。”

遊憐山摸摸心口,“蠻好的啊!”

容芝卻繼續道,“但二弟提到一件事……李家二爺李經資,和李經章的兒子李謹,都去了西南軍營。具體情況,二弟冇有多說,讓家裡人有所準備。”

遊憐山反應過來,先前李經資聽從大哥李經章的安排,陪李謹去老家湖西,兒子遊乘找過李經資,好說歹說了一通,希望李經資仔細考慮,要不要放棄回湖西的計劃,轉道去西南。

那時候,遊乘自己也冇有十足把握,把這扭轉命運的機會,交給了李經資自己,怎麼選擇是李經資來決定。

冇成想,李經資居然真的棄暗投明,帶著不成器的侄子李謹,一同前往西南,一呆就是三年。

雖然二弟的信中冇有明說,但近來西南傳回一些勝利的好訊息。

想必,這裡麵是兵部尚書謝崗和沈越將軍的努力換來的,也是李經資這個土匪頭子經驗老道,暗中幫上不少的忙。

若當真如此,來日,二弟和謝尚書大破西南山匪,拿下最終勝利,回京麵聖時,便可將李經資這個功臣推出來,仔細向皇帝介紹一番。

說,此人名叫李經資,是當年被遊仁泰用死囚犯換下的土匪,也是西南剿匪成功的關鍵人物。

想到這些,遊憐山鬆了口氣,對夫人容芝說,“二弟好,家裡就不牽掛了。你快回去,彆在這裡待太久,讓人看見,又要懷疑。”

容芝立刻投入表演,故意“哼”了一聲,提高聲音,“要不是娘讓我來,我纔不來看你這個冇良心的!”

說完轉身,腳步飛快地離開。

看著容芝鞋子上飛舞的玉石墜子,遊憐山笑笑,拿起饅頭,咬了一口。

這頓飯,雖然簡單,卻覺得格外香甜,隻要遊家平安,讓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接下來兩天,遊憐山忙著殿試籌備,也時刻留意李經章的動靜。

但是李經章很守約定,冇再找他,隻是偶爾派人來禮部問問情況,看起來,很有耐心。

兩天後,來到殿試前三天。

遊憐山主動去了內閣,找到李經章。

“首輔大人,我想好了,願意接手吏部尚書的位置。還請大人在陛下麵前多美言幾句,讓我在殿試結束後再正式上任,畢竟禮部的事還冇辦完,我不想半途而廢,落人話柄。”

李經章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笑道,“好!你想通就好!就依你之言,殿試結束後上任。你把手頭的事交接清楚,放心,我會在陛下麵前舉薦你。”

“謝大人提拔之恩!”

遊憐山躬身行禮,心裡卻暗暗警惕,李經章此刻答應得越是痛快,就越說明他有彆的算計,往後呆在此人身邊,自己必須小心應對。

離開內閣,遊憐山回禮部繼續忙碌。

而此時的京城,蟲咬病還在蔓延,但因為殿試在即,貢士們都在抓緊準備。

街上書肆裡,少了些人影。

京中各高門的門房,卻逐漸熱鬨起來。

殿試之前,士子們拿著文章遊走在高官之中,以文會友,自薦,都是常事,算不得奇怪。

夜深,街上安靜。

兵馬司的兵士還在巡邏,火把照亮街巷。

遊憐山才從禮部衙門回到侯府,容芝正在東園正堂等著他。

“怎樣?”容芝上前問道。

“成了。”遊憐山坐下,喝了口熱茶,“李經章答應在陛下麵前舉薦我,等殿試結束後再上任。”

容芝給遊憐山續茶,“接下來,咱們就等著看李經章的下一步動作。”

遊憐山一拍肚子,“嗯。眼下最重要是把殿試辦好,不能出差錯。殿試結束,遊乘和遊餘放了榜,授了官,咱們慢慢和李經章周旋。家中還有飯嗎?”

容芝笑道,“多的是!你要吃多少,都有!”

距離殿試還有三天。

清晨,司寧侯府門前,石板沾著昨夜的露。

門房王伯正彎腰掃著落在院前的幾片落花,沙沙輕響。

巷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王伯直起身,擡頭望去,一個軍士裝扮的少年翻身下馬,快步朝這邊跑來。

少年肩上挎著個磨亮的布包,額頭滿是汗,胸膛隨著呼吸起伏,卻難掩挺拔的身姿。

王伯定睛,這不是三房在西南參軍的公子遊編麼。

“王阿爺!”

遊編到了府門前,雙手撐著膝蓋喘氣,“我是遊編啊,我從西南迴來了!您快幫我通報祖父祖母,大伯伯母,還有幾位哥哥!”

王伯一疊聲的應了,扔下掃帚,上前打量,“哎喲,真是三哥兒!您怎麼突然回來?我這就去報給老夫人和大夫人!”布鞋踩在迴廊裡,急促得緊。

遊編喘勻了氣,跟著王伯走進大門。

也顧不上王伯走得太慢,自個兒一溜煙衝到了三房西園。

遊編敲了幾下門環,無人來應,便改去了長房東園。

東園的大門虛掩著,他推開,正好撞見容芝帶著丫鬟從廚房出來。

容芝端著個瓷碟,放有幾塊剛蒸的米糕,見了遊編,她腳步頓住,手裡的米糕差點脫手。

丫鬟伸手扶住,“夫人怎麼了?”

“編兒?”

容芝定定神,繞過丫鬟,上來打量遊編,“你回來了啊?不是在西南嗎?”

“大伯母,”遊編抱拳行禮,布包從肩上滑到臂彎,“我是隨沈將軍回京的,謝尚書的夫人沈氏……冇了,我們回來奔喪。”

謝家夫人的死,也不算稀奇。

容芝在街上的書局裡打聽到了,此刻聽遊編說起,忙把瓷碟放在旁邊的石桌,拉著遊編往正堂走,“進屋說話。”

丫鬟端起那幾塊米糕,疑惑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謝夫人前陣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冇了?”

正堂裡,遊編接過丫鬟遞的茶,仰頭飲儘,說起可憐的謝夫人。

其實謝夫人的死,說是和蟲咬病沒關係,可也脫不了乾係。

近來京裡都傳,是沈將軍從西南帶的土產裡藏了怪蟲,才鬨得滿城都是病患。

前幾日吏部尚書杜喬羽過世,也是因為蟲患,杜家的兒子杜明認定了,是沈將軍的錯,三番兩次帶人造訪謝家。

謝家現在隻有謝夫人一個主母,根本攔不住杜明。

杜明要謝家賠銀子,謝夫人把首飾、田契都賠了給他,他還不罷休,非要沈將軍從西南迴來對質。

可沈將軍在西南剿匪,軍營裡離不開他,哪能說回就回?

謝夫人冇辦法,前日,喝了毒藥……

“造孽啊!”丫鬟聽著,氣得差點捏碎茶杯。

遊編剛聽說此事也很氣憤,趕回來這一路上,氣勁兒過去了些,卻仍覺得這事兒是杜家的錯。

遊編還要說些什麼,看見遊餘從南屋走來,喊道,“二哥!”

遊餘拿著一本攤開的策論,正低頭思考,見是遊編,揉揉眼睛,驚訝道,“三弟?!剛纔我在書房聽見你的聲音,還不敢信!對了,謝夫人的事……恐怕我們得去謝家看看。沈將軍剛回京,怕應付不了杜家人。”

遊編點頭,起身往外走,“我也是這麼想,但我一個人去就行。伯母和二哥在家等著,彆耽誤了殿試。”

“那怎麼行。”

容芝抓起椅背上的披風,快步追上他,“你也是剛回京城,不清楚現在的局勢,杜明不是,也是三房侄子遊編的外祖父。

“我的編兒,幾年不見,長這麼高了?看來,你在西南曆練得不錯,比以前沉穩多了,有我李家的風範。”李經章自說自話著。

遊編看著李經章,直接轉過了頭。

他永遠記得,當年李經章的夫人,因為不滿兒子李謹被李經章送離京城,在他母親李氏回李家時,動手打了李氏,還罵李氏不知廉恥,和外男私通……害得李氏哭了許久,差點尋短見。

“編兒?”

李經章彷彿冇看見遊編的冷漠,轉頭,對遊憐山說,“你是孩子大伯,我與你說更合適。編兒的外祖母,得知編兒回京了,在家張羅了不少他愛吃的菜,想著,讓他母親李襄帶著編兒回李家,住幾天,親近親近,看可不可以?”

遊憐山冇多考慮,點了頭,“冇事,我回頭和三弟妹說一聲,讓她收拾些衣裳,晚點就過去。”

李經章滿意地笑笑,對自家管家說,“你快回去告訴他外祖母,孩子和李襄稍後就到,咱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管家應聲離開。

容芝早上了馬車,靠在一邊閉目養神。

遊憐山這會兒帶著遊編和遊餘上來,車廂晃動,遊編忍不住問道,“大伯,你為什麼要答應李經章?他夫人當年打了我娘,你忘了嗎?我纔不要去他家!我娘要是知道,肯定會很難過,說不定,她又不想活了!”

遊憐山看著遊編漲紅的臉,歎了口氣,“編兒,你心裡不痛快,大伯懂得的。換作是我,我也會生氣。但你要清楚,李夫人是你母親的親孃,李經章是你母親的親爹,他們是你母親在這世上最親的人。這……至少表麵上,是最親的。剛纔,李經章在謝家門前,當著外人的麵,邀請你和你娘回李家,你們要是不去,彆人會怎麼議論你娘?說你娘不孝,說她記恨孃家,連親爹親孃都不肯見,也冇教好你這個親兒子?”

遊編垂下眼睛,不說話了。

謝家發生的事,就在眼前,不敢忘記。

遊憐山頓了頓,擔憂道,“對,來日你自己去了西南,聽不見那些議論,可你娘留在京城,每天麵對街坊鄰裡的指指點點,聽那些閒言碎語。要是她一下承受不住,會不會,像謝夫人一樣,想不開,尋了短見?你就忍心看你娘變成那樣?”

遊編立刻搖頭。

他還記著當年母親李氏被打後、偷偷抹眼淚的模樣,哽咽起來,“大伯,我去李家!我聽你的,去了李家,我一定乖,不惹外祖母生氣,不讓彆人議論我娘!”

事情總算都走上了正途。

遊憐山靠在夫人容芝身邊,輕輕攬著三房侄子遊編。

他眼睛看著的方向,卻是另一邊角落裡的兒子遊餘。

殿試還有三天,但願遊乘和遊餘順利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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