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篩研硬j4IA此肥 001
父皇是這世上最好的父皇,卻不是個好皇帝。
梁軍剛要圍城,他就連夜逃走了。
本來我也要跟著一起逃,隻是實在捨不得宮殿的金銀珠寶,多收拾了會兒功夫。
沒有趕上那輛夜色中的馬車。
三日後,梁軍入城,卻受到我齊國百姓的夾道歡迎。
我假扮成宮女,一起被俘到了梁國軍營。
在中軍大帳中,一群梁國將軍像挑選貨物一樣對著女人們挑挑揀揀。
我將自己裹得膀肥腰圓,臉上又塗滿灰,自然沒被選中。
“好了,都下去吧。”
坐在中間的年輕主帥揮了揮手,我低著頭,趕緊跟著沒被選中的宮人們灰頭土臉地往外走。
父皇已經遷都江南,依然稱帝。
我留住性命,找機會送出訊息,他定會接我回去,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等等。”
那個主帥的聲音又響起,接著,我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一股大力猛地拉我轉過身,正對著那梁國主帥。
他陰惻惻,冷颼颼的,挑起嘴角笑了笑。
卻讓我忍不住打顫。
他說:“宋如央,好久不見了。”
我咧嘴也笑起來,儘量笑得討好又乖巧。
“好...好巧,你也在這啊,葉瀾。”
抓著我的手驟然用力,我被帶進他懷裡。
修長手指捏著我的下巴,帶著狠勁,幾乎將我的眼淚逼出來。
“宋如央,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裡的一天。”
是啊,我也實在沒想到。
早知如此,我肯定視金錢如糞土,拚了命也要趕上出城的馬車。
葉瀾是八年前來齊國宮廷做質子的。
當時他又瘦又小,沉默寡言。
我第一次見他,便拿著彈弓打個不停。
他躲避不開,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吭聲,甚是有意思。
從那天起,他就總被我打來打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有一天我發現不想再打他了。
因為他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又冷冷清清的,好像一朵高嶺之花。
一個晌午,我逞能去夠掛在樹枝上的風箏,腳滑掉下來,是葉瀾把我接住的。
我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發現他雖然看起來瘦,但身上的肌肉卻緊實又有力。
再配上那張顛倒眾生的臉,我的心突然砰砰狂跳起來。
我覺得我喜歡上葉瀾了。
從小,父皇就教育我,喜歡什麼就去爭取。
所以我開始每天對著葉瀾獻殷勤,竭儘所能討他喜歡。
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討厭我,看我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不屑和厭惡。
父皇還說過,喜歡的東西如果爭取不到,那便毀了。
我心裡冷冷一笑,想出個毀掉葉瀾的主意。
在他回質子府的路上,我安排了一眾打手偷襲。
將他打成重傷,還毒瞎了眼睛。
當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時,又扮成偶遇的好心姑娘,將他帶回家照顧。
為了不被察覺,還特意每天吃一顆秘藥,弄啞嗓子。
葉瀾眼睛看不到,又聽不出我的聲音,果然把我當做救命恩人。
我每日陪著他,給他清理傷口,喂他吃藥。
他眼睛疼了,我就輕輕給他按壓,累到手指痠痛。
他看不見行動不便,我就每天扶著他走遍屋子的每個角落,告訴他太陽又出來了,花又開了,蝴蝶又落在了枝頭。
他無聊了,我就念書給他聽。
晚上睡不著,就抱著他哼唱歌謠。
心情煩悶,就變著花樣逗他笑。
我把自己積攢了十六年的所有溫柔,全都給了他。
一個午後,我跟他在院子裡玩,想去摘花,卻被他一把拉到了懷裡。
他小心捧起我的頭,一點一點摸著我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
溫柔似春水。
他說,你真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
我躲在他懷裡,偷偷地笑。
明明昨日,他還惡狠狠地說,是遭了宋如央的暗算,宋如央是他見過的最惡毒最陰險的女人。
可我並沒有偷笑多久。
他低下頭,冷不丁就吻住了我的唇。
微風輕拂,花香陣陣。
抱著我的少年雖然眼中黯淡無光,卻仍舊好看得令人心顫。
那是我的初吻。
好像也是葉瀾的。
過了許久,他的唇才離開,神色卻有些驚惶,好看的眼睛因為看不到我而緊張無措。
他輕聲道歉,說剛剛唐突了,說他是真心喜歡我,說等眼睛治好了會娶我進門,嗬護我一生一世。
最後,小心翼翼又鄭重其事地問我願不願意。
我心裡美滋滋的,又有些莫名的酸澀,連聲說:“願意,願意。”
他笑了起來,從懷裡取出一枚鎏紋玉佩,放在我掌心。
說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送給自己未來妻子的信物。
我握了握,上麵還留著他的體溫。
一晃三月,葉瀾的傷痊癒了,眼睛的毒也解了。
在他眼睛複明當天,我沒再吃啞藥,還特意盛裝打扮了一番。
葉瀾睜開眼睛,看我的目光由迷茫變成吃驚再變成憤怒。
他大聲質問:“你怎麼在這?”
我得意地哈哈大笑,饒有興趣地看他。
“葉瀾,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世上最好的姑娘,你還說要娶我進門呢。”
他自然不信,我就細數這幾個月相處的點點滴滴,將他說過的那些情話再一句句說給他聽。
他的臉先是漲得通紅,隨後慢慢變白,逐漸沒有半點血色。
“為什麼?”他低聲問。
看他羞惱痛苦的樣子,我更加得意,大聲告訴他,就是想騙取他的真心,戲弄他的感情,再狠狠踩在腳下。
他的眼尾忽然就紅了,捂著胸口晃了晃,顫聲說:“把我的玉佩還給我。”
那枚玉佩其實被我好好珍藏在匣子裡,可聽到他這樣說,不知怎麼的,我口是心非地嘲諷。
“那破玩意早就被我扔掉了。”
他眼中似乎有什麼一下子就碎了,看我的目光裡脆弱中夾雜著恨意。
葉瀾最後走了,臨走前扔下一句:“宋如央,你最好盼著彆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望著他寥落的背影,我心裡湧起一陣難受,卻還是嘴硬地對著他喊:“我是堂堂齊國公主,怎麼會落在你個質子手裡。葉瀾,你就彆癡心妄想啦!”
可惜,短短三年,我就被打臉了。
都城破了,父皇逃了,我淪落到敵國軍營。
而葉瀾是這裡的主帥。
我被留在了葉瀾的大帳。
幾年不見,他變得越發好看。
冷清的眉眼,線條利落的下頜,筆挺的脊背,全身上下透著種遺世獨立的卓然。
雖然都說秀色可餐,可他長得這樣好,還是不能當飯吃。
我肚子餓得直叫,不住吞嚥口水。
他冷冷打量我兩眼,二話不說就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你身上藏了什麼?”
我大驚,拚命掙紮,他反而更加篤定我藏了東西。
“貼身藏了武器?趁早交出來。”
我的那點反抗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他的手又冷又狠,不過片刻便撕開了我貼身衣物。
“嘩啦”一聲,一直被我藏著的東西落了一地。
金燦燦,閃亮亮的,全都是我從宮裡精挑細選出的金銀珠寶。
葉瀾明顯也愣了,看我的眼中漫起層嘲諷。
“幾年不見,一點長進也......”
話沒說完,他變了臉色,猛地頓住了,蹲下身從那堆珠寶中撿起一枚不起眼的玉佩。
是當年他眼睛看不見時候送給我的信物。
我在收拾細軟的時候,不知為何就鬼使神差地把它也帶在了身上。
此時他握著玉佩,似是想起了什麼,眸光閃閃。
我見縫插針,連忙湊過去討好地說:“其實我一直將你的東西視若珍寶,始終帶在身上。”
我邊說邊留意他神色,見他似有動容,目光溫和,趕緊提出所求。
“葉瀾,看在咱倆當初的情分上,你能不能給我上飯啊,我快要餓死了。”
“滾!”
誰知,我剛說完,他周身驟然變冷,抬手將我推倒在地。
胸前的衣服就這麼毫不遮掩地全散開了。
我一邊遮擋,一邊揉著摔疼的手腕,敢怒卻不敢言。
誰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換我低至塵埃,任人欺淩呢。
一直到滿桌飯菜端上來,葉瀾也始終冷著張臉。
我厚著臉皮剛蹭過去,就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他獨自吃吃喝喝,我縮在角落裡饑腸轆轆。
心裡隻盼著他快點吃完,剩下的都給我。
想我宋如央堂堂公主,竟淪落到吃剩飯的地步。
不過氣節事小,餓死事大,我還得留著命等父皇接我回江南呢。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來了幾個侍從,在我無比饑渴的目光中,將飯菜全部端走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喊:“葉瀾!”
卻又在他轉頭看來的冷漠眼光中登時沒了底氣。
“那個,三殿下,你總不能把我餓死吧。”
他靜靜看了看我,做了個手勢。
不一會兒有人端來一碗米湯。
我餓得發慌,接過來一飲而儘。
湯喝完,露出了裡麵的米粒。
我數了數,不多不少,整十顆。
“我這裡不養閒人,以後要想吃飯,先得把活乾完。”
“好,好,我乾。”
我乖乖答應,心裡卻把葉瀾罵了成百上千遍。
洗衣舂米研磨縫補。
我這雙打彈弓從無虛發的手,做這些卻特彆吃力。
弄得滿手是傷,還總是乾不好,整日挨餓。
這麼下去,早晚得餓死,我還是要另想辦法。
今晚,夜已深了,葉瀾還在床榻上翻來覆去。
我想起他受傷時,晚上睡不著,最喜歡聽我唱歌。
便躡手躡腳走到他床邊,輕聲唱了起來。
還是我齊地的歌謠。
剛一唱出聲,我就想起了父皇,鼻子有些發酸。
正醞釀著情緒,突然被一隻手掐住了脖子。
葉瀾並沒怎麼用力,卻又讓我掙脫不開。
我手刨腳蹬著漲紅了臉,他才將我一把甩開。
“閉嘴,滾遠點。”
滾就滾,我爬起身就走。
卻因為多日吃不飽,剛剛又掙紮脫了力,腳下一軟,倒在他床邊。
葉瀾,你但凡有點憐香惜玉,也不會看著不管吧。
我躺在地上,心裡暗想著,等他來抱我。
然後,我就等睡著了。
再然後,我醒了,天已經亮了,我還躺在昨晚的地方。
床上空空的,葉瀾早不知跑哪去了。
一整天,我心裡將他罵到了成千上萬遍。
又到了晚上,我腰痠背疼地走回帳篷,聽到裡麵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
透過縫隙,我向裡張望,看到了一副美人沐浴圖。
葉瀾散開了烏黑長發,側臉似刀刻斧鑿般完美。
修長的脖頸,精緻的鎖骨,手臂和肩背的肌肉線條分明。
不知怎麼的,看著看著,更加餓了。
我將領口鬆鬆扯開,猛地一頭闖了進去。
“三...三殿下,我來服侍你吧。”
“滾出去。”
他頭都不回,又冷冷讓我滾。
我不願放棄,壯著膽子把手輕輕搭在他肩上。
誰知剛觸碰到,他就在水中轉過身,用力攥緊我的手腕。
他看著我,漆黑的眼中映著燭火跳動的影子。
“宋如央,你還真是不知廉恥。”
“廉恥是什麼?我都快餓死了,還管什麼廉恥。”
我也急了,反手握住他的手臂,摸向自己的臉頰。
“你看看,我現在瘦的,臉都比不上你的手掌大了。”
然後,又摸向手臂。
“看我這胳膊,整天乾活,你一隻手都能掐得過來。”
接著,又摸向腰身。
“我的腰都細成這樣了,轉個身都能折斷。”
他似乎傻了,一動不動,就這麼愣愣地任由我抓著手摸來摸去。
最後,在將要被我按到胸前時,他猶如被火燒到一樣,猛地抽回手掌,又縮排水裡,背過身去,不看我。
“把地上的衣服拿去洗了,洗完回來有飯吃。”
“好嘞。”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歡天喜地地抱著他換下的衣服出去了。
可惜,我洗完了衣服,並沒有好好吃上頓飯。
因為我在河邊吹了冷風,回來就發起了熱。
昏昏沉沉的,感覺有人托起我的脖子,餵我吃藥。
這藥苦得要命,我吃進去又都吐了,還是止不住乾嘔,卻胃裡空空,什麼也吐不出來。
不一會兒,又有藥端來,我哭著鬨著想吃糖。
桂花糖鬆子糖梅子糖玫瑰糖......
我說了一大堆,口水嘩嘩流,可惜什麼都沒有,隻有苦兮兮的湯藥。
就這麼吃了吐,吐了吃,折騰了半宿,最後我衣服全濕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感覺有人在給我擦汗,換衣服,理頭發。
可我睜不開眼睛,覺得抱著我的人很暖,隻想沉沉睡去。
天亮了,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葉瀾的床榻上,而他坐在一邊托著額,還在睡。
我輕輕動了動,他便醒了。
“葉瀾,我想吃糖。”
我說了句話,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嗓子竟然沙啞成這樣。
可他卻一下子愣了,瞪大眼睛看著我,眸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過了許久,他回了一句:“你等等。”
然後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他又回來,手裡拿了個小袋子。
“軍營簡陋,你說的那些糖都沒有,隻有這個。”
我連忙開啟,裡麵是幾塊發黃的粗糖,直接全都塞進嘴裡。
好甜啊,甜得我都有些惡心,卻死死忍住,一點都捨不得吐。
我病了一場,待遇卻明顯變好。
每天能吃飽,還不用乾活,晚上換成我躺在床榻,葉瀾睡地上。
每次我啞著嗓子跟他說話時,他都會有一瞬間的怔愣,看我的目光也變得有些溫柔。
好像很喜歡我用這樣的聲音與他說話。
我很是不解,想了又想,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我現在的嗓子與當時為了騙他,吃了秘藥時的沙啞嗓音一模一樣。
看不出,他還記著那個幻想出來的世上最好的姑娘。
可我這病終歸會好,嗓子也早晚恢複正常。
為了不再挨餓受累,我想了個辦法。
就是趁他不在時,衣衫單薄地偷跑出去挨一會兒凍。
這麼一來,果然每日纏綿病榻,嗓子也一直啞著。
葉瀾明顯有些擔心了,軍醫換了好幾個,開的藥方也仔細看過之後才吩咐去熬藥。
每日盯著我吃藥,夜裡時不時起來摸我的額頭,給我掩被角。
我好吃好喝地生著病,盤算著再過段時間,就央求他給我父皇送信,將我接回江南。
本來一切都好好地,不想這天卻穿了幫。
我正在外麵挨凍,沒想到葉瀾提前回來了。
他看到我很是錯愕,“你怎麼跑出來了?”
我尷尬地抓了抓頭發,“呃,屋裡有些熱,出來涼快涼快。”
他沉下了臉,盯著我,漸漸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宋如央,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不是,你聽我......”
他嘴角抿成了條直線,看我的眼神冷得像冰,轉身就進了帳篷,還將門鎖住。
“既然你那麼喜歡挨凍,那就永遠不要進來了。”
“喂,讓我進去,求求你啦。”
“三殿下,葉瀾,我快要凍死了!”
任我在外麵如何哀求,他就是不再開門。
我喊累了,也死心了,怏怏地走開了。
天色漸晚,越來越冷,我總要找個地方躲躲,不能活活被凍死。
正走著,看到有大隊的人馬進了軍營,最中間的馬上端坐著個男人,錦緞長袍,一身清貴。
這架勢,一看就是個大人物。
“太子殿下駕到,快來接駕。”
隨行的侍衛大聲喊著,周圍的人紛紛跪了一地。
梁國的太子葉玄,我以前還真聽說過他的名號。
說是什麼溫文爾雅,謙謙君子。
我看了看他那張雖遠比不上葉瀾,卻還說得過去的臉,咬了咬牙,不勝怯弱地跑了過去。
“什麼人?敢驚了太子殿下的車架!”
我還沒靠近,便被人拿下,按在地上。
“殿下,求您救小女一命。”
馬上的葉玄揮了揮手,讓人把我放開,又彎腰看我,笑了起來。
“這是哪裡來的病美人,這般楚楚動人,惹人憐惜。”
這梁國太子果然是個上道的,我心中暗喜,臉上卻淒婉哀傷。
“小女叫宋如央,本是齊國的昭陽公主,那日城破被擄來了這裡。”
“啊,竟然是昭陽公主,孤不知道公主也在大營中,讓公主受苦了。”
葉玄笑得更加溫和,下了馬,將披風解下裹在我身上,又親自抱我上馬。
我跟著葉玄一路進了大帳,裡麵早已擺好酒宴。
他攬著我坐在上首,環顧一圈,淡聲問:“三弟去哪了?”
立馬有人回答:“啟稟太子殿下,三殿下這會兒正在大營找人。”
“找人?”葉玄笑了一聲,“孤都來了,他還找何人?快將他叫來。”
屬下領命而去。
又過了一會兒,葉瀾進來了。
看神色有些焦急,手裡還拿著個湯婆子和一件狐毛大氅。
他跪下行禮,起身時看到了坐在葉玄身邊還裹著披風的我。
瞬間,他握緊了手裡的大氅,胸腔起起伏伏著,似是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我對著他得意一笑,眨了眨眼睛。
哼,現在我找了個靠山,身份還比你高,看你還敢不敢欺負我。
葉瀾坐在了下方,始終沉著臉,一言不發,隻是不停地喝酒。
反倒是葉玄溫和問他:“三弟,你之前在齊宮多年,認識這位昭陽公主吧?”
他放在唇邊的酒杯頓了頓,小聲回:“認識。”
“那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不好好照顧,讓公主這般憔悴。”
葉瀾不說話了,垂著頭,長長睫毛閃動著。
我莞爾一笑,“如央以前年幼不懂事,得罪過三殿下,這麼多年他還一直記著。”
“哈哈哈,”葉玄朗聲笑了起來,“三弟,你怎麼如此小性,陳年往事過去了就算了。”
“來,看在孤的麵子上,你們乾一杯酒,之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好不好?”
這話真是正合我意。
我趕忙笑著舉杯走向葉瀾。
他看著我,麵色蒼白,不知是不是剛剛喝多了酒,此時眼角染了層微紅。
“宋如央,”他開了口,聲音卻是啞的,“你真要與我往事一筆勾銷?”
那是自然。
我以前又打他,又騙他,又捉弄他,將他得罪得死死的。
此時恨不能跟他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乾。
“嗯,”我毫不猶豫地點頭,“一筆勾銷。”
“如你所願。”
他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我來不及捕捉,他就舉杯仰頭,一飲而儘。
而後將酒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果然找到個位高權重的靠山,待遇就是不一樣。
我有了自己單獨的帳篷和侍女,每日想吃想玩什麼都能隨意跟葉玄提。
等病全好了,我又有些手癢,找人做了把彈弓,跑去校場打樹上的柿子。
這天,正打得起勁,看到葉瀾經過。
自從喝了“一筆勾銷酒”,他遇到我都是當做空氣,視而不見。
而今天不知是不是彈弓勾起了淒慘的回憶,他停下腳步,冷冰冰地看了我一會兒才離開。
“葉瀾,”我追著叫他,“你以後都不打算理我了是嗎?”
他不回答,腳下也不停,高冷得很。
我衝過去一把扯住他。
“既然你以後都不想理我了,那你能不能最後再答應我件事?”
“什麼事?”
他抿著唇,低頭看我,眸光幽深似潭水。
“我從宮裡帶出來的珠寶,那天全被你拿走了。你,你能不能還給我啊?”
他晃了晃,用力甩開我拉著他的手,扭頭就走。
不願再多看我一眼。
我望著他的背影腹誹,真是個貪財的小氣鬼!
可我罵完了他,等到晚上,有人送來一個包袱。
開啟看,裡麵金燦燦的,全都是我的珠寶。
也不知葉瀾這個小氣鬼有沒有見錢眼開,昧下什麼。
我一樣一樣核對,發現除了沒有那枚玉佩,其他的一件不少。
算了,那玉佩是要給他將來的妻子的,我留著也沒用,還給他好了。
這麼想著,可心裡還是空落落的,有些難受。
又在軍營住了段日子,我試探著跟葉玄提出想家了,問他能不能給我父皇送封信。
他爽快地答應了,說梁齊兩國正在和談,談完後就派人送我回去。
我喜出望外,每天數日子盼著去江南。
終於到了啟程那天,葉玄派了些人護送。
就連一向冰塊一樣的葉瀾也來相送了。
因為上一次臉被打得太疼,本著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原則,我客客氣氣地跟他道了彆,還誠心誠意地邀請他以後有空可以去齊宮玩。
他冷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看我。
可我心情好,懶得跟他計較,笑著揮揮手,上馬走了。
走了一整天,臨近傍晚,看到有三個人等在路邊。
說是齊國的使者,接我回去。
葉玄的護衛將我交給那三人,便離開了。
可我卻覺得奇怪。
父皇那麼疼我,多日不見,怎麼可能隻派三個人來接我。
路上,我故意與他們聊天,越發覺得不對勁。
他們並不瞭解我齊國風土,甚至連中原話都說得有些怪。
不好,恐怕被那個葉玄騙了。
我心裡驚慌,麵上卻不敢帶出來,談笑如常。
天快黑了,我從懷中掏出那些珠寶,閃亮璀璨,立馬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
“想要嗎?”
我嫣然一笑,用儘全力遠遠扔出去,“誰撿到了就賞給誰。”
他們登時下馬,掙著去撿,我趁機猛抽馬鞭,駕馬逃走。
剛跑了一會兒,身後傳來馬蹄聲。
竟然有一人不要珍寶,趕上來抓我。
我咬了咬牙,取出彈弓,等那人再近一些,猛地回身打出一顆石子。
多年的彈弓畢竟沒有白玩,隻聽一聲慘叫,那人跌下馬,捂著一隻眼睛,血流如注。
我又不斷催馬,跑進了一片密林中。
天已完全黑了,四周隱約傳來狼叫聲。
馬受了驚,直接將我甩了下去。
也顧不上疼痛,我起身拚命地跑,累到腿發軟時,找到個山洞,想也沒想就鑽了進去。
四週一片漆黑,我縮成一團,聽著外麵的動靜。
過了許久,有說話聲傳來。
“馬在附近,她跑不遠的,趕緊找。”
我全身抖著,連呼吸都儘量放輕,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可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一人拿出條繩子將我雙手捆住,要帶我走,那個被我打傷的人卻阻攔。
“臭娘們,瞎了老子一隻眼,豈能這麼便宜了她。”
他囑咐另外兩人守在洞外,一臉獰笑著逼近。
等他將我壓在地上,餓狼一樣撕裂我衣服時,我再也忍不住,拚命哭喊起來。
可回應我的是狠狠的巴掌。
從小到大,我從不曾這樣害怕絕望過。
哪怕是沒趕上出城的馬車,被抓到軍營,又遇到葉瀾,我也沒有真正怕過。
好像打心裡就認定,他不會真的傷害我。
可現在身上這個野獸般的男人不一樣,他力氣大到能將我撕碎。
我的任何反抗對他而言都是螻蟻無謂的掙紮。
絕望之際,我想要咬舌,身上的人忽地一頓,隨後歪倒在一邊。
接著,我被卷進了個懷抱。
可我還是害怕,全身戰栗,死命地掙紮哭喊。
那人將我牢牢抱著,湊在我耳邊不斷低語。
“宋如央,是我,你睜開眼看看,是我。”
我慢慢緩過神來,淚眼婆娑中,看清了抱著我的人。
那雙眼睛亮如星河。
“葉瀾!”
我緊緊地回抱住他,像是抓住生命中唯一的希冀,用力到手指發白。
“沒事了,彆怕,我在這。”
他脫下外衫,將我從頭到腳裹住,又為我擦眼淚,不斷地哄我。
可我的心裡卻好似被剖出個巨大的洞,痛到不能自已。
同時夾雜著酸澀羞愧委屈,內疚,和許多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這一切都急迫地想找個宣泄的出口。
“葉瀾,葉瀾,對不起。”
“我不該打你,不該騙你,不該捉弄你,不該譏諷你,全都是我的錯。”
“求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丟下我。”
他睫毛閃了閃,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又將我抱得更緊,手臂都在發抖。
“好,不丟下你。”
回去的路上我睡著了,卻一直噩夢連連,不斷驚醒。
每次醒來都忍不住大哭,抓著葉瀾求他不能扔下我不管。
他一邊騎馬,一邊抱著我哄。
就這麼走了一夜,天矇矇亮時,我們回到了營地。
葉玄看到我大吃一驚,問清我的遭遇後,把護送的幾個侍衛叫來大加叱責。
並不斷道歉,說都是侍衛疏忽,讓我險遭不測。
我紅著眼睛,笑得誠惶誠恐。
“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好意,如央感激還來不及。”
葉玄笑得更加溫文爾雅,“公主受驚了,孤定會好好賠罪。”
我回去好好梳洗了一番,葉玄請來的軍醫又來請了脈。
之後軍中又大擺了宴席,葉玄全程對我照顧有加,眼神中的寵溺任誰都看得出來。
我又惶恐又嬌羞,臉上笑靨如花。
正笑著,對上了坐在一邊的葉瀾,他看我就像看個陌生人一樣。
再沒有半點昨夜抱著我哄我的溫柔。
宴會結束,葉玄親自將我送回帳篷,又殷殷囑咐了許久才離開。
我吹了燈等著,等到外麵沒有聲響了,拿起葉瀾的外袍悄悄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葉瀾的大帳,他還沒睡,正坐在燈下看書,眉頭不知為何緊鎖著。
看我進來,他依舊冷若冰霜。
“你來做什麼?”
我捧起手中的衣服,“那個,你昨晚裹在我身上的,我還回來。”
他隨手接過,又瞥了我一眼,“怎麼還不走?”
我趕緊堆起滿臉笑,湊到他跟前。
“我晚上可以住在你這嗎?”
他涼涼一笑,眼中全是譏諷。
“不是有太子嗎,你還來找我乾什麼。”
我覺得他這樣,特彆像以前我母後養的一隻貓,一不高興了就炸起滿身的毛。
不過給貓順毛我向來擅長。
“葉瀾,我那是跟他虛與委蛇,你都看不出來嗎?”
“他是太子,我若跟他撕破臉,連你也會被牽連。”
“我對著葉玄演戲,也是為了保護你啊。”
“可在這,我隻相信你一個人,在回江南之前,我隻跟著你,行不行?”
我口氣軟軟地說了許多,就差上手去撫他的頭發了。
他靜靜聽著,漸漸眼底漾起清淺笑意,好看到晃人心神。
我呆呆看直了眼睛,直到他疑惑問我:“你又餓了嗎?怎麼流口水了。”
我趕緊抹了抹嘴角,遮掩地摸著肚子。
“你才知道啊,我早就餓壞了。對了,我晚上住你這,行不行啊?”
“想住就住,”他又恢複了一臉矜持冷漠,指了指地板,“晚上繼續睡地上。”
地板就地板,小氣鬼!
可到了半夜,我以睡不著想說說話為藉口,死皮賴臉地爬到了葉瀾的床上。
“你想說什麼?說完了趕緊走。”
他退到床邊,離得我遠遠的,好像我會吃人一樣。
“要些劫走我的究竟是什麼人?”
“突厥人。”
“啊?怎麼會有突厥人!”
我嚇得靠了過去,又被他直接推開。
他的聲音仍舊平平淡淡的:“軍營裡不太平,你不要隨意走動。大軍即將拔營了,你先隨我一起回梁都吧。”
“哦。”我回了一聲。
一陣安靜。
“說完了沒?下床吧。”
我裝睡。
“快下去。”
我繼續裝睡。
反正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哎。”
傳來一個歎息聲,隨後有被子蓋在我身上。
真暖和,我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不出幾日,大軍開拔。
到了梁都,葉瀾把我扔到他府裡一處僻靜的院子,便走了。
之後也不知忙些什麼,總也見不到人影。
我每天無所事事,無聊得要命。
這日,終於來了人,卻是好多個嬌俏的姑娘。
一進門,她們就瞪著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我。
然後開始大聲地交頭接耳。
“這齊國公主也不過如此。”
“就是,長得真是平平無奇。”
“這等姿色,三殿下肯定不會喜歡她。”
簡直過分!當我宋如央是軟包子不成。
不就是鬥鬥嘴嗎,從小到大我還真沒輸過。
我嬌笑了兩聲,靦腆又得意,“我也不知瀾哥哥喜歡我什麼,反正就是離不開我。”
“你胡說!”
“我才沒胡說,他連家傳的定親玉佩都給我了。”
“不信,”那些姑孃的臉色一下子都變了,“除非你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玉佩早被葉瀾拿回去了,我怎麼給她們看。
不過這也難不倒我。
我笑盈盈地搖搖頭,“這麼珍貴的東西怎麼能隨意拿出來給你們看。不過我可以給你們講講長什麼樣。”
那玉佩以前總被我拿出來端詳,樣子早已爛熟於心。
“長四分寬兩分,正麵是流雲紋,共十二條。背麵雕著並蒂蓮,蓮花也是十二片。”
果然,我說完,那些姑娘立時沒了氣勢。
“三殿下,”不知是誰叫了一聲,那幫鶯鶯燕燕紛紛跑了過去,將站在門口的人圍在中間。
“你真把那玉佩給她了?”
我這才發現,葉瀾竟然就在門口,頓時傻了眼。
不知他啥時候來的,剛剛的話又聽到了多少。
依他的性子,肯定會當麵把我揭穿。
當著這麼多人被打臉,真的很疼。
另一邊,葉瀾輕輕撥開圍著的姑娘,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緩緩走過來。
離得近了,他輕輕嗯了一聲。
“給了。”
那些姑娘們有的震驚,有的憂傷,有的跺了跺腳,紛紛轉頭都走了。
“呃,”我有一種被窺探到心思的無措,勉強笑了笑,“謝,謝謝你啊。”
“謝什麼?”
他淡淡回了一句,看我的目光涼幽幽的,卻讓我整張臉忍不住發熱。
“葉瀾,”我趕緊轉移話題,“我能不能出門轉轉,整天被關在這麼個小院子裡,都要無聊死了。”
他眸光閃了閃,卻答非所問。
“你不覺得這院子有什麼特彆嗎?”
特彆?
我四處望瞭望,抓了抓腦袋,“哪裡特彆啊?”
哪成想,這話說完,他瞬間就沉了臉,甩了甩袖子,徑直走了。
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這院子哪特彆,他不說,我怎麼知道。
真是莫名其妙。
葉瀾又一連多日不見蹤影,倒是總有姑娘們輪番來找我。
她們來了,全都一直問我跟葉瀾的過往。
嗯......我跟葉瀾的過往,大多不怎麼讓人想回憶。
可哄哄那些個小姑娘,還不是信手拈來。
在我口中,我跟葉瀾的關係變成了在齊國宮廷一見鐘情,然後青梅竹馬長大,情深似海。
後來因為他歸國,而有情人天各一方,直到三年後才衝破險阻重新在一起。
總能把人說得眼淚汪汪。
“原來你跟三殿下的感情這樣深,我們確實比不上。”
“那是那是。”
我點著頭,隨口胡謅說得多了,連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這天,又有人來了,約我一起去參加皇後娘娘辦的賞花宴。
還說皇後知道我來了梁都,一直想要見一見。
皇後是太子葉玄的生母,她要見我,恐怕沒安什麼好心。
不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我一來實在是無聊,二來想見識見識她的手段,就滿口答應下來。
等到賞花宴那天,我進宮拜見了皇後。
她四十餘歲,保養得宜,對我極為熱情客氣。
“玄兒曾在軍營與公主見過幾麵,回來跟本宮提起,一直讚不絕口。今日一見,果然是難得的佳人,難怪讓玄兒一直念念不忘。”
整個宴會,她一直提我和葉玄相識的事,故意說得曖昧,惹得在座所有人遐想非非。
我始終不言不語,隨她去說。
宴席中,有個婢女來倒茶,卻手一抖,茶水直接倒在了我的裙子上。
“該死的賤婢,怎麼衝撞了公主。”
我還沒說什麼,皇後先是一聲嗬斥,接著又對著我笑得和煦。
“奴婢們沒規矩,讓公主見笑了。不如讓我的貼身侍女帶公主去換身衣服吧。”
“謝皇後娘娘。”
我從善如流,站起身就走。
那皇後的侍女帶著我在宮裡轉來轉去,走了許久才來到個僻靜的宮殿。
“奴婢在這裡守著,公主請進去更衣吧。”
“好。”
我點點頭,卻又抬手一指,“太子殿下,您怎麼來了?”
侍女下意識回頭,我急忙取出藏在袖子裡的彈弓,對著她的後腦狠狠彈了顆石子。
她登時昏了過去,軟軟倒下。
我推開殿門,用力將她拖進去。
這宮殿裡有股奇怪的味道,不用猜我也知道是什麼。
父皇的後宮一向不安穩,嬪妃們鬥來鬥去,我自幼見識得多了。
梁國皇後的這些伎倆怎麼能害得了我。
將那侍女拖進去放好,我趕緊出來,關上門,找了個隱蔽處躲起來。
沒多久,鬼鬼祟祟來了幾個人,開啟殿門鑽了進去。
看打扮都是形容猥瑣的太監。
皇後的心思還真是歹毒。
我正等著看好戲,忽然遠遠看到跑來個熟悉的身影。
是葉瀾。
他怎麼來了?
此時,他一向冷清的臉上焦急不已,直接就要往殿裡闖。
“喂,”我輕輕叫他,“彆進去。”
他聽到了,轉頭看到我的刹那間,笑了起來。
猶如春風拂過,冰雪消融。
他一句話不說,直接過來將我抱進了懷裡。
耳邊全是他有些急促的喘息聲。
我莫名有些臉紅,訥訥問:“你,你是來救我的嗎?”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修長手指一直安撫似的拍我的頭。
不知怎麼的,我的臉更紅了。
又過了一會兒,浩浩蕩蕩來了許多人。
走在中間的正是皇後。
她眼中閃著精光,抬手指了指。
“齊國昭陽公主就是在這裡換衣服的?”
“是。”
“來人,將門開啟,把人帶出來。”
門開了,裡麵的幾個衣衫不整的人被拖了出來。
皇後如同見了鬼一般,瞪大了雙眼,“公...公主呢?”
“娘娘,您找我?”
我笑著走了出來,看了看地上被糟蹋得不成樣子的侍女,不由皺了皺眉。
“在我齊國,還從沒有過這樣淫亂宮廷之事。看來皇後娘娘該好好管教管教身邊的人了。”
後宮出了這樣的醜事,很快便傳開了,賞花宴也辦不下去了。
我跟著葉瀾回了府,一路上彆提多得意。
將自己如何臨危不懼,隨機應變,全都添油加醋地說給他聽。
他送我回了院子,又拍了拍我的頭,轉身要走。
我卻猶如被到雷劈中,心中一個機靈,將他一把拉住。
此時,他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
風一吹,衣衫擺擺,花香陣陣。
樹下的人絕世的臉上帶著淺淺笑意。
這一切,都那麼莫名地熟悉。
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問我這個院子有什麼特彆了。
整個庭院,整間屋子,所有的陳設擺放,都和葉瀾受傷時我照顧他的地方一模一樣。
那時,他的眼睛看不見,卻能將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物件記得清清楚楚。
我的心又開始砰砰狂跳起來了。
連呼吸都變得吃力。
心中似有什麼要蓬勃而出。
父皇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央央,喜歡什麼,就要去爭取。”
“你怎麼了?”
他側了側頭,盯著我問。
我一把環上他的腰,抬起頭問他:“葉瀾,你知道皇後要用迷情香害我是嗎?”
他點點頭。
“那你隻身一人來救我,打算怎麼救?”
他雪白喉結滾了滾,沒說話。
我踮起腳,離得更近些,“到底怎麼救?”
他臉上似染了層胭脂,想要躲,卻被我貼得更近。
“你說啊,怎麼救?”
“這樣救。”
他一把扣住我的後腦,俯身吻了過來。
這是我們第二次親吻。
不同於上一次的溫柔試探,今天的他急迫而直接,帶著強勢的掠奪,將我抵在了海棠樹下。
月色正好。
而吻著我的少年驚世絕豔,衣鬢染香。
讓我忍不住想笑。
不知不覺,衣衫落了滿地。
我漸漸笑不出來了,兩隻手推他。
“不行,我有些難受。”
他將我的手擒住,壓過頭頂。
“你挑起來的火,難受也得受著。”
我眼中含淚,微喘著叫他:“葉瀾......”
他咬了下我的耳垂,“那日,你跟彆人說話,叫的我什麼?”
我渾身一顫,不明所以。
他又來咬我另一邊耳朵,“叫的瀾什麼?嗯?”
我明白過來了,瑟瑟開口。
“瀾哥哥......”
他似乎笑了一聲,“再叫一次,乖。”
“瀾哥哥,瀾哥哥,瀾哥哥......”
我依附著他,一聲聲喚個不停。
恍恍惚惚中,也聽到他在溫柔繾綣地叫我。
“央央。”
雖然最後是我求饒,但我堅定地認為是我將葉瀾推倒後吃乾抹淨。
並且一連吃了好幾天。
每天清晨醒來,看到睡在身邊的那張勾人魂魄的臉,我就覺得無比心滿意足。
感覺這樣看著他,父皇和江南的榮華富貴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要麼乾脆跟父皇說說,讓我嫁給葉瀾好了。
打定主意,我將身邊的人推醒,滿心歡喜地跟他說婚事。
他聽了,卻愣怔著看我,隻看得我心裡發慌。
“葉瀾,你娶我,行不行呀?”
“今晚,我帶你去逛逛梁都的夜市吧。”
他不答應娶我,逛夜市做什麼?
我想了想,又立馬茅塞頓開。
他肯定是打算在夜市上製造浪漫,當場求我嫁給他。
滿大街的人都是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見證人。
這麼想著,我忍不住傻笑起來,把頭點得像是小雞啄米。
“好啊好啊,我等你。”
他沒再說話,還是看著我,目光沉沉。
等到華燈初上,葉瀾真的來了。
穿著件水青色錦袍,腰間束著緞帶,也不用說話,隻往那一站,便自成一景。
我興高采烈地拉著他,時不時偷看他神色,想著他什麼時候表明心跡啊。
可他似有心事,隻是不斷給我買東西,但凡有什麼我多看了兩眼,他就直接掏銀子買下來。
好吧,既然我看什麼你買什麼,那我盯著你的臉看,你把你自己給我吧。
就在我死死盯著他,眼睛都發酸了,他突然停下腳步,將我往身後擋了擋。
對麵站著的人有些麵熟,是好久不見的葉玄。
他在我和葉瀾之間來回打量,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三弟,好興致啊。”
“隨意逛逛,沒想到大哥也有空出來。”
“那日賞花宴,讓公主見笑了。母後說改日再邀公主進宮,我親自做陪,一定好好款待。”
葉玄說完,對著我笑了起來,臉上映著燈火的影子。
我自然客客氣氣地答應。
等葉玄走了,葉瀾也拉著我我的手往回走。
“不逛了嗎?”
“嗯,回去了。”
回到府上,他還是拉著我不放,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我心跳如雷,等了一整天,終於等來了。
“宋如央,”他輕聲叫我,“三日後,我送你回江南。”
咦?怎麼跟預想的不一樣?
我歪著頭看他,“然後呢?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並不想娶你,你回去後,就不要再見了。”
這下我徹底傻了,搖著他問:“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想娶我?到底為什麼啊?”
他沉默了許久,一把握住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當初你是怎麼戲弄我的感情的?現在我不過是如數奉還。”
愚弄?奉還?
我整個人呆了,過了許久才抖著聲音問他。
“葉瀾,你做的所有事,都...都是為了報複我?”
“是。”
他承認地乾脆利落。
我望著他,竭儘全力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違心或者撒謊。
可惜什麼都沒有。
他一如我們最初相遇時那樣,平靜而冷漠。
“葉瀾,你滾,滾!”
在我的罵聲中,他緩緩起身,穿戴整齊,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
也不知是怎麼了,明明葉瀾說了那麼絕情的話,明明我心裡那麼恨他,卻還是每天守在門口,盼著他能出現。
不知道當年,我欺騙他時,他是不是也如我現在一樣。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
我等了三天,他都沒有來過。
第四天早上,他出現了,卻是來送我走。
我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覺得還想再最後爭取一次。
放下全部的驕傲和自尊,拉住了他的衣袖。
“葉瀾,之前都是我的錯,可我現在是真的愛你,你能原諒我嗎?求你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一根一根掰開我的手指,取出一個包裹塞在我手裡。
“你回去吧,我們從此互不相欠,所有恩怨一筆勾銷。”
前不久,在軍營裡,我還那麼盼著跟他兩不相乾,一筆勾銷。
可現在聽到他這樣說,卻好像有把刀在心裡狠狠地割。
一下一下,疼得喘不上氣來。
我終於死心了,坐上了回江南的馬車。
一連走了兩天,我看著葉瀾送我的包裹,好幾次想扔,卻又怎麼也捨不得。
這畢竟是他留給我的最後的念想。
宋如央,你真是沒出息。
我在心裡把自己鄙視了無數次。
這天,傍晚投店,我坐在角落裡,沒有一點胃口,數著碗裡的米粒。
旁邊來了幾個男人,小聲說著話。
口音竟然和在軍營把抓走我的那三個人一模一樣。
我心裡一驚,拿起筷子大口吃飯,耳朵卻仔細地聽。
越聽越膽戰心驚。
他們竟然要在梁都的城郊埋伏葉瀾!
我強忍著顫抖,起身回到客房。
此時,窗外一團漆黑。
再往南走幾日,就能見到父皇來接我的船,就能回到我心心念唸的家了。
可是,在北方...北方......
我並沒猶豫多久,就去找護送的侍衛,要求連夜回去。
我不想葉瀾有事。
更不想他死。
馬一路飛奔著,葉瀾給我的包裹鬆散開,有個東西掉了出來。
我急忙伸手接住。
借著月光,看清了,是一枚玉佩。
長四分寬兩分,正麵是流雲紋,共十二條。背麵雕著並蒂蓮,蓮花也是十二片。
刹那間,我淚流滿麵。
玉佩,突厥人,城郊,埋伏。
葉瀾,你將我騙得好苦!
這筆賬,我一定要跟你討回來。
不眠不休地跑了一天一夜,終於看到了梁都的城門。
我衝進門的時候,剛好葉瀾出來。
“葉瀾,”我什麼都顧不上了,大聲對著他喊:“彆出城,有埋伏!”
他猛地轉身,直直看著我,眼中似有驚濤駭浪,藏著眷戀深情。
等我跑近了,他一把勒住我的馬,在我向後翻仰時,將我接在了懷裡。
他緊緊將我圈住,嗓音壓抑又嘶啞。
“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嗎,還回來做什麼?”
“葉瀾,你混蛋,你這個混蛋!”
我嚎啕大哭起來,雙手不住用力捶他的脊背。
“你有危險了是不是?葉玄要害你是不是?”
“你怕我拖累,可以直說,我會躲得遠遠的,不妨礙你分毫。”
“可你為什麼要這麼騙我?我被你騙得傷心得快要死了。”
“這下你開心了,你滿意了是不是?”
“央央,央央,”他一直叫我,任由我哭鬨。
等我哭累了,軟到在他懷裡,才輕聲解釋。
“葉玄和皇後咄咄相逼,我與他兵戎相見是遲早的事,儲位之爭向來你死我活。”
“可他們卻手段陰險,頻頻害你。我不是怕被你拖累,而是害怕自己護不住你。”
“說那些惹你傷心的話,將你送走,不過是想著若我贏了,會遞交國書求娶,娶回來再好好哄你。若我輸了,那你永遠恨著我也好,將來另覓他人。”
我抹了抹眼淚,將那玉佩握在手心。
“葉瀾,今日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還要把我送走嗎?”
“若送我走,玉佩還你,將來無論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若讓我留下,那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陪著你。”
“你自己選吧。”
葉瀾的眼中突然亦有淚光浮動。
在淚水落下來的瞬間,他低頭將我吻住。
“好,央央,你在家裡,乖乖等我回來。”
梁都發生了驚天之變。
我躲在護衛森嚴的府裡,都能聽到外麵一連幾日的廝殺聲。
這天,一切終於安靜了。
我坐在院中,癡癡望著門口。
直到天快黑了,也沒有人進來。
我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拚命地向外跑。
奔跑中,我看到了那個被我打傷的小小葉瀾,對專程去送藥的我愛答不理。
看到了將跌落的我抱在懷裡的葉瀾,細長的睫毛翅膀般閃動。
看到了麵對我精心準備的生辰宴,卻始終冷著張臉的葉瀾。
看到了樹下吻我葉瀾,餵我吃藥的葉瀾,摸著頭哄我的葉瀾,勾引著讓我叫哥哥的葉瀾。
葉瀾......葉瀾......葉瀾......
我的腦海中是他,心裡是他,整個世界也全都是他。
終於,我停在了他的臥房門前。
門外的庭院裡,台階上,石板上全都是血。
一滴滴,一片片,鮮紅的血。
我努力了很多次,才克製著劇烈的顫抖,推開了屋門。
裡麵站著個人,披散著烏發,**著上身,正在卸鎧甲的手在看到我時僵住了。
我充進去,二話不說就將他的衣服扯開。
“你都回來了,為什麼不去見我?”
他有些不知所措,想把我推開又不敢,隻虛虛地攬著。
“一連殺了幾天,身上都是血,怕嚇到你。”
確實,此時鎧甲冷硬,血腥味刺鼻。
可我卻覺得十九年人生,從不曾如此幸福滿足。
“葉瀾,你回來了,真好。”
他笑了起來,臉朗如明月,燦如驕陽。
“嗯,央央,我回來了。”
塵埃落定之後,葉瀾向父皇遞交了國書,求娶昭陽公主,永結兩國秦晉之好。
我看到婚書上寫著“傾慕公主久已”,就跑去問他,到底有多久。
他想了想,彆彆扭扭地說:“三年。”
我卻很不滿意。
“怎麼才三年?明明是八年,從你第一次見到我,就一見鐘情了。”
他抿了抿唇,用沉默代表否認。
我立馬掏出彈弓,對著他一頓打。
“你說,是不是八年?不然當初我拿著彈弓一直打你,你為什麼都不跑開,任由我欺負。”
他被我追得滿屋子跑,最後沒辦法了,一把將我抱起來,扛在肩上。
“放我下來!”
我邊喊邊手腳亂蹬。
他走到床邊,把我扔了下去,還不待我起來,又欺身壓了過來。
“好,我是喜歡了你八年,所以任由你欺負。”
他對著我笑了起來,可笑容裡卻有種說不出的邪氣。
“可現在你也喜歡我了,那該換你任由我欺負了。”
“不行,不行。”
我又喊又叫,卻還是任他欺負來欺負去,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用彈弓將他打得那麼慘了。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