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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儘餘風願難留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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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許馨疏和沈懷澤的訂婚宴上,沈懷澤的養姐沈霜餘突然暈倒,被檢查出意外懷孕。

沈霜餘紅著臉說自己懷了沈懷澤的孩子。

“我是不小心穿了阿澤沒洗的內褲才懷上的。”

沈懷澤下意識看向許馨疏。

而許馨疏隻是笑了笑,說:“恭喜,一個月後的婚禮,新孃的位置讓給你。”

兩個人頓時愣住了。

沈懷澤皺了皺眉率先開口:“婚禮換人?到時候你讓外麵的人怎麼看你。”

許馨疏抬眼看向他:“她懷了你的孩子,你不打算負責?”

“我會處理這個孩子的。”沈懷澤的語氣軟了下來,伸手想去握許馨疏的手,卻被她避開,“你知道的,馨疏,我最愛的人始終是你。”

就在這時,沈霜餘眼眶通紅,突然站起身跑出了餐廳。

沈懷澤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

“霜餘!”他眉頭緊鎖,甚至沒來得及看許馨疏一眼,便快步追了出去。

許馨疏看著沈懷澤毫不猶豫追出去的背影,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

在她二十五年的人生長河中,幾乎到處都有著沈懷澤的身影。

七歲那年,
後媽故意將她反鎖在陰冷的地下室。

沈懷澤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把舊錘子砸壞了鎖扣,手掌被劃破了都渾然不覺。

他背著發燒的她一步步走回家,他一遍遍對她說:“馨疏彆怕,我帶你回家。”

十五歲那年,
她被親戚家的孩子欺負,撕壞了她的校服。

沈懷澤直接衝上去和人扭打在一起,雖然掛了彩,卻緊緊攥著從對方那裡搶回來的校服碎片,笑著對她說:“誰也不能欺負你。”

二十歲生日那天,
他在漫天煙花下,捧著一條自己親手設計的手鏈,緊張得耳朵通紅,對她說:

“馨疏,以後每年的煙花,我都想陪你看。讓我一直護著你,好不好?”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裡的珍寶。

可直到今天,她才驟然明白。

她或許從來就不是什麼獨一無二的珍寶。

她隻是他豢養了太久的一隻金絲雀。

他給她最好的食物和最華麗的籠子,為她驅趕外麵的野貓,享受著她的依賴與美麗,並認為她早已失去了飛翔的能力和勇氣。

所以他纔敢如此肆無忌憚,認定無論發生什麼,她最終都會心軟,都會妥協,都會乖乖回到那個籠子裡去。

許馨疏深吸一口氣,擦去臉上不知何時掉下的淚後起身離開了餐廳。

她沿著醫院花園的小徑往外走,夜風微涼,吹散了她身上那些許沉悶氣息。

就在她即將走到大門時,旁邊樹影掩映的廊架下,隱約傳來了壓抑的啜泣和低語聲。

許馨疏腳步微頓,目光循著聲音望去。

月光和廊燈勾勒出兩個緊密相擁的身影,是沈懷澤和沈霜餘。

沈懷澤正輕輕拍著沈霜餘的背安撫:

“好了,彆哭了,馨疏那邊我需要給她一個交代,先忍一忍,好嗎?”

沈霜餘抬起淚眼朦朧的臉,聲音哽咽,帶著控訴:

“那你不要孩子了嗎?孩子是無辜的啊!”

沈懷澤的聲音放得更軟,帶著承諾的意味:

“我會安排好的,你放心,你和孩子,我都會妥善安置,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沈霜餘破涕為笑,聲音裡還帶著未散的鼻音:“那要是馨疏知道了,會不會和你鬨啊?”

沈懷澤輕笑一聲,語氣篤定:“沒事,她隻有我,放心吧。”

許馨疏站在原地,指尖深深陷進掌心。

那點殘存的對過往的不捨,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

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凍得她渾身發抖。

許馨疏熟練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沈懷澤常年住在國外的哥哥,沈遠川。

一個一直遊離在沈家的邊緣,靠著自己的能力在國外金融圈裡站穩腳跟的男人。

對麵幾乎是秒接起,一個低沉而帶著些許玩味的男聲傳來,似乎早已預料到她的來電:

“弟妹,想好了?”

許馨疏深吸一口氣回答道:

“婚禮換人,我答應和你領證。”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瞬,隨即,男人低低地笑了聲:

“爽快,我未來的沈太太。”

2

沈遠川的行動很迅速。

他將資料全部準備好,即便人還在國外,也通過特殊渠道和委托代理,順利辦好了國內的所有手續。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卻令人莫名安心:

“一個月後的婚禮,我會準時回來接你。”

許馨疏輕輕“嗯”了一聲,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她低頭看著掌心裡那本簇新的結婚證,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她回到彆墅,開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沈懷澤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他看見客廳裡擺放的行李箱,眉頭蹙起:

“馨疏,你這是在乾什麼?和我鬨脾氣,玩離家出走這一套?”

他走上前去拉她的手腕,聲音放軟了些,帶著他慣用安撫她的語氣:

“彆鬨了,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對,但霜餘她畢竟是我姐,我總不能不管她。你說你離開了我,又能去哪?”

許馨疏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沒有抬頭看他,隻是看著行李箱裡疊放整齊的衣物。

是啊,她能去哪?

許家,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自從父親再娶,那個家就再也沒有她的位置。

上次回去,她曾經的臥室已經被改成了堆放雜物的儲藏間,連一張屬於她的舊床都沒有留下。

過去二十五年,她的世界緊緊圍繞著沈懷澤,朋友也多是共同圈子,此刻竟找不到一個可以臨時收容她的港灣。

這時,沈霜餘突然從沈懷澤身後探出頭來,看著她正收拾著行李,語氣輕快地問道:

“馨疏你要走嗎?如果你要搬出去的話,那我拿你房間當衣帽間了哦?”

沒等許馨疏反應過來。

沈懷澤則是略帶寵溺地抬手輕敲了一下沈霜餘的額頭:

“彆亂說,都因為你,她才和我生氣的,快給她道個歉。”

他的語氣裡聽不出多少真正的責備,反而更像是一種縱容的親昵。

沈霜餘揉了揉額頭,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然後轉向許馨疏,雙手合十,眨著眼睛說:

“好好好我道歉我道歉,馨疏你彆生氣嘛,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彆怪阿澤了。”

他們兩人這一唱一和,打打鬨鬨,將許馨疏高高架起。

彷彿她說不原諒就是無理取鬨,不懂事的人。

委屈哽在喉嚨,讓她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看著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著道歉,眼神裡卻帶著滿滿的得意和挑釁的沈霜餘,再看向那個維護著其他女人的沈懷澤,心徹底沉到了穀底。

她顫抖著嘴唇,目光死死盯住沈懷澤:

“你不是說過會處理掉這個孩子嗎?”

沈懷澤臉上浮現出明顯的不耐煩,他歎了口氣。

“馨疏,霜餘她身體底子不好,打掉這個孩子對她身體傷害太大了,她畢竟是我姐,我怎麼能讓她冒這個風險?”

這一刻,許馨疏終於徹底明白了。

他的處理,是讓她接受,是讓她妥協,是讓她繼續扮演他心目中那個懂事的金絲雀。

她看著沈懷澤,眼裡充滿了失望。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拉起行李箱,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沈懷澤看著她真的要走,心頭莫名一慌,厲聲喝道:“許馨疏!你去哪!?”

許馨疏的腳步在門前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

“給你們一家三口讓位置。”

沈霜餘見狀推了推沈懷澤的胳膊,語氣誇張地催促道:

“阿澤!你還愣著乾什麼!快點去把馨疏追回來啊!都是我不好,你們彆因為我吵架!”

沈懷澤被許馨疏那句話噎得心頭火起,又見沈霜餘如此懂事,對比之下,更覺得許馨疏是在無理取鬨。

他冷著臉篤定道:

“不用管她!她以前就愛這麼鬨脾氣,也就我寵著她才慣得她這樣。她能去哪?外麵誰還能像我對她這麼好?你放心,她去不了哪兒,等她自己想通了,到時候就會乖乖回來了。”

這些話清晰地鑽進了即將開門離開的許馨疏耳中。

那一瞬間,心臟像是被刀子捅穿了一樣,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3

初秋的夜風已經帶了明顯的涼意。

許馨疏拖著行李箱走在街頭,城市依舊繁華,卻沒有地方可以容納她。

她走進最近一家看起來乾淨整潔的連鎖酒店。

“您好,麻煩開一個單人間。”

前台看了她一眼,手指在電腦上敲擊幾下後回絕:

“抱歉,許小姐,我們滿房了。”

許馨疏愣了一下,心底掠過一絲異樣,但沒有多想,轉身走向下一家。

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甚至連那些藏在巷弄深處的小旅館,在她報出名字或者僅僅是看到她的臉時,都異口同聲地拒絕了。

她頓時明白了,是沈懷澤。

他在逼她,逼她低頭,逼她回去。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被她死死忍住。

就在她拐進一條路時,旁邊漆黑的衚衕裡突然搖搖晃晃地衝出幾個渾身酒氣的男人。

“喲,小妹妹,一個人啊?這麼晚了去哪兒啊?”

“還拖著行李箱,跟哥哥們去玩玩唄?”

汙言穢語伴隨著令人作嘔的酒氣撲麵而來,幾隻不規矩的手朝著她伸過來。

恐懼瞬間攫住了許馨疏,行李箱哐當一聲倒在地上。

就在其中一個醉漢的手即將抓住她胳膊的時候,幾個黑影瞬間從暗處衝了出來三下五除二就將那幾名醉漢打得哀嚎著逃竄而去。

沈懷澤快步走到嚇得跌坐在地的許馨疏麵前將她抱起。

“馨疏,要不是我不放心一直跟著你,今晚會發生什麼?你離了我什麼都不行,乖乖和我回家。”

沈懷澤半抱著將渾身發軟的許馨疏放進了車裡後朝彆墅開去。

回到那棟熟悉的彆墅,沈懷澤將她安置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摸了摸她的頭。

“好了,彆和我鬨脾氣了。以後就好好在這裡待著,哪裡也彆去了,外麵不安全。”

他轉而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

“霜餘剛回國不久,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她說餓著肚子難受,你去廚房給她做個夜宵吧,清淡點。”

這一刻,許馨疏隻覺得一股寒意瞬間包裹住了她。

他剛剛才將她從險境中帶回來,就理所當然地要求她,去給那個懷了他孩子的女人做夜宵?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沈懷澤。

她的眼睛因為之前的恐懼和淚水還有些泛紅,但此刻裡麵已經沒有了淚光,隻剩下一種死寂的平靜。

沈懷澤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皺了皺眉:

“怎麼了?隻是讓你做點吃的而已。霜餘她現在身體不一樣,需要照顧。”

許馨疏沒有說話,站起身沉默地走向廚房。

這間寬敞明亮的廚房,曾承載了她太多關於“家”的溫暖記憶。

曾經她生理期疼得蜷縮在沙發上時,沈懷澤笨手笨腳地在這裡為她熬煮紅糖薑茶,明明自己切薑切到手的傷口還在流血,卻隻顧著盯著火候,生怕糊了底。

他因為應酬喝得爛醉如泥的深夜,是她在這裡守著小鍋,一點點攪動醒酒湯。

第一次做,味道古怪,他卻皺著眉一口不剩地喝完,然後抱著她含糊地說:

“馨疏做的,都是最好吃的。”

還有無數個週末的清晨,他們一起在這裡準備早餐,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他會從身後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頸窩輕嗅惹得她笑出聲。

那些被她珍藏的記憶,此刻如同褪色的舊電影一一閃過,卻再無半點暖意。

夜宵很快做好,是一碗清淡暖胃的清湯麵。

這時,沈霜餘也聞著味道下了樓:“好香啊,是給我做的嗎?”

許馨疏沒有回應,隻是轉身朝臥室走去。

沈懷澤看著她的背影,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感又升騰起來。

但這份複雜的心緒,在沈霜餘撅著嘴說太燙的時候被轉移了。

他想,等她氣消了,再好好補償她吧。

無非是珠寶、包包,或是帶她出去旅行散心,她總會軟化的。

......

在經曆了那些事後,許馨疏幾乎是頭一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臥室的門被人狠狠踹開,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許馨疏被驚得瞬間睜開眼,還沒等她看清來人,一隻大手便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猛地從床上拖拽下來!

她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肘和膝蓋傳來一陣鈍痛。

緊接著,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她半邊臉頰火辣辣地疼起來,口腔裡甚至嘗到了一絲腥甜。

沈懷澤暴怒的吼聲在她頭頂炸開:“許馨疏!你為什麼要害霜餘?!”

許馨疏被打得懵了,下意識地反駁:“我沒有......”

“你還在狡辯!醫生說霜餘是海鮮過敏引起的急性腸胃痙攣和休克!那碗麵裡你放了蝦皮!”

許馨疏聽著他荒謬的指控,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冷透了。

沈懷澤對著門外厲聲喝道:“來人!將許小姐帶下去,家法伺候。”

保鏢一左一右架起癱坐在地上的許馨疏。

許馨疏沒有掙紮,任由他們將自己粗暴拖行,手肘和膝蓋剛剛摔傷的地方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但這皮肉的疼痛,如何比得上心裡的痛?

4

沾了鹽水帶著細密倒刺的皮鞭,被行刑者毫不留情地揮起,然後重重落下。

“啪!”

第一下,撕裂了她的睡衣,在她光潔的背脊上留下一道猙獰的血痕。

鹽水接觸到傷口的時候,刺痛瞬間炸開,讓她控製不住地蜷縮。

“啪!”

第二下,第三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更濃鬱的血腥味,卻倔強地不肯發出一絲求饒或呻吟。

沈懷澤就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

“許馨疏,如果你認錯,我可以叫停。”

可許馨疏死死咬著牙,“我沒有錯。”

見她這幅樣子,沈懷澤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那就繼續。”

不知過了多久,許馨疏的背後早已一片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在天色矇矇亮時,她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

再次恢複意識,是被背後火燒火燎的疼痛喚醒的。

許馨疏艱難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臥室的床上。

她微微動了動,背後的刺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這時,臥室門被推開。

沈懷澤和沈霜餘走了進來。沈霜餘手裡捧著一大束紅玫瑰。

看到許馨疏醒了,沈霜餘快步走到床邊,臉上堆滿了虛假的關切和歉意:

“馨疏!真是對不起啊!是我晚上偷偷吃了冰箱裡其他的海鮮才過敏休克的,真是冤枉你了,害你受了這麼大的罪。”

“你彆怪阿澤好不好?他也是因為太擔心我和孩子了,你看,他知道誤會你了,心裡可愧疚了,特意給你買了這麼多玫瑰花賠罪呢。”

許馨疏沒有看沈懷澤,隻是將目光定格在那些玫瑰上。

“我最討厭的就是玫瑰花。”

小時候,後媽生氣,隨手拿起花園裡沒修剪的玫瑰抽她。

上麵的刺,把許馨疏的胳膊,後背,紮得全是血點......又癢又痛。

是沈懷澤曾經紅著眼心疼地幫她挑刺、上藥,然後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她看到玫瑰。

沈懷澤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顯然是記得。

他蹙著眉,語氣生硬:“就是一束花而已,到時候我送你彆的賠罪。”

“不需要。”

沈懷澤被她這副樣子激起了火氣。

他知道自己有錯,誤會了她,讓她受了刑。

可他已經低頭了,買了花,讓沈霜餘來道了歉,她還想怎麼樣?難道真要他剖心挖肝地認錯嗎?

“許馨疏,給你台階你就下。收下,這事就當沒發生過,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對你好。”

“不然,等到你想下這個台階的時候,恐怕就沒有了。”

他依然篤定,失去一切依靠的許馨疏,最終會妥協。

許馨疏緩緩閉上眼,背後的傷口灼痛難當,但心裡卻比傷口更痛。

“不收。”

空氣瞬間凝固。

沈懷澤眼底最後一絲耐心終於耗儘。

他怒極反笑,連連點頭:“行,許馨疏,你有骨氣!你彆後悔!”

他轉身他看向一旁的沈霜餘:

“霜餘,過幾天沈氏集團的慈善晚會,你來當我的女伴。”

沈霜餘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好啊,姐姐肯定比彆的女人要拿得出手。”

沈懷澤沒再停留,轉身離開了臥室。

臥室裡隻剩下兩個女人。

沈霜餘看著趴在床上許馨疏,輕蔑地笑出了聲。

“許馨疏,性子這麼倔,除了讓自己多受罪,還能得到什麼?男人啊,更喜歡會撒嬌示弱的女人”

許馨疏連眼皮都沒抬:“看來,你很會撒嬌。”

沈霜餘得意地揚起下巴:

“不然呢?不然怎麼勾得住阿澤的心,他不僅要我,還要我們的孩子。”

“也不知道你還死皮賴臉地賴在這裡乾什麼?怎麼,你自己沒有家回嗎?”

許馨疏平靜地看向沈霜餘。

“我早就說過了,新孃的位置,讓給你。”

“是沈懷澤不願意。”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沈霜餘的痛處。

是啊,無論她如何得意,如何炫耀,但依舊無法替代沈懷澤身邊的新娘位置。

沈霜餘狠狠地瞪著許馨疏,“那又如何,隻要我想就沒有得不到的。”

隨後她拿起那束紅玫瑰,用帶著尖刺的花莖狠狠朝自己手臂處劃了下去!

“啊——!”

尖銳的刺痛讓她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鮮紅的血珠瞬間從劃破的麵板裡湧了出來。

幾乎是同時,臥室門被猛地撞開。

沈懷澤一眼就看到沈霜餘捂著流血的手臂。

“阿澤!”沈霜餘撲進沈懷澤懷裡,哭得梨花帶雨,“我好心勸馨疏,讓她原諒你......可是她你遲早會跪著求她原諒!我爭辯了兩句,她就拿起玫瑰用刺割我!”

沈懷澤的臉色瞬間陰沉。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沈霜餘,對許馨疏道:

“讓我跪著求你原諒?那你好好看看我沈懷澤,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許馨疏張了張嘴,我沒有三個字噎在喉嚨裡。

算了。

就算她說一千遍一萬遍我沒有,他也不會信。

5

接下來的幾天,彆墅裡異常安靜。

沈懷澤和沈霜餘從她的視線裡消失了,她倒也清淨養傷。

直到慈善晚宴當天下午,許久不聯係的父親給她打來了電話。

她遲疑地接起電話。

“馨疏,今晚沈氏的慈善晚宴,公司合作方張總也會去,你作為懷澤的女伴到時候找機會用沈氏的關係,幫爸爸和張總拉近一點距離。”

許馨疏剛想開口拒絕,說她不是沈懷澤的女伴。

可父親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裹住了她。

她從衣帽間深處找出去年款的黑色長禮服,自己化了個淡妝,將背後那些傷痕用披肩仔細遮掩好。

隨後叫了車,獨自前往晚宴所在的地方。

沈氏集團的慈善晚宴,幾乎是全城名流的聚集地。

許馨疏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

她低調地步入會場,刻意避開人群中心。

很快,她便看到了眾星拱月般的沈懷澤和沈霜餘。

細微的議論聲擴散開來。

“沈少今天的女伴不是許小姐啊,是他那個從國外回來的姐姐。”

“你看沈少對他姐姐那照顧的樣子,還親自幫她拿果汁......這哪像普通姐弟?”

“說不定就是沈家從小養著的童養媳呢,隻是對外說是養女罷了。現在懷了孩子,自然要扶正了。”

許馨疏本想將自己隱沒在角落的陰影裡,卻被父親一把抓住了手腕。

許馨疏試圖掙脫,但許父根本不容她反抗將她拉向了會場中心。

沈懷澤也看到了被強行拉過來的許馨疏,但他的目光隻在她蒼白的臉上停留一瞬便離開了目光。

許父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他將許馨疏往前輕輕一推。

“張總,這就是小女馨疏,也是沈總今晚的女伴。”

他刻意忽略了站在沈懷澤身旁的沈霜餘,強行將“沈總女伴”的頭銜扣在許馨疏頭上。

沈懷澤淡淡開口:“許伯父,我想您搞錯了。我今晚的女伴,自始至終隻有霜餘一人。”

許馨疏感到無數道目光像針一樣紮在她身上,難堪、屈辱、憤怒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僵硬。

沈懷澤接著說:“許馨疏,如果你現在向霜餘道歉,我可以考慮承認你今晚女伴的身份。”

許馨疏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沈懷澤。

巨大的委屈裹挾住她,她聲音顫抖:

“憑什麼?沈懷澤,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憑什麼要承認?!”

許父臉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眾目睽睽之下,女兒的不懂事簡直是在打他的臉。

“混賬東西!”許父厲聲喝道,猛地抬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扇在許馨疏蒼白的臉頰上,她整個人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

“我就是這麼教育你的嗎?沈總還能冤枉了你不成?!快道歉!”

許馨疏捂著臉,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名為父親的男人。

就在這時。

一股若有若無的刺鼻氣味,悄然鑽入了眾人的鼻腔。

有人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臉上露出疑惑。

“什麼味道?”

“好像是煤氣......”

話音未落,隨著一聲細微的打火聲,緊接著是衝天而起的烈焰!

巨大的火舌猛地從某個角落竄出,瞬間吞噬了附近的窗簾、桌布,並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

人群像受驚的獸群,瘋狂地湧向記憶中的出口方向,互相推搡、踩踏,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

許馨疏被混亂的人流撞得東倒西歪,背後的鞭傷在拉扯中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濃煙迅速彌漫,嗆得她睜不開眼,肺部也火辣辣地疼。

她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被驚慌失措的人們再次擠倒。

火焰蔓延得極快,許馨疏被逼到了靠近舞台的角落,退路幾乎被阻斷。

高溫讓她呼吸困難,視線開始模糊。

可她看到了不遠處的那一幕。

沈懷澤幾乎在爆炸發生的瞬間,就下意識地一把將沈霜餘緊緊護在懷裡。

沈霜餘嚇得花容失色,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沈懷澤沒有絲毫猶豫,打橫抱起她,就要朝著安全出口的方向衝去。

“沈懷澤!”

求生的本能讓許馨疏用儘最後力氣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在一片火光的映照下,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馨疏!霜餘懷著孕,不能有任何閃失!我先送她出去,馬上就來救你!等我!”

說完,他不再停留,抱緊懷裡的沈霜餘頭也不回地衝來出去。

是啊,沈霜餘懷著孕,自然比她更重要。

隻要沈霜餘有危險,她就會被毫不猶豫地放棄。

濃煙更加猛烈地湧入鼻腔和喉嚨,許馨疏趴在地上,連咳嗽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她看著沈懷澤消失的方向,眼中最後一點光亮,徹底熄滅了。

6

許馨疏因為吸入大量濃煙和背部傷口撕裂感染,需要住院觀察。

而沈霜餘,除了受到驚嚇和輕微擦傷,胎兒安然無恙,但沈懷澤依舊堅持讓她也住院休養。

於是,沈懷澤開始了在醫院兩頭奔波的日子。

他來到許馨疏的病房,帶來了昂貴的補品、新季的奢侈品包包、璀璨的珠寶,堆滿了床頭櫃。

“馨疏,那天情況緊急,霜餘她懷著孩子,我不能不先顧著她,這些是賠罪的,你喜歡什麼,我再給你買。”

許馨疏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

那些價值不菲的禮物,在她眼裡如同廢鐵。

如果那天消防隊來得再晚一點點,如果那根著火的橫梁徹底塌下來......她此刻已經是一具焦黑的屍體了。

等沈懷澤走後,許馨疏就命人將這些東西全部丟掉。

終於熬到出院那天。

許馨疏獨自辦理了出院手續,收拾好自己寥寥無幾的物品後坐上了沈懷澤特意準備好的車。

當她回到彆墅時,卻聽到裡麵傳來了熟悉而關切的聲音。

是常年在國外處理生意的沈父沈母趕回來了。

“霜餘!你懷孕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不早點告訴爸爸媽媽?”沈母的聲音帶著心疼和些許責備。

“媽,我怕你們覺得我丟人,對不起沈家的名聲......”沈霜餘帶著哭腔,聲音柔弱無助。

“傻孩子,說的什麼話!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從小在我身邊長大,跟我親生女兒沒什麼兩樣!我怎麼會讓你受委屈,讓你名不正言不順地生下這個孩子?”

許馨疏站在門外,腳步像被釘住。

“你放心,媽給你做主。等馨疏和懷澤的婚禮,你們兩個一起穿婚紗!我們沈家,同時迎娶兩位新娘!絕不會讓你和孩子受半點閒話!”

一起穿婚紗?

許馨疏頓時感覺胃部一陣翻湧。

沈懷澤似乎沉默了一下,但沒有出聲反對。

沈霜餘則帶著驚喜和哽咽:“真的嗎?媽,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和爸最疼我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生理性的不適,推開了虛掩的客廳大門。

沉重的實木門撞在牆上,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悶響,瞬間打斷了裡麵的歡聲笑語。

客廳裡的四人同時看了過來。

但許馨疏誰也沒看,她徑直穿過寬敞的客廳,朝著樓梯口走去。

“馨疏!”沈懷澤反應過來,立刻起身追了上去,在樓梯轉角處攔住了她。

“你都聽到了?”

許馨疏停下腳步,輕聲開口:“聽到了。”

“我知道你不高興。但是媽疼霜餘,你也要理解。她也沒說不喜歡你,隻是一起舉辦婚禮,走個形式而已。到時候領證的還是我和你,這點不會變。”

他見許馨疏沒有反應,語氣放軟了些,帶著一種施捨般的承諾:

“霜餘現在懷著孕,需要心情好,你忍一忍好嗎?算我求你。等結完婚,孩子生下來,一切都會好的。那個孩子生下來也會喊你媽媽,我們還是一家人......”

一家人?許馨疏聽著這番話,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她為自己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裡竟然將這樣一個人渣視若珍寶而感到可悲。

她沉默半晌,就在沈懷澤以為她又要鬨的時候。

“好。”她輕聲說道,“我不介意,隻要你們高興就好。”

沈懷澤一愣,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輕易妥協。

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將她抱進懷中,“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

許馨疏垂下眼眸沒有回複。

她當然不會介意了,畢竟她已經和沈遠川領了證。

7

婚禮的籌備期間由沈母全權操辦,力求盛大奢華,畢竟是要同時迎娶“兩位新娘”,排場更不能落人話柄。

彩排期間,沈懷澤多次要求許馨疏穿上她那套早已定製好的主婚紗一起走流程。

“馨疏,試試婚紗吧,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他的語氣帶著期待,期待著她為他披上嫁衣的模樣。

許馨疏卻總是溫柔地拒絕,臉上掛著善解人意的微笑:

“不用了,霜餘姐現在懷著孕,情緒和身體都更需要關注,彆因為這些小事委屈了霜餘姐。婚紗她穿得漂亮,代表的是沈家的臉麵,我無所謂的。”

沈懷澤一愣,隨後摸了摸她的頭,他覺得許馨疏終於回到了乖巧懂事軌道上,甚至比以前更體貼,更讓他省心。

他將更多注意力投向了因為懷孕而愈發敏感的沈霜餘。

然而,一連幾天的彩排,沈霜餘始終悶悶不樂,挑剔著各種細節。

“霜餘,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還是對哪裡不滿意?告訴媽,媽立刻讓人去改。”沈母關切地詢問。

沈霜餘撅著嘴,手指嫌棄地拎起身上的香檳色奢華婚紗:

“媽,我不喜歡身上這件,感覺襯得我氣色不好,一點都不好看。”

“傻孩子,這已經是頂級設計師的作品了。那你想要什麼樣子的?媽現在就讓設計師加急給你重新設計製作!”

沈霜餘眼波流轉,目光狀似無意地瞟向了掛在旁邊那套屬於許馨疏綴滿精緻手工刺繡和碎鑽的主婚紗。

她唇角勾起,撒著嬌:

“重新設計多麻煩呀,還要等。我覺得馨疏那套就很好看,我喜歡她那套,可不可以讓給我呀。”

這話一出,連旁邊的沈懷澤都愣住了。

許馨疏那套婚紗,是他幾年前就請法國頂級大師量身定製的,從設計到選材,甚至每一顆縫上去的碎鑽,都傾注了他當時對許馨疏滿腔的愛意和期待。

尺碼、款式,無一不是最貼合許馨疏的氣質與身材。那不僅僅是一件婚紗,更是他們過往感情的見證。

“霜餘,那件是特意為馨疏......”沈懷澤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這有什麼!”沈母卻一口打斷他,拍了拍沈霜餘的手,滿口答應,“既然霜餘喜歡,那就穿那套!到時候給馨疏換一套彆的就好了,反正都是走個形式,馨疏那麼懂事,不會在意的。”

她說著,目光轉向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許馨疏,“是吧,馨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許馨疏身上。

沈懷澤也看向她。

許馨疏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件曾承載她無數少女夢幻的婚紗,又看向眼中帶著得意與挑釁的沈霜餘,最後迎上沈母理所當然的目光。

她臉上依舊掛著那抹溫順得體的微笑,聲音輕柔,沒有半分猶豫:

“嗯,沒事的。霜餘姐喜歡,就給她吧。”

沈懷澤看著她如此輕易地放棄了過去視若珍寶的象征,心中莫名煩躁起來。

他以為她會有些不捨,哪怕隻是一點點。

而沈霜餘看著許馨疏那過分平靜的臉,心底莫名地竄起一絲不安。

這賤人,怎麼會如此順從?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8

彩排的最後一天,沈霜餘如願以償穿上了那件原本屬於許馨疏的婚紗。

婚紗的尺寸對她而言其實有些微妙的不合,腰身略顯緊繃。

正式彩排開始,按照流程,兩位“新娘”需一前一後,由父親陪伴入場。

沈霜餘走在前麵,許馨疏跟在後麵。

然而,剛走了沒幾步,沈霜餘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撅起嘴,語氣帶著十足的嬌縱和不悅:

“媽,阿澤,我還是覺得不舒服。兩個人一起嫁一個人,像什麼樣子嘛......傳出去彆人還以為我們沈家多封建奇怪呢。我想自己一個人走紅毯。”

沈母立刻心疼地安撫:“好好好,你說怎麼走就怎麼走。”

沈霜餘眼珠一轉,唇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聲音卻放得又軟又甜:

“這婚紗裙擺這麼大,萬一絆倒了傷到寶寶就不好了。馨疏反正也隻是走個過場,不如就讓她來幫我提著婚紗裙擺吧?這樣我也安心些。”

這話一出,現場瞬間安靜了幾分。

讓另一位“新娘”充當提裙擺的陪襯,這羞辱意味太過明顯。

沈母愣了一下,立刻給沈懷澤遞了個眼色。

然而,不等他開口,許馨疏卻已經抬步走上了儀式台。

她走到沈霜餘身後,彎下腰,輕輕提起了那沉重而華麗的婚紗裙擺。

沈霜餘看著身後順從的許馨疏,嘴角那抹勝利者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

她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在音樂聲中,重新邁開了腳步。

可就在她剛抬起腳,準備落下第一步時。

“啊——!”

一聲尖銳的驚呼劃破了禮堂的空氣!

隻見沈霜餘整個人猛地向前一撲,重重地從不算高的儀式台上摔了下去!

“我的肚子好痛!”

她蜷縮在地上,雙手死死捂著已經顯懷的腹部,淚水漣漣,哭得撕心裂肺:

“許馨疏!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你恨我搶了阿澤,恨我懷了他的孩子!你有什麼不滿你衝我來啊,你為什麼要故意絆我?!我還懷著孕啊,你怎麼這麼惡毒!”

由於那婚紗裙擺極其龐大蓬鬆,完全遮掩了腳下的情況,從旁觀者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剛才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能看到是許馨疏提著裙擺跟在後麵,然後沈霜餘就摔了下去。

“霜餘!”沈母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衝了過去。

沈懷澤幾乎是瞬間就衝到了沈霜餘身邊,小心翼翼卻又急切地將她打橫抱起。

許馨疏看著幾人的表演,心裡瞭然。

就算她解釋不是自己推的,他們也不會相信。

他們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如果孩子沒了,那也是她活該。”

下一秒,沈懷澤抬手狠狠扇在她的臉上。

“很好。”他眼神陰鷙,對著保鏢厲聲喝道,“把她給我抓起來!帶到城東那個工地去!”

“把她給我吊起來!什麼時候知道自己錯了,什麼時候再放下來!”

許馨疏的身體抖了一下。

她恐高,沈懷澤是知道的。

她被帶到一處空曠的水泥地上,頭頂上方是鏽跡斑斑的鋼結構橫梁,一根粗糙的繩索已經垂落下來。

就在其中保鏢抓住繩索,準備套上她手腕的那一刻。

“放開她。”

一個帶著威嚴的男聲,突兀地在寂靜的工地上響起。

所有人動作一僵,循聲望去。

保鏢首領顯然認出了來人,臉色瞬間一變,微微躬下了身,畢恭畢敬:

“沈大少!”

許馨疏隻覺得臂上一鬆,鉗製她的力量瞬間消失。

她踉蹌了一下,勉強站穩,抬頭看向那個一步步向她走來的男人。

沈遠川他走到她麵前,脫下自己的風衣,動作自然地披在了她單薄顫抖的肩膀上。

然後,他才抬眼,看向那群噤若寒蟬的保鏢。

“回去告訴沈懷澤。”

“他動我沈遠川的人,這筆賬,我會親自跟他算。”

保鏢們渾身一凜,頭垂得更低,連大氣都不敢出。

沈遠川不再看他們,目光轉回許馨疏臉上,朝她伸出手:

“走吧,沈太太。”

許馨疏看著他伸出的手,沒有猶豫,將自己冰涼的手,輕輕放在了他溫熱的掌心。

踏上私人飛機的那一刻,許馨疏回頭看了一眼這座城市。

沈懷澤,這些年,就當我送你了。

9

沈懷澤和沈母在急救室門口來回踱步,焦灼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老天保佑,千萬要保佑霜餘和孩子平安無事......”沈母雙手合十,不住地低聲祈禱。

沈懷澤眉頭緊鎖,腦海裡反複回放著許馨疏說的那句——“如果孩子沒了,那也是她活該。”

怒火灼燒著他的理智,讓他對即將施加在許馨疏身上的懲罰沒有半分憐憫。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的燈終於熄滅了。

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

“沈小姐隻是受了驚嚇,有輕微動胎氣的跡象,但胎兒暫時保住了,大人和孩子都沒事,後續需要好好靜養。”

幾人聞言,懸著的心才猛地落回實處,長長舒了一口氣。

沈霜餘被推回VIP病房,一見到沈懷澤,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

“阿澤,我好害怕......要是寶寶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沈懷澤立刻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俯身柔聲安慰:

“彆胡說!孩子沒了還會再有的,但你隻有一個,不許說這種傻話!”

“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教訓許馨疏了,一定會給你出這口惡氣。”

沈霜餘依偎在他懷裡,抽泣著:

“其實也怪我,可能是我說了讓她提裙擺的話,她纔不高興了一時衝動推我的......我不怪她了,本來也是我不好,搶了她的婚紗,都因為我婚禮也辦不......”

沈懷澤打斷她,語氣帶著偏袒:

“是她心腸歹毒,嫉妒你,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你不用為她開脫。”

他看著她淚眼朦朧的樣子,心中憐惜更甚,他將她抱進懷中安撫:

“婚禮延期,等你身體好了再辦,婚禮那天,我讓她給你牽婚紗,全程伺候著你,給你賠罪,好不好?”

在沈懷澤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掠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臉上卻依舊是楚楚可憐的表情,輕輕點了點頭,依偎得更緊:

“嗯......都聽你的。”

住院的這些天,沈懷澤將沈霜餘寵到了天上。

她吐槽一句午飯不好吃,沈懷澤便每日親自下廚做飯。

手切了好幾個口子都不讓傭人代替。

她隨口嘟囔一聲病房裡的花不新鮮,十分鐘後整個病房就被各式空運而來的珍稀花卉填滿。

沈霜餘享受著這種近
乎無度的縱容,臉上的氣色越發紅潤。

出院那天,沈懷澤親自將沈霜餘接回彆墅,將她安置在早已重新佈置好的主臥裡,叮囑傭人好生照料,這才下樓來到客廳。

沈父正坐在沙發上看著財經報紙,見他下來開口道:

“懷澤,婚禮雖然延期了,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給你大哥也說一聲,讓他到時候務必回國。”

沈懷澤聞言,眉頭立刻不耐煩地蹙起:

“爸,通知他乾嘛?他幾百年都不回沈家一趟,眼裡根本沒這個家,我的婚禮沒必要讓他來摻和。”

“胡鬨!”沈父放下報紙,臉色沉了下來,“他就算再不回家,再怎麼樣也是你大哥,是沈家的人!這種大事,不通知他像什麼話?趕緊打電話!”

沈懷澤拗不過父親,隻得憋著一肚子不情願,拿出手機,找到了那個幾乎從未主動聯係過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對麵傳來沈遠川低沉冷淡的聲音:“喂。”

背景裡似乎夾雜著一些奇怪的呼吸和悶哼聲以及一些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

沈懷澤皺了皺眉,隻當是對方在什麼嘈雜環境,並未深想。

“大哥,”他語氣生硬地開口,“我要結婚了,爸讓我通知你一聲,到時候回國參加婚禮。”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傳來沈遠川聽不出情緒的反問:“和誰?”

沈懷澤被問得一噎,含糊道:“情況有點複雜,等你回來再給你詳細解釋。”

他話音剛落,沈遠川卻直接了當地點出了一個名字。

“沈霜餘?”

沈懷澤一愣,脫口而出:“你怎麼知......”

話到一半,他猛地收住,心底湧起一股被窺探的不適和惱怒。

不等他調整情緒,沈遠川充滿嘲諷的話語已經透過聽筒傳來:

“姐弟搞在一起,你倒也不嫌惡心。我記得,你之前不是有個女朋友?”

這話精準地戳中了沈懷澤不爽的點,但他絕不會在沈遠川麵前示弱。

他強壓下火氣,語氣變得生硬而充滿攻擊性:

“我的事沒必要跟你這種三十多歲連個固定女伴都沒有的人解釋太多。”

電話那端,沈遠川低低地笑了一聲,隨後慢條斯理地說道:

“誰告訴你我還是單身?

“你已經有嫂子了。”

“什麼?”沈懷澤徹底愣住了,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你什麼時候結的婚?和誰?”

沈遠川卻沒有再回答他的意思,隻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隨後便乾脆利落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沈懷澤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沈遠川那個對誰都冷淡疏離,對情感毫無興趣的工作機器,居然不聲不響地結婚了?

一種莫名的不安悄然纏上了沈懷澤的心頭。

他總覺得,沈遠川這通電話,以及他突如其來的婚姻,都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而且,在照顧沈霜餘的這些天裡,他已經很久沒有關心許馨疏的下落了。

10

沈懷澤被沈遠川那通電話攪得心煩意亂,那股莫名的不安感驅使他走上樓,來到了許馨疏的房間門口。

他抬手敲了敲門:“馨疏?”

裡麵沒有任何回應,一片死寂。

他又加重力道敲了幾下,依舊如此。

心頭那股煩躁更甚,他直接擰動門把手推門而入,房間裡空無一人,床鋪整潔,到處都透著一股清冷。

沈懷澤心頭一跳,立刻揚聲喊來負責這層樓的保姆。

“許馨疏呢?她人去哪了?”

保姆被他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答:

“先生,我......我已經好幾天沒見過許小姐了。從那天彩排後,就沒見她回來過。”

好幾天沒回來了?

沈懷澤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拿出手機,翻到許馨疏的號碼撥了過去,聽筒裡傳來的是冰冷而製式的“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又點開微信,發了幾條訊息過去,無一例外,都石沉大海。

一股邪火猛地竄上沈懷澤的心頭。

又來了,她又開始玩這種鬨脾氣,玩消失的戲碼。

以前她偶爾使小性子,他還有耐心哄一鬨,可現在,他忙著照顧懷孕的霜餘,籌備延期的婚禮,哪裡還有精力去管她這點小脾氣?

他煩躁地鬆了鬆領帶,在心裡冷笑。

算了,隨她去鬨,他懶得哄了。

他篤定許馨疏是一個被許家趕出來、除了他身邊無處可去的金絲雀,根本就跑不到哪裡去。

外麵沒人會收留她,現在不過是在逞強,等身上的錢花光了,吃夠了苦頭,最後還不是要灰頭土臉地乖乖回到他的身邊來?

況且,婚期雖然延期,但終究是定下了。

請柬也陸續發出去了。

到時候她這個名義上的“新娘”如果敢不出席,外麵的人會怎麼議論許家?

她那個把麵子看得比什麼都重,幾乎不認她這個女兒的父親,第一個就不會允許她如此任性妄為,肯定會逼著她現身!

想到這裡,他隻覺得許馨疏這番舉動幼稚又可笑。

他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個房間,朝著主臥走去。

那裡,有需要他嗬護的沈霜餘和他們未出世的孩子,那纔是他現在應該關注的重心。

至於許馨疏?

等她碰壁了,自然會認清現實,爬回來求他。

他隻需要耐心等著就好。

等沈霜餘的胎像徹底穩定後,為了安撫她前些日子受的驚嚇,沈懷澤特意為她舉辦了一個小型的宴會,邀請的都是平日裡交集密切兄弟朋友。

宴會當晚,燈火輝煌。

沈懷澤小心翼翼地扶著小腹已明顯隆起的沈霜餘步入會場,立刻就被一群熟絡的公子哥圍住了。

“懷澤,可以啊!金屋藏嬌還藏出個小繼承人來了?”

“霜餘姐今天這氣色,一看就被懷澤哥照顧得特彆好!”

沈霜餘臉上掛著得體又略帶羞澀的笑容,但沒過多久,或許是因為人多氣息混雜,又或許是孕期反應,她待了一會兒後小聲說:

“阿澤,我有點不舒服,想去透透氣。”

沈懷澤立刻關切地低頭:“好,我陪你過去。”

“不用,”沈霜餘體貼地搖搖頭,“你和兄弟們好久沒聚了,好好聊聊,我自己過去就行。”

沈懷澤見她堅持,便點了點頭,讓一位女侍應生小心陪同她過去。

沈霜餘一走,這群男人之間的氛圍立刻變得更加隨意和戲謔。

“沈少,行啊!”一個兄弟用手肘撞了一下沈懷澤,語氣帶著曖昧的調侃,“你這養姐對你是真沒話說,連孩子都願意給你生。怎麼樣,伯父伯母沒抽你?”

“你們過幾天還要辦婚禮,你那個小女朋友許馨疏怎麼辦?跟了你這麼多年,就這麼踹了?她不得哭死啊?”

幾人臉上都帶著心照不宣的笑容,在他們看來,沈懷澤這齊人之福享得是有點麻煩,但也算是本事。

沈懷澤被眾人圍著,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敷衍:

“彆瞎起鬨。就是個意外,霜餘身體不好,孩子不能不要。我總不能不負責吧?許馨疏也沒那麼不懂事,畢竟那麼多年的感情擺在那。”

兄弟們見他這麼說,也隻當是許馨疏已經預設接受了這種安排,便不再多問。

就在這時,一個之前被他派去懲罰許馨疏的保鏢,終於覷準空檔,匆匆穿過人群,來到他身邊,俯身在他耳邊急促地低語了幾句。

幾乎是瞬間,沈懷澤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手裡的杯子也掉到地上。

“什麼叫許馨疏被沈大少接走了?什麼時候的事?!”

11

他這突如其來的失態怒吼,瞬間打破了宴會廳原本輕鬆的氛圍。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他身上。

剛才還在調侃他的兄弟們也愣住了,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讓沈懷澤如此失控。

保鏢被他嚇得一哆嗦,連忙壓低聲音補充:

“就是彩排出事那天,在城東工地,大少親自帶人把許小姐帶走的,大少說許小姐是他的人,您動他的人的這筆賬,他會親自跟您算......”

“他的人?!”沈懷澤像是聽到了最荒謬的笑話,“許馨疏怎麼會是他的人?!沈遠川他憑什麼?!”

這時,他想起了之前那通電話,沈遠川背景裡奇怪的聲響,以及那句“你已經有嫂子了。”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瞬間淹沒了他。

難道沈遠川口中的“嫂子”,就是許馨疏?

沈懷澤拒絕相信這個猜測。

許馨疏怎麼可能會和那個幾乎與沈家斷絕來往的沈遠川扯上關係?

他立馬站起身不管不顧地朝著宴會廳大門的方向衝去!

“阿澤!你去哪兒?!”
被他突兀拋下的沈霜餘驚慌地站起身呼喊,她試圖去追,但穿著禮服和高跟鞋,又懷著身孕,根本追不上沈懷澤的步伐。

周圍的賓客們被這接連的變故驚得鴉雀無聲。

沈霜餘追到門口,隻看到電梯門緩緩合上,難堪瞬間湧上心頭。

她轉過身,麵對著一廳的賓客,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鎮定宣佈宴會提前結束。

而沈懷澤一邊將油門踩到底一邊瘋狂撥打許馨疏的電話,依舊是關機。

他又嘗試撥打沈遠川的號碼,這一次,直接無法接通。

他像一隻無頭蒼蠅,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最後,鬼使神差地將車開到了許家樓下。

他用力拍打著許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許馨疏的繼母,看到雙眼通紅的沈懷澤,嚇了一跳:“懷澤?你......你這是怎麼了?”

“馨疏呢?!她有沒有回來過?!”沈懷澤喘著粗氣,急聲問道。

繼母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搖頭:“沒有啊......她很久沒回來過了......”

聽到這番話,沈懷澤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力氣。

是啊......他真是病急亂投醫,昏了頭了。

他怎麼忘了?許馨疏早就沒有家了。

當初她和他鬨彆扭,寧願一個人在深夜的街頭遊蕩,寧願去住那些條件簡陋的酒店,也絕不肯踏進許家大門一步。

那個所謂的“家”,對於她而言,比陌生地方更讓她窒息。

她的房間早就變成了雜物間,那裡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一個連受委屈都不肯回去的地方,如今她下定決心離開,又怎麼可能會回去?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他短暫地清醒了過來。

繼母看著沈懷澤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嘴上敷衍著:

“懷澤啊,你也彆太著急,馨疏那麼大個人了,丟不了的......”

沈懷澤渾渾噩噩地回到車上,漫無目的地開回了彆墅。

這棟精心打造的豪宅,曾經是他為許馨疏構築的巢穴,是他承諾給她的“家”和避風港。

可如今她不在了。

他剛踏進玄關,鞋都還沒來得及換,一道淩厲的掌風便狠狠扇了過來!

“啪!”

一記極其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地扇在沈懷澤臉上,他猝不及防地踉蹌幾步,直接摔倒在地。

他捂著臉,愕然抬頭,隻見沈父站在他麵前,臉色鐵青。

而沙發上,沈霜餘正依偎在沈母懷裡低聲抽泣著,眼圈通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沈母一邊輕拍著沈霜餘的背安撫,一邊用責備的目光看著沈懷澤。

“混賬東西!你看看你乾的好事!把你姐姐一個人丟在宴會上!她還懷著我們沈家的孩子!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你擔待得起嗎?!”

“你就是因為那個許馨疏才發瘋的是不是?她推霜餘那筆賬還沒算!我告訴你沈懷澤,她許家根本配不上我們沈家!之前不管你,是覺得你年輕,跟她談著玩玩也就罷了!沒想到你現在居然為了那麼個女人把你懷孕的姐姐丟在那種場合。”

沈父越說越氣,直接下了禁令:

“從今天起,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哪裡也不準去!好好陪著霜餘,直到婚禮結束!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去追那個許馨疏,彆怪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沈母也在一旁幫腔,:“懷澤,你爸說得對。霜餘和孩子纔是最重要的。那個許馨疏......走了也好,省得礙眼。你就收收心吧。”

沈霜餘適時地發出更委屈的啜泣聲,往沈母懷裡縮了縮。

保鏢上前將沈懷澤“請”進了房間。

12

許馨疏醒來時,午後的陽光已經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照射進來。

她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

她微微動了一下,背後癒合中的鞭傷還有些隱隱作痛,但更讓她在意的是喉嚨的乾澀和腦袋的昏沉。

“醒了?”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靠窗的沙發處傳來。

許馨疏循聲望去,隻見沈遠川正坐在那裡,腿上放著一台電腦,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削弱了整個人生人勿近的氣質,倒多了幾分斯文儒雅。

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目光卻透過鏡片落在她身上。

“感覺怎麼樣?”他合上電腦,取下眼鏡,站起身朝床邊走來。

許馨疏下意識地拉了拉身上的真絲睡裙領口,臉頰有些發燙。

她記得自己之前好像在發燒,意識模糊間似乎一直有人在她身邊照顧。

“還、還好。”她聲音有些沙啞,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小聲問道,“那個......昨天晚上沒發生什麼吧?比如說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胡話,或者做了什麼失態的舉動?”

沈遠川走到床邊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讓人捕捉不到。

“沒什麼,”他語氣平淡,“就是某個小朋友燒糊塗了,抓著我的袖子哭了半宿,說不舒服,鬨著說想回家,但是又不知道家在哪。”

許馨疏的臉“轟”地一下全紅了,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她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被子裡。

雖然兩人已經是法律上的夫妻,但如此親密又脆弱的姿態被這個其實還算陌生的男人看到,還是讓她感到無比窘迫。

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到沈遠川的情景。

那是在一次沈家的宴會上,他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與周遭的熱鬨格格不入。

他卻主動朝尋了個機會,直接走到她麵前:

“要是哪天覺得沈懷澤不好,可以隨時來找我。”

當時她隻覺得這個男人很輕浮,像那些試圖挑釁沈懷澤的紈絝子弟,於是冷著臉沒有理會。

現在想來,他或許早就看透了沈懷澤的本質,以及她在沈家的尷尬處境。

“收拾一下,”沈遠川沒有繼續那個讓她尷尬的話題,轉身走向衣帽間,“準備回國。”

許馨疏一愣:“回國?”

“嗯,”沈遠川從衣帽間裡拿出幾件搭配好的衣服,放在床尾,“參加你前男友的婚禮。”

許馨疏更懵了,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這麼快就去麵對沈懷澤和沈霜餘,去麵對那場原本屬於她的婚禮。

沈遠川腳步頓住,回頭看她,深邃的目光彷彿能穿透她的心思。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怎麼,不想去看看老公是怎麼幫你報仇的?”

“老公”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帶著一種陌生的親昵和佔有慾,讓許馨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剛剛退下去的熱度再次湧上臉頰。

許馨疏仰起臉看向他,對於“老公”這個稱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沈遠川看著她這副有些無措的模樣,眼底那抹笑意深了些:

“要是不喜歡這個稱呼,我們也可以換一個。”

許馨疏連忙搖了搖頭:“不用換,你喜歡的的話,我沒有意見。”

她隻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個身份。

沈遠川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依舊泛著紅暈的臉頰上,強調道:

“你的意見,也很重要。”

話音剛落,他卻忽然俯身靠近。

許馨疏呼吸一滯,看著他驟然放大的俊顏,身體下意識地微微後仰,卻被他伸手輕輕扶住了後頸。

他的額頭輕輕抵上了她的額頭。

肌膚相觸的瞬間,一股微涼的觸感傳來,伴隨著他身上獨有的香味。

許馨疏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停留了幾秒,然後才稍稍退開,下了結論:“嗯,退燒了。”

距離拉開,許馨疏卻覺得臉上的熱度不降反升。

沈遠川看著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漫上紅霞的臉頰,低低地笑了一聲,故意問道:“又發燒了?”

許馨疏被他笑得更加窘迫,下意識地想低頭躲開他的視線,卻被他用手指輕輕托住了下巴。

“餓了沒?”他不再逗她,轉而問道,“我讓廚師準備了你喜歡吃的東西,先去吃飯。”

“嗯......有點餓了。”

“好,”沈遠川直起身,“衣服在床尾,換好了下來。”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臥室,為她留出了私人空間。

許馨疏看著關上的房門,抬手摸了摸自己依舊有些發燙的臉頰,又輕輕碰了碰剛才被他額頭抵住的地方。

一顆心,像是被泡在溫水中,不受控製地軟化下來。

13

餐廳裡,許馨疏看著桌上琳琅滿目的菜肴,有些怔住。

全都是她喜歡。

她拿起筷子,在沈遠川平靜的目光注視下,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

這一餐,她吃得格外專注,也格外滿足。

不知不覺間,竟比平時多吃了不少,直到感覺胃裡傳來久違的飽腹感,纔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筷子。

“吃飽了?”沈遠川的聲音傳來。

許馨疏輕輕點頭:“嗯,很好吃。謝謝。”

她話音剛落,沈遠川便抽了一張紙巾輕輕擦拭她的嘴角。

他的動作算不上特彆溫柔,甚至帶著點他慣有的利落,但指尖隔著紙巾傳來的溫度,卻讓許馨疏心跳再次失序。

擦完嘴角,他又伸手,幫她理了理因用餐而微微有些褶皺的衣領。

做完這一切,他才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沉靜地看著她:

“準備好了嗎?我們走吧。”

他的手掌寬厚,指節分明。

許馨疏看著那隻手,深吸一口氣,沒有再猶豫,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掌心,微微收攏。

“準備好了。”

沈遠川握住她微涼的手,牽著她,穩步朝外走去。

......

國內,沈家這場備受矚目的婚禮拉開了帷幕。

場麵鋪陳得極大,極儘奢華,幾乎請來了全城的名流。

沈懷澤被變相軟禁了。

這些天,他幾次三番試圖掙脫束縛去找許馨疏,問個清楚,但每一次都被沈父安排的保鏢毫不留情地“請”了回去。

他被嚴密地看管著,卻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婚禮日期逼近。

婚禮當天,他穿著昂貴的禮服,臉色陰沉地站在休息室裡。

這時,入口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

沈遠川穿著一身剪裁精良、氣場強大的深色西裝,出現在了門口。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正緊緊牽著許馨疏。

她穿著一身低調卻不失精緻的香檳色長裙,妝容淡雅,氣質沉靜,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她看著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盛大場麵,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裡,原本應該是她和沈懷澤的婚禮。

“怎麼了?”沈遠川敏銳地察覺到她細微的情緒變化,微微側頭,低聲詢問。

許馨疏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麼。”

沈遠川握緊了她的手:“等回去,我給你辦個比這個更好的。”

許馨疏心頭一暖,下意識地說:“不用那麼麻煩的......”

“必須要。”沈遠川打斷她,語氣篤定,“我不會讓你受委屈,希望我們婚禮的時候,你能照顧好自己,不要再生病了。”

就在這時,一道幾乎要將她燒穿的視線猛地釘在了她身上。

她下意識地抬眼望去,正好撞上休息室門口,沈懷澤那雙布滿不敢置信的眼睛。

他死死地盯著她和沈遠川緊緊交握的手,幾乎下意識地衝過來。

然而,他身形剛動,保鏢便上前牢牢鉗製住了他的手臂,將他定在原地,任他如何掙紮也動彈不得。

許馨疏被他看得極不自在,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被沈遠川握著的手,卻反被更用力地攥緊。

沈遠川甚至沒有多看暴怒的沈懷澤一眼,他隻是微微側身擋住了那道令人不適的視線,然後低頭對許馨疏溫聲道:

“那邊甜品看起來不錯,去嘗嘗?”

他不等她回答,便牽著她徑直朝著甜品區走去。

他將她安置在安靜的角落,替她拿了幾樣精緻的點心,自己則坐在她身旁。

許馨疏剛舀了一小塊慕斯蛋糕送入口中,還沒來得及品嘗味道,手腕卻猛地被人從旁邊抓住!

那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

她驚愕抬頭,對上的正是沈懷澤的臉!他竟然溜過來了!

“許馨疏!”沈懷澤死死攥著她的手腕,眼睛赤紅,“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14

許馨疏還沒來得及反應,身旁的沈遠川動作更快!

“啪!”

一聲清脆的拍擊聲,沈遠川毫不留情地揮開了沈懷澤的手,力氣大到讓沈懷澤的手背瞬間紅了一片。

緊接著,沈遠川長臂一伸,直接將許馨疏攬入自己懷中,用身體隔開了沈懷澤的目光。

他目光冷冽,看向沈懷澤,聲音不高,但足夠讓沈懷澤聽清:

“沈懷澤,注意你的身份和場合。這是你嫂子,晚輩對長輩動手動腳,像什麼話?”

“嫂子?!”

沈懷澤猩紅的眼睛死死釘在許馨疏臉上。

“我不信!許馨疏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被他點名,許馨疏從沈遠川的懷抱裡微微抬起頭。

感受到腰間手臂傳來的支撐力量和掌心被握住的溫暖。

她平靜地回視著沈懷澤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沈懷澤,這是事實。我和遠川,已經領證結婚了。”

沈懷澤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不可能!許馨疏你騙我!你一定是騙我的!你怎麼敢......你怎麼能......”

看著他這副拒絕接受現實的樣子,許馨疏心中一片平靜。

沈遠川攬著許馨疏,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冷冷地瞥了沈懷澤一眼。

之前負責看管沈懷澤的保鏢立刻快步上前鉗製住了沈懷澤的手臂,試圖將他帶離現場。

“放開我!”沈懷澤奮力掙紮,眼睛死死釘在沈遠川身上,“沈遠川!是你挖我牆角!你早就對她圖謀不軌是不是?!”

沈遠川聞言,他攬著許馨疏的手臂更緊,語氣平靜道:

“自己的女朋友選擇了彆的男人,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怪彆人挖牆角?沈懷澤,不是你自己沒本事,留不住人麼?”

“可彆讓你的未婚妻等急了,大哥給你送了新婚禮物呢,希望你能喜歡。”

沈懷澤將視線轉向許馨疏,眼中帶著最後的希冀,聲音幾乎帶上了哀求的顫音:

“馨疏......你告訴我,你不是自願的對不對?你是為了氣我,為了報複我,才和他在一起的,是不是?我們和好好不好,今天是我們的婚禮啊!”

許馨疏看著他直到此刻還在自說自話的樣子,隻感覺有點可笑。

“沈懷澤,今天是你和沈霜餘的婚禮。”

“而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沈懷澤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保鏢毫不留情地打斷。

他被強行架起,在一片竊竊私語和異樣目光中,狼狽不堪地被拖離了現場。

當沈懷澤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已經是在莊重的婚禮儀式上。

他穿著新郎禮服,站在綴滿鮮花的儀式台前,嘴角處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的青紫,儘管用化妝品極力遮蓋,細看之下仍能發現淤痕。

相比之下,挽著他手臂的沈霜餘,則是一臉掩飾不住的幸福。

她身上穿著那件從許馨疏那裡奪來的奢華婚紗,享受著全場目光。

台下賓客席的前排,沈遠川依舊緊握著許馨疏的手。

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直到神父麵向兩位新人,莊重地提問:

“沈霜餘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沈懷澤先生為妻,無論......”

“我願意!”沈霜餘幾乎是在神父話音剛落就迫不及待地搶答。

全場目光隨即聚焦到沈懷澤身上。

神父依照流程轉向他:“沈懷澤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沈霜餘小姐為妻,無論......”

沈懷澤嘴唇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眼神掙紮地看向台下,視線穿過人群,精準地落在許馨疏的臉上,那裡再也找不到半分從前看他時的依賴與愛意。

那個“願意”如同千斤重擔,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現場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賓客們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就在這時,沈遠川微微側頭,靠近許馨疏耳邊:

“準備好了嗎?”

許馨疏聞言下意識地抬頭看他:“準備什麼?”

她話音剛落,隻聽宴會廳前方傳來一陣清晰的電流嗡鳴聲。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儀式台後方那麵原本迴圈播放著沈懷澤與沈霜餘精心拍攝的婚紗照的電子幕布,畫麵猛地一閃,瞬間切換。

15

電子幕布上,原本浪漫唯美的婚紗照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清晰度極高的監控錄影。

畫麵裡,沈霜餘微紅著臉,聲音透過音響清晰地傳遍整個宴會廳:

“我是不小心穿了阿澤沒洗的內褲才懷上的。”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整個婚禮現場瞬間炸開了鍋!

剛才還維持著表麵祝福的賓客們再也忍不住。

“我的天!內褲懷孕?這種鬼話沈懷澤也信?!”

“這沈家少爺是腦子被門夾了嗎?這種離譜的藉口都能讓他認下孩子?”

沈霜餘驚慌失措,下意識地想抓住沈懷澤的手臂,卻被他猛地甩開。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螢幕畫麵再次一閃,一份檔案清晰呈現,是沈父與沈霜餘的親子鑒定報告!結論欄裡“確認親生”四個大字,觸目驚心!

緊接著,畫麵切換成一些陳年的醫療記錄和模糊的私家偵探報告截圖,文字清晰地揭示:

沈母當年第二胎流產,並非意外,而是喝了沈父下了滑胎藥的茶水!目的就是為了讓悲痛欲絕的沈母同意,將他在外麵的私生女,沈霜餘,以“養女”的名義接回沈家撫養!

“原來根本不是養女!是私生女!”

“沈董他為了把私生女接回來,竟然......”

“我的天啊!沈太太太可憐了!”

在後台的沈母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她像瘋了一樣撲向身旁的沈父,哭喊著,廝打著。

“是你!原來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就為了把這個野種接回來!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沈父臉色鐵青,試圖製住失控的沈母,場麵混亂不堪。

就在這片混亂中,螢幕又切換了。

畫麵變成了一段偷拍視訊,背景像是一個酒吧卡座。

沈霜餘親昵地摟著一個陌生男人的脖子,語氣嬌嗔:

“哎呀,懷孕了怎麼辦嘛?”

那男人漫不經心地喝著酒:

“我還沒錢娶你呢。你先想辦法,不如......把這個孩子嫁禍給沈懷澤,反正你不是他養姐嗎,他那麼信你,肯定認。”

“噗——好像也行?”
沈霜餘帶著笑意。

沈霜餘站在台上,穿著那件搶來的婚紗,麵對台下無數道目光,整個人如遭雷擊,徹底僵住,臉上血色儘失。

而許馨疏也看得愣住了。

她知道沈遠川會有所行動,卻沒想到他準備的“賀禮”如此全麵,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沈遠川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側頭,對上她寫滿震驚的眸子,他隻是勾了勾唇角,彷彿在說:看,我說過,會幫你報仇。

整個婚禮現場徹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現場的驚呼聲,沈母淒厲的哭喊、沈父氣急敗壞的嗬斥、沈霜餘徒勞的辯解、沈懷澤崩潰的質問......交織在一起,伴隨著不停歇的閃光燈,將這場原本奢華的婚禮變成了沈家徹頭徹尾的醜聞刑場。

媒體記者們瘋狂地捕捉著每一個爆料,明天的頭條已然註定。

台上,沈霜餘還想做最後的掙紮,她死死拉住沈懷澤的胳膊:

“阿澤!阿澤你聽我說!不是那樣的!是有人陷害我!是合成的是假的!”

“滾開!”沈懷澤雙目赤紅,猛地將她甩開,力氣之大讓穿著高跟鞋和沉重婚紗的沈霜餘直接跌坐在台上,狼狽不堪。

他現在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到許馨疏!

他像瘋了一樣在混亂的人群中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目光急切地掃過台下每一個角落,卻怎麼也找不到。

他看不到她了。

因為早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螢幕吸引時,沈遠川就已經攬住許馨疏的腰迅速地離開了賓客席。

此刻,沈遠川正抱著許馨疏,穿過酒店後方僻靜的長廊,將她穩穩地安置在早已等候在外的車後座。

許馨疏靠在柔軟的座椅上,回想起剛才那如同戲劇般荒誕又解氣的一幕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帶著一種釋然和暢快。

“這份新婚賀禮,可真是......好大一份啊。”

她感歎道,聲音裡還帶著未儘的笑意。

沈遠川坐進她身旁,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麵傳來的喧囂。

他側頭看著她難得開懷的笑容,目光柔和了幾分,低聲問:“喜歡嗎?”

“喜歡。”許馨疏誠實地點頭。

沈遠川滿意地勾唇,伸手將她耳邊一絲微亂的發絲彆到耳後。

“戲看夠了,現在,老公帶你回家。”

這一次,許馨疏仰頭笑著應道:

“好,我們回家。”

16

沈懷澤腦子裡嗡嗡作響,幾乎要窒息。

他再也無法忍受,不顧一切地衝出了宴會廳。

他跳上車,將那片混亂與醜聞遠遠甩在身後。

一路上,他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瘋狂地撥打許馨疏的電話。

“接電話!許馨疏你接電話!”他對著無人接聽的手機低吼,聲音嘶啞。

“您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

冰冷的提示音一次次響起,他不死心,又顫抖著手點開微信,一條接一條地傳送資訊。

【馨疏,你在哪?我們談談。】

【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回來好不好?我求你了......】

資訊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直到最後,他發出的訊息前麵,突然出現了一個刺眼的紅色感歎號。

【訊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

沈懷澤的心猛地一沉,他不敢置信地再次撥打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恐慌瞬間攫住了他!不!他不能失去她!

對!沈遠川!找到沈遠川就能找到她!

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在通訊錄裡翻找出沈遠川的名字,撥了過去。

這一次,電話竟然通了,響了幾聲後被接起。

“喂?”沈遠川低沉平靜的聲音傳來。

“許馨疏呢?!”沈懷澤幾乎是立刻吼了出來,“讓她接電話!我有話跟她說!”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瞬,隨即,沈遠川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

“不必了。”

“我和馨疏回家了。有事的話......下次有緣再聊吧。”

說完,根本不給沈懷澤任何反應的機會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喂?喂?!沈遠川!!”沈懷澤對著已經傳來忙音的手機瘋狂嘶吼,猛地將手機砸在副駕駛座位上。

他們回家了......

那個他親手為她打造,她卻從未真正擁有過歸屬感的“家”,她再也不會回去了。

她和另一個男人,回他們的家了。

沈懷澤頹然地趴在方向盤上,刺耳的喇叭聲長鳴。

沈懷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車開回彆墅的。

意識渾渾噩噩,眼前的道路模糊不清,全憑本能操縱著方向盤。

當他踉蹌著踏進玄關時,身後似乎傳來了保鏢和傭人擔憂的詢問聲,但他什麼也聽不清,什麼也不想理會。

他徑直上樓,一頭鑽進了那個曾經屬於許馨疏的房間。

房間裡還殘留著一絲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但已經很微弱了,隨時都會徹底消散。

他頹然地坐在床沿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那個占據一整麵牆的衣櫃上。

他走過去,顫抖著手開啟櫃門。

裡麵大部分已經空了。

指尖忽然觸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在衣櫃最內側的隔板後麵,他摸到了一個筆記本。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來。

那是一本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日記本,封麵是柔軟的皮質,邊角已經微微磨損。

映入眼簾的,是許馨疏清秀又略帶稚嫩的筆跡。

一頁頁,記錄著她從小到大的心事。

而他的名字——“沈懷澤”,幾乎占據了每一頁的角落。

【今天又被關在地下室了我以為我要死掉了......然後懷澤哥哥來了!他像英雄一樣,砸壞了鎖,揹我回家。他的手流了好多血,我好心疼。他說會一直保護我,我相信他。】

【學校的壞孩子又笑話我是沒媽的孩子,還撕壞了我的校服。懷澤哥哥和他們打架了,雖然臉上掛了彩,但他把校服碎片搶回來的時候,笑得好帥。他說誰也不能欺負我。】

【十八歲生日願望:希望以後每年的煙花,都能和懷澤一起看,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他說會一直護著我,給我一個家。我把他送我的手鏈好好收起來了,這是我最珍貴的寶貝,我終於也有屬於我的家了。】

......

日記的最後一頁,停留在一個多月前,筆跡有些淩亂:

【他好像變了......還是我從未真正認識過他?那個說會永遠保護我的人,為什麼會讓我這麼疼......】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我是不是又要沒有家了。】

他緊緊攥著那本日記,喉嚨裡發出嗚咽,最終化作壓抑不住的痛哭失聲。

他終究是親手推開了那個曾經將他視為全世界的許馨疏。

17

飛機平穩落地,異國他鄉的空氣讓許馨疏總歸還是有些不適應。

許馨疏隨著沈遠川走出機場,一陣微涼的夜風吹來,她下意識地攏了攏單薄的外套。

一件帶著體溫和熟悉木質香氣的羊絨圍巾輕輕圍上了她的脖頸,動作細致而溫柔。

沈遠川幫她整理好圍巾,低頭看著她有些出神的側臉,輕聲問:

“怎麼了?在想什麼?”

許馨疏回過神,搖了搖頭,將半張臉埋進柔軟溫暖的圍巾裡,聲音有些悶:“沒什麼。”

隻是風吹過來的瞬間,那些被刻意壓在心底的過往,又不合時宜地翻湧了上來。

她想起母親早逝後,在許家那被後媽的刻薄虐待,父親的冷漠無視,她像一株不見陽光的植物,艱難地喘息。

是沈懷澤帶著耀眼的光芒闖進她的生命。

他保護她,承諾她,給她編織了一個名為“家”的美夢。

曾經的她,那麼堅定地以為,自己以後的人生,除了沈懷澤,誰也不要。

可後來呢?

許馨疏的眼神有些恍惚。

是沈懷澤突然就爛掉了?還是說,人都是會變的?又或者......他本性如此,隻是曾經的她被所謂的“救贖”矇蔽了雙眼,識人不清,將依賴和感激錯當成了愛情?

沈遠川沒有追問,隻是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掌心溫暖而乾燥,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帶她上車,車子最終駛入一處環境清幽,安保嚴密的彆墅區。

當彆墅大門開啟時,許馨疏有些意外。

這裡並非上次她養病時暫住的那處居所,而是一個全新的,明顯花費了更多心思的地方。

更讓她感到貼心的是,來往的傭人大多有著東方麵孔,交流時使用的是流利的中文,讓她身處異國卻絲毫沒有因語言而產生的隔閡與孤獨感。

“這裡......”她有些驚訝地看向沈遠川。

“喜歡嗎?以後我們就住這裡。附近有不錯的中餐廳,也有華人超市,你想吃什麼、用什麼都很方便。”

他沒有說什麼華麗的承諾,隻是用最實際的行動,為她掃除了可能存在的所有不便,為她營造了一個真正舒適、有歸屬感的“家”。

許馨疏看著眼前這個處處為她考慮的男人,心中那片因過往而冰封的角落似乎悄然融化許多。

她輕輕點頭,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釋然的弧度:

“喜歡。這裡很好。”

......

新環境帶來的些許陌生感讓許馨疏直到後半夜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蜷縮在柔軟的被子裡,眉心終於徹底舒展開來。

而此刻,沈遠川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螢幕,卻持續不斷地亮起,螢幕上跳躍的名字,依舊是“沈懷澤”。

沈遠川看了眼身旁熟睡的許馨疏,拿起手機,調成了完全靜音模式。

他走到起居室,才點開那幾十條未讀資訊和未接來電。

【沈遠川,你讓她接電話,你把她還給我!求你了!把她還給我好不好?!】

沈遠川看著這條資訊,彷彿能看到電話那頭,沈懷澤是如何的崩潰失態。

他修長的手指在螢幕上輕點,回複了過去。

【她太累了,已經睡著了。】

這句話讓沈懷澤的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睡著了?!”想象著許馨疏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安然入睡的畫麵,沈懷澤的理智根本無法維持。

他幾乎是立刻撥通了電話,在沈遠川接起的瞬間,怒吼道: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把她還給我?你要什麼?沈家的股份?專案?還是錢?!我都給你!”

聽著電話那頭的哀求,沈遠川走到臥室門口,目光落在床上那個睡得正沉的纖細身影上。

他對著話筒,聲音低沉:

“不還。”

“我對你的求饒,沒有興趣。”

說完,他直接結束了通話,並將這個號碼拖入了黑名單。

世界終於徹底清靜了。

他回到床邊,替許馨疏掖了掖被角,確保她不會著涼。

18

接下來的日子,沈遠川幾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工作,將全部重心都放在了許馨疏身上。

他帶著她去探索這座陌生的城市,去看她從未見過的風景。

不是在風景如畫的古典花園裡散步,就是帶她去聽她喜歡的音樂會。

他開始親自帶著她挑選婚禮場地。

細致地考量每一處的光線、佈局,甚至詢問她喜歡什麼風格的花卉。

“這個玻璃花房怎麼樣?白天陽光透進來會很暖,晚上可以看到星星。”

“或者這個臨海的莊園?你似乎很喜歡海風的味道。”

頂級的設計師帶著數十款婚紗設計稿上門,沈遠川就陪在她身邊,看著她一件件地看過去,偶爾在她猶豫時給出中肯的建議,但最終的決定權永遠在她手裡。

看著設計師送來的、已經快堆滿衣帽間的各式禮服、珠寶、鞋包,許馨疏終於有些忍不住了,輕輕拉住沈遠川的衣袖:

“遠川,東西......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太破費了。”

她習慣了在沈懷澤身邊時需要懂事和節製,突然麵對這樣洶湧而來的給予,反而有些無措。

沈遠川聞言,停下手中正在翻閱的婚禮流程冊,目光沉靜而專注地看進她眼裡:

“給你的,永遠都不算多。”

“我還嫌給得不夠。”

她看著他眼中清晰的倒影,那裡隻有她的樣子,和一種想要將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給她的決心。

她不再說什麼,隻是輕輕靠進他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

沈遠川感受到她的依賴,唇角微微上揚。

他的新娘,值得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

他隻怕自己給得還不夠,不足以彌補她曾經受過的所有委屈。

國內,沈懷澤如同陷入魔怔。

婚禮的鬨劇以及家族的醜聞導致的公司的動蕩都被他統統拋在腦後,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許馨疏。

他不惜動用過去所有的人脈和資源,派出大量人手,幾乎將國外翻了個底朝天,但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

許馨疏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痕跡。

他知道,這背後一定是沈遠川在乾預。

沈懷澤不甘心,他動用了非常規的手段,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日夜不休地搜尋著任何一絲可能的漏洞。

終於,在一個看似無關的海外資金流動記錄中,他鎖定了沈遠川可能的去向。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沈懷澤立刻購買了最快一班飛往那裡的機票。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踏上飛機的那一刻,沈遠川對於他的去向早已瞭如指掌。

沈遠川看了一眼螢幕的來信。

他端起手邊的咖啡,走向正在花園裡悠閒插花的許馨疏,將溫熱的杯子遞到她手中。

“外麵風有點涼,彆待太久。”

將許馨疏哄進房間後,他開啟手機傳送了一條訊息,嘴角勾起。

沈懷澤,有些事總得算清楚。

19

沈遠川對於沈懷澤的突然出現,臉上沒有半分意外。

沈懷澤的出現並不能證明什麼,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他有絕對的自信,如今的許馨疏,絕不會再選擇身後這個男人。

沈懷澤卻顧不得沈遠川的態度,他急切地掃視著四周。

沈遠川語氣平淡地打斷他的搜尋:“彆看了。”

“我知道你在找誰。不過,你大老遠追過來,沒有任何意義。”

“她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沈懷澤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猛地抬頭,赤紅的眼睛裡布滿血絲:

“你憑什麼替她做決定?!你怎麼知道她不會?!”

沈遠川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問題,唇角勾起:

“我不知道你是哪來的自信,覺得在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馨疏還會一定跟你回去。”

“既然你當初選擇了對沈霜餘負責,將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看得比馨疏更重要,甚至在婚禮上預設了她新孃的身份,現在又有什麼臉麵,擺出這副情深不悔的樣子來找馨疏?”

他的每一句質問,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沈懷澤臉上,將他那些自欺欺人的藉口和僥幸心理,剝得乾乾淨淨。

“你的負責,就是一邊享受著齊人之福的幻想,一邊在失去後又跑來糾纏?”

“沈懷澤,你的愛,未免太廉價,也太可笑。”

沈懷澤被沈遠川連番的質問刺得體無完膚,羞憤交加之下,口不擇言地低吼道:

“和你有什麼關係?!這是我和馨疏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插手!”

“外人?”沈遠川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

他沒有再浪費口舌與之爭辯,而是轉過身從書房桌子的抽屜裡取出了兩份檔案,隨後將檔案乾脆利落地拍在了兩人之間的桌麵上。

那是兩本醒目的紅色證書——結婚證。

沈遠川修長的手指按在結婚證上:

“看清楚了。我現在,是馨疏法律上名正言順的丈夫,是她未來孩子的父親,是她所有事情的第一順位責任人。”

“那麼你呢?你現在,又算得上什麼?”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才一字一頓地給出沈懷澤的身份定位:

“最多,隻是個需要保持距離的,小、叔、子。”

沈懷澤的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兩本刺眼的紅色證書上。

他看到了上麵並排的名字,看到了那個刺目的登記日期。

原來......原來他們那麼早就......

這種衝擊和認知讓他渾身血液瞬間凍結住。

就在沈懷澤被那兩本結婚證衝擊到的時候,書房的門被從外麵輕輕推開。

“老公!”許馨疏抱著一大束剛從花園裡剪下來的還帶著露水的鮮花,笑盈盈地探進頭來,“你快看!我們種的花已經開了這麼多!是不是很漂亮?”

她抱著那束色彩繽紛的花朵,臉上洋溢著沈懷澤很少見到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然而,許馨疏臉上的笑容在看清書房內情況的瞬間,驟然僵住。

她抱著花束的手臂微微收緊,目光越過沈遠川,落在了那個她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身上。

她的眉頭幾乎是下意識地蹙了起來。

“你來這裡乾什麼?”

她將懷裡的花束輕輕放在一旁的矮櫃上,動作間帶著一種下意識的疏離,然後快步走到了沈遠川身邊。

沈遠川自然地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20

看著眼前這刺眼的一幕,看著許馨疏眼中毫不掩飾的排斥,沈懷澤“噗通”一聲,竟直挺挺地跪在了許馨疏麵前。

“對不起,馨疏,我做錯了......我知道我做了太多混賬事,傷透了你的心......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語無倫次地哀求:

“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發誓,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隻對你一個人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許馨疏看著他這副卑微到塵埃裡的模樣,心中沒有半分動容,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可笑。

“沈懷澤,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不珍惜。你和沈霜餘不清不白,縱容她一次次欺辱我,每次都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我。”

“現在,你發現她懷的是彆的男人的野種,你沈家成了全城的笑柄,你又想起來我的好了?你以為我會那麼蠢,永遠站在原地等你回頭嗎?”

沈懷澤抬起淚眼模糊的臉,試圖用過往的感情打動她:

“馨疏,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那麼多年的感情......你真的一點都不願意給我了嗎?就一次,最後一次機會......”

他的聲音帶上了哽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開始哭泣。

許馨疏靜靜地看著他表演,最終緩緩垂下眼眸。

她紅唇輕啟,吐出三個字:

“不可能。”

這時,一個尖銳的女聲突兀地打破了書房內的氣氛:

“阿澤!你為什麼要給這個女人下跪?!”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沈霜餘不知何時竟也找到了這裡,她挺著已經十分明顯的肚子,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試圖將跪在地上的沈懷澤拉起來。

沈懷澤此刻正處在情緒崩潰的邊緣,對沈霜餘這個導致他失去一切的“罪魁禍首”早已恨之入骨。

被她這麼一碰,他猛地甩開她的手,力氣之大,讓沈霜餘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滾開!”沈懷澤赤紅著眼睛,對著沈霜餘嘶吼,“要不是因為你和你那個野種,馨疏怎麼會離開我?!都是你!一切都是因為你!”

他將所有失敗的原因都歸咎到了沈霜餘身上,好像這樣就能減輕他自己的罪責和痛苦。

沈霜餘被他吼得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委屈和不敢置信,她指著許馨疏,聲音尖利:

“阿澤你醒醒吧!她早就跟彆的男人結婚了!她給你戴了綠帽子!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什麼好......”

“閉嘴。”這次喝止她的是沈遠川。

他眼神冰冷地掃過沈霜餘,那目光讓她瞬間噤聲,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沈遠川懶得與這兩人多做糾纏,他攬緊許馨疏,低聲道:“我們走吧。”

許馨疏自始至終都冷眼看著這場鬨劇,看著沈懷澤的推卸責任和沈霜餘的歇斯底裡,心中隻覺得疲憊。

她點了點頭,準備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沈霜餘看著沈遠川對許馨疏的維護,再看看對自己滿臉厭惡的沈懷澤後理智徹底崩掉。

她猛地朝許馨疏撲過去,尖利的指甲試圖去抓她的臉!

“許馨疏!都是你這個賤人!你憑什麼......”

她的手還沒碰到許馨疏,就被沈遠川快如閃電般地一把攥住了手腕!他的力道極大,捏得沈霜餘痛撥出聲。

“啊!”

沈遠川眼神森寒,毫不留情地將她甩開。

沈霜餘穿著高跟鞋,又挺著大肚子,被這麼一甩,頓時失去平衡,驚叫著向後倒去!

隻聽“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沈霜餘淒厲的慘叫,她重重地摔倒在地,身下迅速蔓延開一灘刺目的鮮血。

“孩子......我的孩子......好痛......”沈霜餘蜷縮在地上,臉色慘白,痛苦地呻吟。

沈懷澤看著那攤血,整個人都僵住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沈遠川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沈霜餘,隨後他拿出手機,冷靜地撥通了急救電話,言簡意賅地說明瞭地址和情況。

然後,他不再理會身後的一片狼藉,緊緊護著許馨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21

後來,許馨疏斷斷續續得知了沈霜餘的訊息。

那個孩子終究是沒保住,大出血加上巨大的精神刺激,沈霜餘的神智變得不太清醒,時好時壞,最終被送進了專門的療養院看管起來。

而沈懷澤,卻依舊陰魂不散。

儘管沈遠川已經最大限度地將他隔絕在他們的生活之外,但他總能找到空隙一次次地出現在許馨疏可能出現的場合,試圖與她溝通。

沈遠川不能次次都將許馨疏帶在身邊,他也有必須親自處理的工作。

臨出門前,他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真的沒事?”他撫著許馨疏的長發,“我可以......”

“真的沒事。”許馨疏仰頭對他笑了笑,“不用擔心我,我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能一輩子躲在你身後,總要學會自己應付這些,況且你在我身邊安排的保鏢都快要組成好幾個足球隊了。”

沈遠川看著她,最終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好,有事隨時叫我。”

於是,在沈遠川不在的時候,沈懷澤的騷擾變本加厲。

他等在彆墅外的林蔭道,堵在許馨疏常去的畫廊門口,甚至試圖闖入他們居住的社羣。

然而,無論他出現多少次,無論他聲淚俱下地懺悔,還是歇斯底裡地質問,許馨疏給予他的,永遠是無視。

她像是根本看不見他這個人,聽不見他的聲音。

她可以平靜地從他身邊走過,目光沒有絲毫偏移。

她的冷漠,比任何斥責和怒罵都更讓沈懷澤難以忍受。

他寧願她恨他、罵他,至少那證明她還在意。

可這種徹底的漠視,就像他早已從她的世界裡被徹底清除,不留一絲痕跡。

終於在某一天,當許馨疏又一次無視他的存在,準備坐進等候的車裡時,沈懷澤猛地衝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許馨疏!你看著我!你跟我說句話!就一句!”

許馨疏吃痛地蹙眉,她抬起另一隻手臂狠狠地扇了過去!

“啪——!”

一記極其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地落在沈懷澤的臉上,將他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瞬間浮現出清晰的五指紅痕。

這一巴掌,乾脆利落。

沈懷澤被打懵了,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一直隱在暗處、時刻遵循沈遠川指令的保鏢衝了上來。

毫不客氣地反剪住沈懷澤的雙臂,將他死死地按倒在地,臉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動彈不得。

許馨疏揉了揉被攥得發紅的手腕,眼神裡隻有厭倦。

“沈懷澤,彆再來惡心我了。”

說完,她不再多看一眼,彎腰坐進車裡,關上了車門。

車子緩緩駛離,留下被按在地上的沈懷澤在保鏢的鉗製下,發出絕望而不甘的嗚咽。

22

沈懷澤被那一巴掌打得耳鳴目眩,還沒反應過來,後頸便傳來一記鈍痛。

保鏢一個利落的手刀,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感覺自己沉入了一個漫長而美好的夢境。

夢裡,沒有沈霜餘,沒有那些不堪的真相和鬨劇。

他穿著筆挺的禮服,站在綴滿鮮花的婚禮殿堂儘頭,看著他的新娘許馨疏,穿著那件他早早為她定製的聖潔婚紗,挽著父親的手,一步步向他走來。

她臉上帶著羞澀而幸福的紅暈,眼中是全然的愛戀與信賴。

他們交換戒指,在親友的祝福中擁吻。

婚後,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他們真的如他曾經承諾的那樣,攜手走到了白頭。

可等他睜開眼的時候,他竟身處在自己國內的公寓裡。

頭痛欲裂,脖頸後方還殘留著酸脹感。

他掙紮著坐起身,發現自己還穿著那套被壓得皺巴巴的西裝。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觸碰到一張硬質的紙條。

他心中莫名一緊,緩緩將紙條抽了出來。

展開,上麵是許馨疏清秀卻決絕的字跡:

【沈懷澤,

很早以前你問我的願望是什麼,我說,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但是今年我的生日願望是,希望你永遠消失在我的生命裡。】

沒有落款,沒有日期。

滾燙的淚水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紙條上,暈開了淡淡的墨痕。

他曾經是她唯一的願望,如今卻成了她最想抹去的存在。

這一次,沈懷澤沒有再試圖去找她。

他安靜地待在國內,處理著沈家留下的爛攤子,生活看似恢複了平靜。

但他會不由自主地關注所有關於她的訊息。

通過財經版塊間接知道沈遠川的動向,通過一些流出的零星照片,看到她和沈遠川在某個慈善晚宴上並肩而立,看到她臉上恬淡而幸福的笑容。

後來,他得知了他們盛大婚禮的訊息。

他托人送去了巨額禮金,幾乎是他個人能動用的大部分流動資金,彷彿想用這種方式彌補什麼,或者證明什麼。

但第二天,那筆錢就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附言欄裡隻有一個簡潔的單詞,來自沈遠川的助理:

【Declined.】

拒收。

沈懷澤看著退回的款項,苦澀地笑了笑。

他的深情,他的悔恨,他的一切,於她而言,都隻是不需要、也不想再接收的垃圾。

他活該永遠活在這場遲來的醒悟和無儘的悔恨裡,而她,將在沒有他的世界裡,永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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