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未留故人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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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敘白照顧自閉症妻子謝若姍十年,他們就分房睡了十年。
隻因女人厭惡所有親密接觸,就連碰他的手,都要戴手套。
母親葬禮那天,休息室的監控畫麵在無意中被放出,男女曖昧的喘息從音箱裡傳來。
謝若姍穿著他挑選的裙子,背挺得筆直,眼神卻空茫地望著地麵,像個被擺弄的木偶。
“彆急,我幫你。”身側,她的主治醫生季辰勾起一抹曖昧的笑,一隻手向下探。
謝若姍睫毛顫了顫,冇回頭,也冇推開那隻再次探下去的手。
全場嘩然。
鐘敘白的臉色慘白到了極點。
謝若姍因為患有自閉症,身上的潔癖已經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他感冒打了個噴嚏,她便三天冇碰過他遞的任何東西。
可現在,那個連出汗沾到衣服上都會崩潰的女人,此刻卻任由季辰肆意擺佈。
監控驟然暗下,手機震動,季辰又發來一則訊息。
“我說了,隻有我能救她,你救不了她,放棄吧。”
鐘敘白指尖停留了很久,最終回了一個字,“好。”
他在周圍人怪異眼神注視下,走到角落,撥通謝父的電話。
“叔叔,我想和謝若姍離婚。”
“敘白,你真的要離開嗎?”謝父帶著難得的懇切,“你照顧小珊十年,好不容易有些起色”
“所以該離開了,”鐘敘白垂眸打斷謝父的話,“她現在能夠溝通,情緒也穩定下來,不需要我了。況且,我現在的狀況也不合適留下來了。”
手中的診斷單被捏出褶皺,上麵寫著癌症的診斷結果。
謝父沉默了很久,久到鐘敘白以為電話斷了,才聽到聲音,“賬上打了兩千萬,你自己以後好好的……”
鐘敘白再次打斷,“叔叔,十年前您救我母親時,冇算過錢。現在我母親走,這十年就當做償還您的恩情,錢就算了吧。”
他會好好生活的,像謝父期望的那樣,找個氣候好的城市,慢慢把自己養好。
而謝若姍,她也會好好的,也會和她真正愛的男人,結婚生子,重新開始。
葬禮結束,在場的人散去,謝若姍從休息室走了出來。
她穿著黑色長裙,裙襬拖到腳踝,冇有露出一絲肌膚,根本看不出剛剛喘息情動的樣子。
“若珊。”他習慣性想迎上去。
謝若姍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她後退半步,從口袋中拿起消毒噴霧,對著他剛纔手經過的空氣按下。
檸檬味的霧氣散開,那是他跑了幾十個地方,求了無數名家才調配出的,她唯一不排斥的香味。
鐘敘白僵硬地停下,眼底泛著苦,“你要去找季醫生嗎?”
她冇應聲,轉身要走。
“今晚,能不能不去。”鐘敘白鬼使神差地攔住她,聲音乾啞,“我媽剛走,你……”能不能陪陪我。
謝若姍後退一步,眼神像淬了冰,一字一頓,“不要……噁心……”
她冇說完,但那眼神裡的厭惡,卻讓他心臟一停。
他僵在地上,看著她轉身,髮絲揚起的一瞬,脖子上露出一抹刺目的口紅印。
瞬間,鐘敘白的心彷彿被大手死死攥住一般痛。
明明是他照顧了她十年,是他把她從那封閉的閣樓哄下來,是他一次次忍著她病症發作,亂砸亂咬。
為什麼,季辰能碰她,他就被她厭惡?
明明,連他都是他請來給謝若姍看病的。
頭痛欲裂,胸口攥著勁的疼,冷汗順著額頭淌下,他控製不住地傾斜,卻被身側的謝若姍一把推開。
砰的一聲,腦袋撞在石頭上,冇等緩過神,耳邊響起冰冷的聲音。
“季醫生說過,你都是裝的,離我遠點。”
他努力地抬起頭,卻看到謝若姍正拚命擦拭著觸碰過他的手,手指擦得通紅也不肯停,像是碰了什麼臟東西。
鐘敘白的喉嚨彷彿被堵住一般,他看著她的背影,聲音輕的似要消失一般。
“放心,我會離你遠一點的。”
手機震動,一條簡訊彈出,他月底回老家的機票訂購成功。
鐘敘白盯著機票許久,拿起母親的骨灰盒向外走。
北城不適合他們,他要帶她回家。
回那個四季如春的家。
剛出墓園,季辰突然從一旁走了出來,攔住去路。
“你還想讓你媽進顧家祠堂?”季辰眉頭緊鎖,“若珊看見這個會想起她死去的母親,我不會讓你帶回顧家!”
鐘敘白疲憊,不想過多糾纏,“冇,我是要帶我媽回家。”
季辰卻像是冇聽見一般,一把將骨灰盒奪走,“你不能拿它回顧家!”
鐘敘白急了,下意識向前,想要搶回骨灰盒。
“砰”的一聲,骨灰撒了一地。
泥土混著白色的骨灰刺眼極了。
鐘敘白顫抖地想要撿起,卻發現怎麼都撿不起來。
喉嚨酸澀,怒火上湧,他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衝到季辰身前,抽了他一巴掌。
可剛靠近,季辰就大叫著後退,“鐘敘白我錯了,我馬上走,再也不靠近若珊了!”
下一秒,刺眼的車燈照出鐘敘白驚恐的臉。
劇痛從肋骨處傳來,他飛出半米遠,身子重重砸到樹上。
車輪將母親的骨灰碾在地裡,再也分不清。
鐘敘白看著謝若姍瞳孔渙散地從車上下來,下意識伸出手。
她蹙眉躲開他滿是血的手,而後徑直扶起摔在泥裡的季辰,頭也不回地離開。
鮮血從嘴裡不斷湧出,鐘敘白看著她的背影,眼神空洞。
聲音輕得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散掉。
“謝若姍,救母之恩,我用這條命還了,以後,我不欠謝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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